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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除了贵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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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连骂了几句脏话,脸色阴沉,“头!我进去找人!”
“你进去送死,”头儿剜他一眼,不再理会,复而看向宁携玉,“先把他押下去,把姓崔的带过来。”
那人闻言咬牙称是,便走上前来。
宁携玉露出了不明所以的惋惜神色,看向来人,“我不过是个被抓住的手无寸铁之人,还犯得着专门让人押我下去吗?”
“少废话!让你走就走!”
宁携玉不置可否,眼见那人的拳头扬过来,微微侧身后抬履一踢,又故技重施一样将他碾在地上。
怒气又被他挑衅的举动点燃。
“等我说完。”宁携玉只缓缓抬起那只履子,在旁边的地上磨了磨,像是在蹭掉什么不甚干净的东西。
“我是太史局的主事宁隽,负责地理测量。”
他抬眼看向头儿,后者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几眼,对地上的人吩咐道。
“直接去带崔禾来。”
“是。”
拳头灰溜溜地下去,很快带着人又回来。
崔禾看上去也没有被多加礼遇,拳头停下后推了他一把,他措不及防跌倒在地,抬头狂骂起来。
“本官看你们这群蠢货是不想活了!”
头儿并不买他的账,指着他的鼻子道,“我们兄弟在给你运东西的时候出事了,你现在跟着进去。”
崔禾不明就里,怒气更甚,“关本官什么事。”
“当然和你有关,”头儿凉凉道,“要是我们的人出事了,你也不用下山了。”
崔禾后颈一凉,仍想争辩几句,便被人猛地扯住双手朝外面拖。
“放手!我可是朝廷官员!你们这群山贼!你们等死吧!我的门客马上会带人来的!”
季伯右眼皮猛跳了一下。
他抬手揉了揉,已经习惯了这好几个月的毛病。
桌上的茶水已经冒不出热气了,方才是一个叫不出名的小厮上的,烫口得很,崔禾常喝的温度。
季伯举杯饮尽,也没有过多责难。
“季大人!”
有不良人呯地跪在他面前。
季伯放下茶杯,笑呵呵地抬手请他起来。
不良人勉强扯出笑容,干巴巴地回道,“季大人,时公子不见了。”
“年轻人,不要太着急。”季伯闻言笑着摇头,支着身侧发凉的扶手想站起来。
不良人马上去搀他,季伯仍旧乐呵呵地,摆摆手说不用。
门口侯着的小厮眼尖,忙跑进来将功补过。
“下辈子小心一点啊。”季伯点头赞许,粗糙的手在不良人肩上拍了三下,一下一下把他拍得瘫坐在地。
深夜的主街上忽然传来踏步声,卧在茅屋前的流浪狗被惊得不停地吠,又闹醒了方被哄睡的孩童,哇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面色枯稿的妇人男人抄起棍子出来迎面碰上气势汹汹的不良人,连忙刹了声赔笑,灰溜溜地把门合上了。
嘹亮的呵声一时闪彻。
“传县令大人命令,封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开门!不良人搜查!”
陈管事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时漱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着急。
“陈老,他们都不认识觉晓,一会儿不良人来了,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说没有见过我。”
陈管事挠了挠头,目光时不时朝外面瞟,“这……时公子,那你去哪里呢?”
时漱雪垂眸一瞬,“我自有去处,陈老你不用担心。”
长雁恰好飞身从一旁的矮墙上下来,对出来的陈管事点头,“时公子,快来不及了,你跟我出城吧。”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好端端地闹成这样?”
“时公子,这中间指不定有什么误会,不如我去和大人说说。”
陈管事脚上匆匆,伸手虚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陈老,不用麻烦你了。”时漱雪动容,朝他微微摇头。
“公子是泊县的大恩人,崔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啊?”
陈管事眼见时漱雪绕过他要走,一个未曾想过的想法忽然冒出。
“不,不会是……”
时漱雪将束发的幞头紧了紧,一面加快了步伐,“我跟着会不会拖累了你?”
长雁默了一瞬,“没事,时公子。”
时漱雪回神看着前方的路,放轻了沉闷地步伐声,“若是出了什么状况,你就直接走。我是时尚书之子,他们抓了我暂时也不敢有动作。”
“公子!公子等等!”
未等二人反应,陈管事又倏地从身后窜出来。
“我也去!”
“陈老,你……”时漱雪闻言轻拧眉头,并不赞同。
陈管事用力拍拍胸膛,神情严肃,“公子,你别看我只是个草夫,我之前考过举人,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时漱雪仍是摇头,“陈老,这件事不需要……”
“时公子!”陈管事打断她,“这件事本来就是泊县的事,我们理应也出一份力,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以身试险?”
早有其他人被外面不良人吵吵嚷嚷的声音闹醒,一裹上外衣出来就听到一番肺腑之言,不免过来听个热闹。
“陈老,又在讲什么大道理呢?”
“你们还绑着本官做什么?一个两个都不想干下去了吗?!”崔禾气得吹胡子瞪眼,身侧凶神恶煞的两个人却连眼神都没给他。
刚塌过的山道不适合走太多的人,宁携玉自称擅地理勘测暂时保住半条命,再加上力气大的拳头和灵活的小个子尖利声音,四个人被目送着上路。
“你们的人大概离这里多远?”宁携玉开口,双手被反剪着捆在身后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行走,衣摆轻飘飘地掠过乱石。
尖利声音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好好干你的事。”
宁携玉无甚表情,“什么都不说,那就等着过去收尸吧。”
拳头闻言气极,又回想起头儿嘱托他切勿急躁,咬牙朝尖利声音头上一捶。
“他们是前天出发去接东西的,照平常的速度现在大概还有个二三里才能回来。”
“接完之后运到哪里?”
“运到……”拳头回想片刻,旋而反应过来啧了一声,“不该问的别问,不然我可不留你。”
拳头带的山路蜿蜒曲折,果然偶有碎石大大小小横在前方,宁携玉摸索着带他们绕过去,一时间相安无事,放心不少。
“运送的人都有谁?”
“我们的二头儿,还有很多健壮能干的兄弟都在。”
“二头儿和方才的头儿,你们更喜欢哪个?”
尖利声音方欲回答便又挨了一拳。
“老实点!”拳头打完尖利声音又朝宁携玉扬拳。
因着宁携玉没有继续问什么试探机密的问题,走路也不像崔禾要三步一抱怨,拳头对宁携玉仍是算得上彬彬有礼,甚至已经松开了禁锢让他自己走。
宁携玉忽地停了。
“怎么不继续走?”拳头中气十足地呵道。
宁携玉没答,用目光示意他看到前面去。
拳头狐疑地盯他一眼,一手拍向身侧正在恐吓崔禾的尖利声音,招手让他上前看去。
尖利声音瘪瘪嘴,瘦小的身子很快灵活地穿过去。
“傻大个!找到他们了!”
“陈老和挺多不良人都有交情的,他说几句有的没的,说不定他们就直接放我们出去了。”
夜黑风高中原本只有惨淡皎洁的月光,城门上却燃起了火光,直直打下来将下面大片照亮,令几人只得藏匿在较远的地方观察。
时漱雪不时留意着城门的动静,将自己的身影往暗处再藏一藏。
阴影中还匿着四五个陈管事手下的小厮,都是愿意来帮助她们出城的人。
时漱雪知道他在说玩笑,低声回道,“多谢你们。”
说话的小厮挠头,腼腆地笑了笑。
“公子,看那边。”长雁招手,示意她们看去,远处影影绰绰,左右晃动着。
他人大抵不容易看出这是什么,但此处几乎都是天天见着陈管事的人,亲近非常,当下便辨认出来。
“我们过去。”时漱雪低声朝着众人道。
火舌在空中窜动,人影在阴影中穿行,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陈管事见几人过来,忙让出位置将她们朝看不到的地方塞,“公子,我的朋友要换岗了,我们可以借这个空当行动。”
像是印证着他的话,不远处站岗的不良人左右看了看,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陈管事朝众人一招手,“快走。”
不等时漱雪动作,城门上的火焰霎时大亮,像是日头初升一般,将下方的黑暗近乎尽数驱散。
几人骤然暴露在明火柔和的光亮之中,开始不安地四处张望起来。
“快躲起来。”
陈管事扭头低呵,被忽地被上方投下的大片阴影遮住。
他被人形的阴影吓了一跳,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
季伯被簇着围在刀剑铁甲之中,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老者模样。
“老朽已然下令任何人不得出,你们几位通缉犯是还要去哪里啊?”
时漱雪拧眉,朝上喊道,“季伯,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回头是岸。”
季伯摇摇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嘴边的皱纹愈深,“陈及伙同山贼掳走杀害县令大人,传老朽令,此处欲逃通犯,除了我们的贵客时公子,其余人一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