《城市进入雨季时》言月野

24、想留宿

　　送沈无思回家，然后留下来，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沈无思也很不过心地叮嘱他：“回去注意安全。”

　　游历说：“我有点渴，上去喝杯水，行吗？”

　　此刻春天的气息最浓时，花在风里摇曳，树叶晃动的沙沙声衬得夜晚更加静谧。

　　昏黄的灯光好像洒下来的暗金色细雨，游历琥珀色的眼睛融化在这细雨中，温柔的一塌糊涂。

　　沈无思的心也跟着一塌糊涂。

　　她点头，说：“可以。”

　　家里没热水，需要新煮，水壶在滴声后启动。

　　游历脱下外套，穿一件黑色V领衬衫。

　　银质项链从胸前落下来，撞到纽扣发出清脆的响声，冷白皮肤在黑色绸缎的映衬下更加白。

　　游历一动，他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肌就在沈无思的眼前晃过。

　　但本人好像没意识到，依旧往沈无思身边凑。

　　“你堂弟好像不太喜欢我。”游历说，声调平直，只是在叙述一件客观的事实。

　　沈无思后腰抵着流理台，手摩挲着他的项链吊坠，仰头，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他，说：“要他喜欢做什么？”

　　游历歪下头，很苦恼的样子，“希望让他帮我说说好话，想让你能喜欢我。”

　　他的手臂撑在沈无思身体两侧，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两个人距离很近，沈无思闻到游历身上仅存的一丝香水味。

　　已经很淡很淡，所以只在这个距离下才能感受到绿意。

　　好像扑面而来的春天。

　　沈无思将手掌贴上饱满又温暖的胸肌，说：“不如直接贿赂我。”

　　游历挑眉，凑的更近，低头就能吻上沈无思的鼻尖：“怎么贿赂？”

　　“就像今天这样。”

　　沈无思轻声回答，将项链绕在手指上，指尖缓慢划过游历的锁骨，继续往更深的地方探去。

　　游历的脖子受链条牵引，向下弯了四十五度。

　　抬眼看到沈无思明艳的笑容。

　　于是他心甘情愿低头。

　　“你穿衬衫很漂亮。”

　　游历立刻决定回去就把衣柜里所有衣服都换成衬衫。

　　水壶完成工作的滴声和手机收到信息的滴声同时响起。

　　游历去自己倒水喝，沈无思靠着他的臂膀聊天。

　　手机屏幕停在沈无思和沈寻真的聊天界面。

　　往上翻全是沈寻真没事找事来挑刺，然后沈无思怼回去。

　　今晚也不例外。

　　【沈寻真：你只能有我一个弟弟】

　　【别想：你先去问林知远答不答应】

　　【沈寻真：除了林知远】

　　【别想：除了林知远之外，本来也就只有你一个弟弟】

　　【沈寻真：那个设计师呢？】

　　【别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寻真：他今天叫你姐姐，我听见了】

　　【别想：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寻真不回了。

　　沈无思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占姐欲怎么会越长大越严重。

　　她问游历：“今天在我办公室，你和沈寻真聊什么了吗？”

　　游历想了想，说：“没说什么，怎么了？”

　　沈无思说：“那你为什么觉得他不喜欢你？”

　　游历停下喝水的动作，说：“他让我离你远一点。”

　　声音低低，语气委屈。

　　沈无思好像看到了他身后垂下的尾巴，毛茸茸的，扫过地板。

　　“那你说什么了？”

　　游历抿唇，没回答。

　　当时游历和沈寻真各自分坐沙发两端，一个眉眼冷淡，一个从头到脚写满不屑。

　　沈寻真才开口，问游历：“你为什么要喊沈无思姐姐？”

　　游历说：“她喜欢我这么喊。”

　　沈寻真：“你以为搬沈无思出来我就会相信吗，她只能有我一个弟弟。”

　　游历淡淡：“我知道，她确实只有你一个堂弟。”

　　沈寻真盯着游历云淡风轻的侧脸，突然问：“你喜欢她吗？”

　　游历也看向沈寻真，眼神平静，语气不容置疑：“当然。”

　　沈寻真冷哼：“劝你不要自不量力，她不会和年纪小的人谈恋爱，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游历：“哦，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寻真：“……”

　　紧着沈无思就推门而入，两人偃旗息鼓，又做起客客气气的陌生人。

　　不用说也知道不是多好听的话。

　　沈无思懒得问清楚。

　　“沈寻真身体不好，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如果之后再见面，你别理他就行。”

　　游历一面说好，一面去牵她的手。

　　“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的，姐姐。”

　　游历装乖的手法愈发娴熟，哪怕沈无思知道他是在博同情，却依旧心甘情愿去挠挠他的下巴。

　　小狗卖惨，能有什么错呢。

　　于是今晚，游历成功留宿。

　　满心的欢喜快溢出来，回头，看到沈无思站在书房门口对他招手。

　　“怎么了姐姐？”他迫不及待地走过去。

　　沈无思打开房间门，说：“我们今天把设计稿改好吧。”

　　“……”

　　游历转身就想跑，被沈无思喊停在原地。

　　“游历。”

　　“在呢。”游历又转回来，牵起沈无思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我打算去煮咖啡的，没有要临阵脱逃。”

　　沈无思说：“别麻烦了，书房有胶囊咖啡，进来，关门。”

　　游历的尾巴重新耷拉到地上。

　　一张圆矮桌，两张沙发。

　　沈无思卸妆后架起框架眼镜，还顺便帮游历扎了个小揪。

　　用的带小狗形象的发圈。

　　“我要举报，沈无思压榨员工。”游历趴在桌子上，举起一只手，胳膊下面是修改到第八版的设计稿，佯装愤怒。

　　沈无思去握他举起来的那只手，“那样沈无思就会被抓起来，你就见不到她了。”

　　游历轻轻一拽，把人带进自己怀里，下巴压在沈无思的脖颈，“那算了，舍不得。”

　　“很好，那就继续改吧。”沈无思说。

　　游历哀怨地盯人，被沈无思一巴掌捂住。

　　“你其实就是想要个廉价劳动力吧？”

　　沈无思假装慌张：“被发现了，怎么办？”

　　游历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罚你以吻抵债吧。”

　　第二批玩偶的生产日期排的很紧，所以沈无思很着急设计稿的进度。

　　当晚两人熬了个通宵，才改出最满意的一版。

　　天色破晓的时候睡觉，沈无思和游历都懒得挪去卧室，直接在书房里凑合了两小时。

　　游历的长腿蜷缩在沙发里，沈无思窝在游历怀里。

　　好像才合眼就要起床，沈无思在闹钟的死亡音效里往更深的黑暗处躲，搂着游历的腰不愿睁眼。

　　“请个假吗，沈老板？”游历沙哑的声音响起。

　　沈无思说：“你嗓子怎么了？”

　　“可能感冒了，不太舒服。”游历说，轻拍着沈无思的背，“你先离我远一点，别传染你了。”

　　沈无思觉得有道理，她不能生病。

　　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然后离游历八百米远。

　　眼看着五个闹钟都没喊起来的人，在听到他生病传染的时候跑得那么快，游历先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笑个不停。

　　沈无思也觉得自己的逃窜很好笑，没忍住，和游历一起笑起来。

　　洗了个澡，沈无思在衣帽间找到游历上次留宿之后寄来的换洗衣物。

　　当时他说：“这样比较方便，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游历上半身换了件白色长袖，下半身工装裤，冷眼薄唇，单手插兜，很是酷哥。

　　然而他头上依旧扎着朝天小揪，发圈上的小狗脑袋呲牙大笑。

　　来不及做早餐，沈无思决定去园区门口买包子豆浆。

　　卖早餐的摊位老板是个四五十的中年女性，扎着一丝不苟的丸子头，操着掺杂方言的普通话，笑起来朴实又真诚。

　　“沈老板，好久不见了。”老板熟练地拿出一份豆浆和两个素馅包子，刚要装袋，就听沈无思说：“今天买两份。”

　　老板才看到站在沈无思身后的男人。

　　没什么笑模样，但长的真标志。

　　和沈老板站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很配。

　　早餐老板不认识游历，以为是沈无思带男朋友来自家工厂玩。

　　她说：“男朋友吗，沈老板？”

　　沈无思接过两份早餐，熟练地扫码付款，熟练否定，“不是，我们厂子的同事。”

　　老板：“哦哦，看你们一起来的，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顺路，让他捎我一段。”沈无思说，“我们先进去了，您忙吧。”

　　游历对这种人后睡一起，但人前清白同事的关系已经接受良好。

　　他的表情全程没有变化，默不作声地帮沈无思插好吸管，把热豆浆递给她。

　　“小心烫，慢点喝。”

　　路上遇到李竹茹和王静，她们两个站在原地，对沈无思挤眉弄眼。

　　沈无思的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来。

　　李竹茹和王静继续挤眉弄眼。

　　游历说：“我先回办公室了，感冒药放包里了记得吃。”

　　沈无思点头，“嗯，知道。”

　　然后等游历走远后，李竹茹率先爆发一声尖叫。

　　“老大，你俩是不是有情况！”

　　沈无思说：“有什么情况？”

　　李竹茹：“不要装听不懂。你和小历，是不是有情况？”

　　王静也在一旁跟着八卦似的笑。

　　沈无思说：“没有。”

　　却惊讶李竹茹和王静的洞察力。

　　这怎么看出来的？

　　甚至他们昨晚只是待在一起加班，其他什么都没干。

　　李竹茹和王静一人架住沈无思的一边胳膊，把人带到办公室，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真的没有吗，老大？”李竹茹又问。

　　沈无思说：“当然没有，你们在想什么？”

　　李竹茹：“可是小历胳膊上的那个发圈，是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