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角之纱》语伊

96、第九十六章

　　眼看黑袍人化作一缕黑烟，带着以师兄生命精气炼制成的邪门光团，瞬间消失无踪。

　　江若瑶只觉得喉咙一甜，眼前发黑，差点吐出血来！

　　她用尽力气想追，可身体里的灵力因为蚀骨之灵暴走和司蒙的压制，乱成一团，全身疼得像散了架，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丫头！别冲动！莫要再催动那股邪力！】司蒙的声音如清泉般在她识海中回荡，试图让她平静，【先看看你师兄！他还有救！气虽弱，但没断！现在救他还来得及！只是……】

　　司蒙停了一下，有点不忍心，最后还是没说出最坏的情况，只沉声道：【先救人要紧！】

　　这话，让几近崩溃的江若瑶清醒了些许。

　　她猛地转头，着急地看向阵法中间——
　　子书煜还躺在那里，面色死灰，呼吸微弱，但胸口确有起伏！

　　丁语伊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不正不顾自身伤势，泪流满面地扑在子书煜身边，用发抖的手堵住逸散生命灵光的伤口。

　　另一边，灵医世家的家主和几个长老，好像完全不在乎其他的情况，围在那尊药鼎周围，脸上带着疯狂的贪婪，伸手在鼎内残余的药渣中胡乱翻找，嘴里还不停念叨：

　　“九转还魂丹……一定是丹药的渣子！”
　　“快找！有了它，就能突破瓶颈！修仙有望！”
　　“寿命……还能再多活一百年！一百年啊！”

　　这些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长者，此刻眼中只有那虚无缥缈的仙丹，对奄奄一息的子书煜和重伤的丁语伊视若无睹！

　　江若瑶心里发冷，又怒又悲。

　　她忍住全身的剧痛和头晕，看向不远处的杨澄——他靠着墙，在努力调息。

　　两人的目光对了一下，江若瑶用眼神问他：还能动吗？

　　杨澄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气血，用手背擦掉嘴边的血，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是现在！
　　江若瑶眼神一狠，用上身体里剩下的所有灵力，像箭一样冲向了子书煜！

　　同时，杨澄也提着一口气，身影一闪，精准地挡在了江若瑶和那些还在翻药鼎的长老中间！

　　“师兄！”
　　江若瑶冲到子书煜身边，伸手就要去扶他。

　　“别碰他！”丁语伊像受惊的动物一样，猛地抬头，用身体护住子书煜，泪眼模糊地看着江若瑶，“求求你……把他留给我吧……我能救他……我肯定能……”

　　江若瑶动作一顿，看着丁语伊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有恨其不争，更有几分怜悯。

　　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她眼神一冷，目光像刀子一样看向丁语伊：
　　“留给你？”江若瑶声音沙哑，“留给你，好让他再被炼一次丹吗？松手！”

　　丁语伊被她那充满怒火和杀气的眼神吓住了，身子一抖，护着子书煜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劲，眼泪流得更凶，小声说：
　　“是我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若瑶不再犹豫，一把背起气息微弱的子书煜。
　　子书煜轻得像一片羽毛，那点微弱的生机让江若瑶心疼得要命。

　　杨澄一看，闪过来，和她一左一右架住子书煜，根本不管后面的人，转身就朝着院子外面飞快跑去！

　　几个起落，消失在夜雨和灵医世家混乱的宅院里。

　　……

　　背负着子书煜，江若瑶和杨澄在雨夜中狂奔。
　　冰冷的雨水冲掉了身上的血，却冲不散心中的焦灼。

　　子书煜伤得极重，必须马上救治！
　　可城里稍微像样点的医馆，差不多都挂着灵医世家的牌子！
　　去那里，等同于送上门！

　　“回公孙府！”江若瑶咬着牙决定。

　　眼下，只有那里可能有一线生机！虽然此举必然会给公孙尧带来天大的麻烦，但为了救师兄，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终于狼狈地跑回公孙府大门前。
　　可是，还没等他们走上台阶，大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一条缝。

　　小凉拿着剑，脸色冰冷地挡在门口。

　　他看了看浑身带血、还背着个人的江若瑶和杨澄，眉头紧皱，语气坚决：
　　“江姑娘，杨公子，止步！府上有规矩，夜深不便待客，尤其是……身负重伤、来历不明的‘客人’！还请二位另寻他处！”

　　江若瑶急得要命，正要开口求情甚至不惜硬闯，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里轻轻传出来：
　　“小凉……不得无礼。”

　　声音落下，公孙尧慢慢从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还是穿着那身月白色的便服，脸色在灯笼光下有点苍白，好像被先前的动静吵醒了。

　　他面色平静，目光淡淡扫过狼狈的三人，最后停在气息微弱的子书煜身上，轻轻咳了两声，才接着说：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开门。”

　　小凉一听，抓着门闩的手都抖了。

　　他着急地看着公孙尧，带着哭腔：
　　“公子！我不是不听您的！但是……但是我刚才在屋顶看得清楚，江姑娘他们是硬闯了灵医世家，还打伤了好多人，闹得很大！现在她们带着……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灵医世家那边岂会善罢甘休这……这麻烦太大了！我们……”

　　“小凉。”公孙尧打断他，声音依旧温和，但带着冷意，“我最后说一遍，开门。还是说……”

　　他稍微偏过头，“你其实是安插在我身边，专司‘审时度势’的眼线？”

　　“公子！！”小凉全身一抖，眼圈立刻红了。

　　他好像被这句话伤到了，再也不敢犹豫，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用力拉开门闩，一把将门外的江若瑶三个人拉了进来，又“砰”的一声飞快关上门，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做完这些，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公孙尧脚边，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委屈又害怕：
　　“公子您要相信我！我对天发誓！我从小被老爷捡回府，这条命就是公孙家的！我这辈子只认您一个主人！绝没有别的心思！刚才是我糊涂，是我笨！求公子千万别赶我走！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真的抬手要打自己耳光。

　　公孙尧轻轻“啧”了一声，用扇子虚虚拦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一点：
　　“行了，起来吧。既是无心之失，下不为例。去备些热水和干净布巾来。”

　　“是！是！谢谢公子！我马上去！”
　　小凉像是得了赦免，赶紧爬起来，擦了擦眼睛，飞快地跑开了，生怕慢一点就会被丢掉。

　　旁边的江若瑶看到了这场主仆之间的对话，心里虽然感谢公孙尧收留，但现在她所有心思都在子书煜身上，根本没空管别的。

　　她对杨澄使了个眼色，两人架着子书煜，脚步匆忙地朝水榭跑去。

　　他们把子书煜放在里屋的软榻上，江若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先摸了摸子书煜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脸色越来越沉重。

　　师兄的生机就像无油的烛火，元气伤得极重，还有一股阴冷的邪气盘踞在心脉附近，不断侵蚀。

　　她不敢耽误，集中精神，双手结印，开始调动身体里的木属性灵气，准备使用治疗术式。

　　这时，公孙尧静悄悄地推门进来，他没多问，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目光扫过榻上昏迷的子书煜，然后温和地说：
　　“若瑶姑娘，需要什么药材或者工具，只管说。只要我府上有的，我一定尽力提供。”

　　江若瑶现在也顾不上客气，脑中飞速回忆着司蒙前辈方才在她心神中紧急传授的，几种对症古方和关键药材，语速极快地报出了一连串药名：
　　“百年以上的血竭三两、一株凝玉灵芝，最好年份高的，还有七叶安魂草、地心玉髓液……”

　　她报出的药材不仅名贵，有几样更是罕见，甚至有些偏门。

　　公孙尧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没多说，只是轻轻点头，转身对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凉吩咐：
　　“都记下了？按江姑娘要的，快去库房拿，要拿最好的。”

　　“是！公子！我这就去！保证都是最好的！”
　　小凉赶紧答应，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在一旁盘腿坐着调息的杨澄，这时也慢慢睁开眼睛。

　　他看着江若瑶动作熟练地检查伤势、准确说出药名、然后开始用精纯的木灵气护住子书煜心脉的这一连串动作，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他难得地开口，语气有点复杂：
　　“没想到……不过数年光景，你倒是真长进了不少。竟能如此熟练地道出这般对症的方子，这治愈术法的运用，也比当年在选拔时强了何止一筹。”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江若瑶专注的侧脸上，又说，“而且……方才在灵医世家，你爆发出的力量……很强。虽然灵力驳杂不稳，似乎还混杂了些……异常的气息，但，确实很强。”

　　江若瑶所有心思都在子书煜身上，对杨澄的夸奖和试探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现在的她，眉宇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稳和决断力，与平日里时而跳脱、时而依赖他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一边继续输送温和的木灵气，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
　　“杨澄，你稳住自己的伤之后，得来帮我。等会儿用你的金灵气，帮我打通他堵住的经脉，一定要帮我师兄保住这口元气！”

　　她这样指挥果断的样子，还真有点“主手大夫”的架势。

　　不过，只有江若瑶自己心里明白，她现在能这么“熟练”地处理，一方面确实源于她这些时日痛定思痛、发狠研读各类医术典籍和灵力运用的刻苦；另一方面，多亏了识海中司蒙前辈的紧急指点。

　　这老妖见识广泛，对各种伤，尤其是伤到根本和邪气入侵的疑难杂症，好像很有研究，刚才就是他快速判断出子书煜的情况，并告诉她怎么救和需要什么药。

　　只是司蒙现在魂力还是很弱，指点了几句后，就又没声音了。

　　就在这时，正在全力治疗的江若瑶，忽然感觉到注入子书煜体内的木灵之气，在试图驱散其心脉附近的阴寒邪气时……
　　竟隐隐引动了自身一直不安分的“蚀骨之灵”！

　　那气息躁动了一下，好像对那股阴冷邪气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要吞噬的欲望？

　　同时，司蒙的声音又在她心里响起：
　　【嗯？这邪气……怎么好像带了一点……叛徒的本源气息？虽然非常少，但肯定没错！丫头，小心点！这伤……恐怕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