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角之纱》语伊

86、第八十六章

　　“江……江姑娘？！”

　　小凉把袖子抽回来，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江若瑶好几遍，就像见到鬼一样。

　　“真……真是您啊！”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脸上那副凶巴巴的表情瞬间消失，换上了又惊又喜、还略带惶恐的热情，“哎呀！我真是眼瞎！差点没认出来！我的错我的错！”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搓着手，还围着江若瑶转了半圈，嘴里啧啧称奇：
　　“几年没见，江姑娘您……您长得真好看！看看这脸色，这眉眼……跟画里的仙女一样！”

　　他停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往江若瑶额头瞟了瞟，疑惑道：
　　“奇怪了……我记得您这儿……不是有块挺清楚的胎记吗？怎么……没了？”

　　江若瑶被他这一连串的话搞蒙了，还没机会说话，小凉自己已经像打开了话匣子，激动地说个不停：
　　“您不知道啊！您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可把我们二公子急坏了！他这些年，基本上就没停过，到处派人去找您的消息！”

　　小凉说得口水都快喷出来了，“他还专门请了都城里最好的画师，照着记忆画了您的画像，对，就是带着胎记的样子，印了好多好多张！我们天禄门手下，只要是个商铺、驿站，不管大小，差不多都挂了一张！门下弟子每人发一张画像，走到哪里都要多看几眼，注意有没有像您的人！”

　　他喘了口气，脸上有点感慨：
　　“说起来也巧，就在前几天，还真有点消息了！一个经常来往的商人，说他前段时间去过蚀骨峡深处一个叫‘热海客栈’的地方休息。他来信说，看到那儿的老板娘，跟画像上的人有五六分像！就是……好像没看到胎记。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您。”

　　“二公子呀，一收到这个消息，当时就待不住了！”

　　小凉压低声音，好像还有点后怕，“您说那蚀骨峡是什么地方？特别荒，风沙大得能吹掉人一层皮！二公子那身体，您也知道，从小就不算结实，哪受得了那种苦？”

　　“我当时就劝他，”小凉学着自己当时着急的模样，绘声绘色，“‘公子！不行啊！那地方太邪门，您这要是在路上出点事，我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要不……让我带几个府里精锐先去看看吧？’”

　　“可二公子那个倔脾气上来了，特别倔！”小凉叹了口气，“他一句话就把我堵回来了：‘等你们看清楚再回来，又要花多少时间？如果真是她，一个人待在那种危险的地方，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必须自己去。’”

　　“走之前，他还特意把我留下来，一遍遍嘱咐，”小凉学着公孙尧当时的口气，“‘小凉，你留在府里。守着家。我总觉得……她若是脱困，或许会找来都城。万一……万一她真的来了，你务必替我照看好她，万事依她，不可怠慢。’”

　　“您看看！二公子想得多周到！”小凉一拍大腿，脸上特别有光彩，“他这刚走没几天，您后脚就真的找上门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江若瑶听着小凉的叙述，心中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公孙尧为了找她，花了这么多功夫，甚至不顾危险，亲自去了那凶险的蚀骨峡。

　　她心里觉得暖暖的，同时夹杂着担忧和愧疚涌上心头。

　　“是啊……我来了。”
　　江若瑶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好消息是，碰到了认识的小凉。
　　可坏消息是，要找的公孙尧不在。

　　她这次来是想“借”点能撑场面的衣服和宝贝，去参加灵医世家的宴会，这件事，小凉一个侍卫，能说了算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把自己的困难和想找公孙尧帮忙的意思，简单跟小凉说了。

　　小凉听完，也皱起了眉头，搓着下巴：
　　“这个……借这么值钱的东西……还是为了去灵医世家那种地方……二公子不在，我确实不敢自己做主用库里的宝贝……”

　　他眼睛转了转，突然一亮，“哎！有办法了！二公子不在，可我们大公子在府里啊！”

　　“大公子？”江若瑶一愣。

　　她只听说过天禄门有位很少露面的大公子，是公孙尧的哥哥，但从来没见过。

　　“对！大公子公孙弘！”小凉一下子来了劲，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种有点崇拜的简单笑容，“我跟您说，大公子那个人，脾气是最好最好的！特别单纯，没什么坏心思，对人特别和气！就是……有时候想法比较简单。但只要是他喜欢的人，求他办点事，他一高兴，肯定能答应！比跟二公子那种心思缜密之人打交道容易多了！”

　　“当然，我没说咱们二公子不好的意思哈！”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走走走！江姑娘，我这就带您去见大公子！他这会儿肯定在后面园子里玩鸟呢！您这件事，跟他说肯定能行！”

　　江若瑶有点不相信，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着小凉往府里走。

　　天禄门府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还要豪华，亭子、楼阁，雕刻的梁柱，弯弯曲曲的走廊，路上的仆人见到小凉都恭敬地打招呼。
　　小凉带着江若瑶拐来拐去，走到一个种了诸多奇异花草的园子。

　　园子中间有个漂亮的八角亭，亭子四周挂着薄薄的纱帘。
　　老远就听见亭子里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根本不成调子。

　　小凉加快脚步，脸上堆起热情的笑，离得老远就喊：
　　“大公子！您看谁来了！有客人！”

　　他一边说，一边让江若瑶跟上，伸手掀开了亭子的纱帘。

　　江若瑶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大概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歪歪扭扭的锦袍，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

　　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特别认真地……捅着一群正在搬家的蚂蚁。
　　嘴里还学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咚锵！咚锵！蚂蚁搬家啦！过家家啦！”

　　听到小凉的声音，那个男人回过头。

　　他长得挺清秀，皮肤白，眉眼和公孙尧有点像，但是那双眼睛……却干净得像小孩，带着一种不懂事的单纯和迷糊。
　　嘴角还沾着一点刚才吃点心留下的糖渣。

　　他看到小凉，立刻咧开笑容，露出两排白牙：“小凉！你来啦！快看！蚂蚁在搬家！真好玩！”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小凉身后的江若瑶身上，好奇地眨了眨眼，歪着头问：
　　“小凉，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谁呀？是新来陪我玩的吗？”

　　江若瑶看着眼前这个拍着手、笑得特别天真无邪的“大公子”公孙弘，整个人愣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在响——

　　小凉嘴里那个“脾气最好”、“单纯”、“容易说话”的大公子……
　　竟然是个傻子？！

　　江若瑶咬咬牙，豁出去了！

　　“大公子，你看这蚂蚁搬的是什么呀？”
　　江若瑶蹲下身，刻意将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公孙弘立刻被这个温柔的姐姐吸引住，丢开树枝，凑了过来：
　　“是粮食！小小的，甜甜的！”

　　“对呀，它们好辛苦，要搬回家给小蚂蚁吃。”江若瑶顺着他的话说，“我们帮帮它们好不好？让路更顺一点。”

　　“好呀好呀！怎么帮？”公孙弘拍手，活脱脱就是个孩子。

　　“我们呢，需要一些漂漂亮亮的布，铺一条路，让蚂蚁走起来顺顺畅畅的。”江若瑶引导着，“还需要一些亮闪闪的‘宝石’，给它们的家门口做装饰，好不好看？”

　　“好看！要最漂亮的布！最亮的宝石！”
　　公孙弘兴奋地点头。

　　“可是呀，那些好东西，都锁在库房里呢。”江若瑶露出为难的表情，“得要大公子你点头，管事才肯给我们拿呀。”

　　公孙弘一听，立刻做出严肃的样子，挺起身子：
　　“我是大公子！我说了算！小凉！快去库房！把最滑最漂亮的布，还有最闪的宝石都拿来！我要帮蚂蚁修路！”

　　小凉在一旁憋着笑，赶紧躬身：
　　“是是是，大公子，小的这就去办！保准挑最好的！”

　　就这样，江若瑶用哄孩子的方法，顺利地拿到了她需要的东西——
　　几匹流光溢彩的顶级云锦和蜀绣，还有一小匣子精美的珍稀宝石。

　　甚至，公孙弘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家族的藏宝阁“参观”，让她“顺便”挑走了一尊据说能宁心静气、辅助修行的古玉雕小像，作为赴宴时拿得出手的“珍奇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