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大荒都认为我是废柴》青君禾

23、第 23 章

　　木拍、铁勺被人们嬉笑着堆在推车中推回家去，欣赏完打铁花的人们也牵着身旁之人说说笑笑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何芸依旧手持着太上剑，另一只手却提着一盏有些暗淡的鱼状花灯。

　　鱼尾金粉点缀，鱼眼灵动非常。
　　若不是上面有两分破损，里面的烛灯暗淡，实在是她今天见到最漂亮的一盏花灯了。也真因为如此，才被它的主人丢在青石板上，被她捡到了吧。
　　何芸低下眉眼，看着这有几分残缺的花灯，在这喧嚣热闹的镇中央，却冷不丁地涌上了几分孤独之感。

　　山下的世界是很热闹啊，比她想象的要热闹的多。
　　可何芸突然意识到，没有师父师姐们在身旁，这热闹也是其他人的热闹啊。
　　才下山了这么段时间，她就有些想念剑宗了。

　　“何芸——”
　　猛不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张扬热烈。
　　她顺着声音寻去，冷不丁先看到了一个花灯架。

　　见她看过来，那花灯架差点跳了出来，向着她摆了摆身子后就要从拥挤的人群中向着她跑来。
　　“抱歉抱歉。”
　　“劳烦大家让一下了。”
　　“实在是太感谢了。”

　　何芸这才看清，这哪是花灯架，明明是被挂满了花灯的方初云。
　　刚刚还意气风发，一扬手便引起一片惊呼的俊美少年此刻发丝凌乱，衣袖上显眼的点缀着些许被铁花所灼烧的小洞，手中怀抱着一大堆花灯，身上还不知道被哪些人插了些花灯，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
　　何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初云见她笑出声来，面上涌现出几分无奈，刚一低头想要看看自己的狼狈样……
　　“哎呦——”
　　他连忙止住自己的动作，丝毫不敢乱动，生怕这浑身的花灯掉了下来，眨着一双琥珀眼恳求地望着何芸。

　　行吧。就去帮一帮他，毕竟这么狼狈。
　　哈，何芸又忍不住笑了出声，见他依旧眨巴着一双眼睛恳求地盯着她，原本想要慢慢走过去好好欣赏一下这哪怕狼狈看着也依旧赏心悦目景象的步伐，有些微微加快。

　　“怎么这么多花灯啊，而且这许多上面还有灼印。”何芸和方初云此刻坐在一个屋檐之上，身后是堆成一座小山的花灯群们，其中也包括何芸捡来的鱼状花灯。
　　她将视线在身后花灯们上面明显的灼痕上移开，几分好奇地问向方初云。

　　“嘿嘿，道友要不猜猜。”见着眼前这个人脸上得瑟的笑容，何芸撇了撇嘴，“我才不猜，没意思。”
　　虽然从他脸上得瑟的令人想要给上一拳的神情中，何芸一下子便猜到了原因。但他这笑得太欠揍了，何芸才不想说出来让他得意。再说了，明明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怎么能做出这么欠揍的表情，太欠揍了。

　　“哈哈，道友这是羡慕了。”见状，方初云笑得更欢，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别说，这一开始我还被吓了一跳了，这在屋檐上正跑着，就一个花灯甩了上来。”
　　“吓得我连忙伸手捉住，正准备想要还给原主了，又一个花灯被甩了上来。”
　　“然后就是这些了……”他指了指花灯们，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愉悦。何芸能看出来，和他平日里不同那些装模做样的笑容不同，这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我原本想等打完铁花之后就赶紧还给大家的。”说到这，他脸上涌现出几分苦恼。“结果没想到，我一从屋檐上下来，大家都全部跑走了。”
　　“甚至于，在我刚刚向着道友走来的路上，还有不少人往我怀中塞呢。”

　　他脸上涌现着天真而又愉悦的笑容，漂亮的不像话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那这些花灯你打算怎么办？”何芸看着这些花灯，也有几分苦恼。这也太多了吧，用肯定是用不完的，送人这上面又被落下来的铁花所灼的有小洞，也是不太行的。
　　至于，丢了那就不在考虑之中了。怎么说都是镇中人的一片心意，并且她看向自己身旁如今浑身都透露着快乐，甚至有几分傻气的，和以往那精明狡诈模样一点都不像的方初云，这人也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这个啊，我倒是想好了。”提到这个话题，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不由地凑在何芸面前，有些杂乱的头发在她的肩头拂过。“我们把它们放了好不好，道友？”
　　放了？怎么放。
　　这又不是河灯，也不是孔明灯之类的，是最普通的手提花灯，又能放到哪去？

　　何芸心中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说了出来。
　　“这个嘛……”方初云笑得狡黠，眼下的泪痣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微光，配上漂亮的不像话的面容，看着和那传说中行走在偏远山丛间的精怪一般。
　　“道友你忘记我们可是修士呢？”

　　他嘴中低声念了个咒，霎时间一盏花灯便从小山中飞出，直直地向着上方而去。
　　“只需要给它们都附上个小型漂浮咒即可，再在里面的烛火中附着个燃烧咒，等它们快要从空中落下的时候便自己燃烧起来。远看起来，就像烟花一样，也算是我们送给这镇子的礼物了。”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何芸想了想按照他的描述所会呈现出来的场景，不由几分意动。不过，她有一个疑问。
　　“那你一个人随便找个高处，不就放了吗？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来找我。”
　　“哎，”方初云原本已经在檐上躺下来的身子在听到何芸的话后，瞬间坐了起来，不赞同道：“道友怎么能这么想，我都说了是我们送给这个镇子的礼物，自然是要你和我一起办这件事了。”

　　“而且，都说了是道友的跟班了，自然是什么事都要和道友一起了。”
　　何芸看着方初云在胡搅蛮缠，不过心中倒也没生气，毕竟她也觉得挺有意思。

　　“太上。”她轻喝一声，在她腰间悬挂的雪白长剑瞬间出鞘，带着凌冽的剑意静静地漂浮在我的面前。
　　“我身无灵力，用不了漂浮咒，便以我手中之剑送它们于空中吧。”

　　随着话音落下，在方初云惊讶神情之下，只见她倏然振腕，长剑落于手中。
　　剑花于她手中翻转，艳红长裙随着旋身恍若蝴蝶翻飞。

　　何芸嘴角微扬，青锋斜挑，精准地托住一盏兔子模样花灯的底部竹架。然后她足尖轻点，长剑陡然向上疾送，力道拿捏得刚好，灯身即稳如平地，其间烛火也未摇曳。在剑气的托曳下，稳稳地没入满天星河之中。
　　看的一旁站着的方初云不由拍手叫好。

　　听到声音，何芸有些自得地挑了挑眉，手中之剑未停，一个回旋轻点在一盏莲花灯下。剑锋轻点，这灯便顺着剑势打了个转，稳稳悬在太上之上。在暖黄灯光的照射下，随剑而去，恍若真莲绽放。

　　一盏、两盏、三盏……何芸信步闲庭，时而剑尖轻点，时而剑身拖底，有时悠悠而动，有时却又迅如飞鸟。
　　慢慢地两盏花灯落于她的剑上，又慢慢地三盏花灯顺着剑气同时向上而飞。

　　越来越多的花灯于空中显现，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方初云的双眼牢牢地盯着衣诀翻飞、顺着手中之剑越舞越畅快的明艳少女，神情微怔。

　　“哥，快看，好好看。”
　　最先发现空中妙景的是一梳着双丫鬓，也就是说要拜入剑宗的小姑娘，望着天上纷飞的花灯，连忙兴奋地拉着身旁人的袖子。她旁边的少年仰头，立马睁大了眼睛。
　　越来越多的人也注意到镇子里的奇景，纷纷兴奋地牵着家里人走出房门，兴奋地看着逐渐升空的满天花灯。

　　“放。”
　　随着方初云手中法诀的完成，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开始无声地燃烧起来，弯曲、焦黄、然后化作一团又一团的火光，在满天星空中燃烧。
　　可能是因为方初云法诀的缘故，燃烧的速度相比于正常，缓慢地不可置信，让所有人都能慢慢地欣赏这片美景。

　　像是流星，又像是萤火，将整个镇子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曦光之下。

　　方初云静静地来到何芸身后，与她一起抬头看向上方。
　　“怎么样？”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瞬间的幻梦。

　　“很美。”何芸闭上了眼睛，将这一幕与打铁花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青州，某个不可说之地。

　　雨淅淅沥沥下了很长时间，似乎每逢今日这里就会下雨。
　　撑着青伞的女子停下了脚步，与候在门前的白发之人遥遥对峙。

　　“妖主。”白发人先开口道。
　　“盟主。”青衣女子微微一笑，向着白发人走去。

　　“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见得到您。”
　　女子开口，说不清是什么语气。

　　“我也没想到会见到你。”何业将手放在有些颤抖的长剑之上，示意它平静下来。
　　他将目光投在眼前这个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女子。

　　赤红长发拖曳至地，却并未染上半缕尘埃，在其之上斜斜地插着一支断了的青玉簪。
　　上挑的狐狸眼本该媚气十足，却因她眼里挥之不去的倦意和寂寥，染上一派清冷之意。

　　青衣简朴，周身除了腰间挂着的一青玉葫芦，再无半分装饰。
　　如果将她这一头赤发染黑，就这么一身走在大街上，又有谁能看出这是如今妖族第一强者，与何业一同缔结人妖约定的妖主，赤狐族长云孤呢？

　　何业将视线在她发间断簪与腰间葫芦上扫过一瞬，开口道：“云黎虽为你赤狐一族，可依他所做之事，死于我弟子之手是他该死。”

　　“我知道。”云孤点了点头，“他杀了人，自该偿命，我不会去找你那弟子报复的。”
　　“不过……”她顿了顿，复又开口：“我听说谢之遥她，是不是出现了？”

　　见何业点头，她惊喜道：“那他是不是……”
　　话没说完，何业便打断了她。

　　“谢之遥她……”他也顿了一瞬，想起何念传给他的信中所写的信息，叹了口气。“她是因为死后灵魂清醒，送完那场大战中死去的人们之后，又感受到云黎的执念后，唱着引魂曲将所有被云黎所杀的镇民送走之后，灵魂消散，无力前往黄泉才留在云水镇的一株梨树之下。”

　　“而也因此，她再往不了生。”
　　见她神色震动，何业瞥了瞥门内，即使是在冬天也开得正艳的桃花树，想了想劝她道：“你是妖族，生命绵长，为什么一定要执拗于复活他呢？”
　　“等待他转世归来，不好吗？”

　　“可转世归来的他，还是他吗？”云孤也望向里面，眼底闪过一丝哀恸：“盟主，如果那位转世归来，你会认为她是那个和你相知相许之人吗？”

　　“她不会转世，没有如果。”
　　“是吗？”她喃喃自语，近乎苦笑，“也不知是慈悲还是残忍啊。”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就不在你人族停留了。”她眷恋地朝着门内看了最后一眼，转过了身去。
　　“不进去见见吗？”

　　听到何业的声音，她停了瞬脚步，回过头去：“不了，我以什么身份去见他呢？”
　　“不过，”她扬起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今天你能来到，我想他会很开心的。”
　　“毕竟，你是他最崇拜的大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