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蓬蒿人》悠悠落扬

54、精通医术

　　衡灵寺是大乾近些年有名的皇家寺院，因就文相山而建，除了皇亲贵胄、官家会到寺里礼佛，更多的便是书生学子乃至上京赶考的举子们慕名而来，欲沾取这文相山的灵气，意一举夺魁。

　　故京中流出着一句话，欲中状元郎，先来文相山。
　　不外乎传的邪乎。不过，确实大乾近年的每届文试状元，皆在殿试前，来过这衡灵寺、文相山。

　　文相山坐落在京郊西南角。自大理寺过去，需穿过城门，行过临巷街。

　　许捷坐在马车上，望着愈发窄小的道路，叹了口气，“国子监落在这处，可是苦了不少监生。”国子监便紧挨着文相山。

　　柳如意闻言也是抬头，透过车帘，所望之处皆是低矮的茅草屋，不远处亦有干瘦老翁，穿着单薄的粗布补丁衣裳，担着渔具，往湖边赶去，“即为读书人，便应如孔夫子所说：君子食无求饱，居而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若泥泞小路，其都忍受不住，日后科考入仕，又怎么体会百姓之苦，救济苍生呢？”

　　许捷不由回望柳如意，阳光的暖色透过车窗，爬上其发鬓、眉间、眼梢。
　　双眸更是干净闪亮如朗日。

　　马车辘辘行在泥泞小路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响。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终于能远远瞧见衡灵寺的大致模样。
　　此时，所望之处，茅草屋愈来愈少，三进宅子伊始映入眼帘：外头用砖石围了个半人高的石墙，地上铺着青石板，院内植了些翠竹……

　　马车再往南走，道路也越来越宽，视野亦敞亮了许多。
　　有临街小贩开始吆喝，“冰糖葫芦……”

　　“来一串……”

　　“得嘞……二十文……您拿好。”

　　柳如意掀开车帘，探头看向外头，只见马车外喧声如潮，“倒是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许捷附和道，“这块虽依山傍水，但交通闭塞，里头的人去镇里麻烦，故日子比较清贫……”

　　“而这衡灵寺，一开始也就是个民间寺庙，寺中也没有几人……后来，不知如何被昭华长公主发现，且机缘巧合下，救了太后一命。”

　　柳如意有些意外，“救了太后一命？”

　　“是。”许捷点头，状有其事道，“听说，太后当时莫名得了场重病，躺在榻上汤水不进，宫中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就只吊着口气，奄奄一息。圣上见着，也都……让礼部着实后事。就在这时，众人无望之时，长公主如临天降般，猛然拿出自衡灵寺求的灵符，往太后床头一挂，你知如何？”

　　柳如意见其说得天花乱坠，摇了摇头。

　　许捷又接着眉飞色舞道，“神了！一晚上，太后病也好了，身子骨也较之前硬朗了些。”摸了摸胡须，“衡灵寺经这一遭事后，便被圣上钦点为皇家寺院，自从声名高涨，亦多了许多关于它的轶闻传说。”

　　柳如意嘴角一颤。子不语怪力神佛。
　　她不信，世间竟有这么离奇之事。蹊跷之下，定是有人在做祟。

　　有时，比起世人口中邪祟不知所状的鬼怪，披着鬼皮的人却是可怕多了。

　　许捷见其眸色深沉，怕她猜忌自己胡说，遂解释道，“柳侍郎常年在外出征，不知道这事也正常……不过，这事当初可闹得满城风雨。柳侍郎若是不信，可随意在路上找一人，验证一番便是。”

　　柳如意笑道，“怎会不信许少卿所言。只是感慨人言传播之快。不过，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起码这地的百姓得了恩惠，该有的阡陌与商铺倒是建了不少，日子也变得富裕。”又指着外头一商贩，“你瞧，他们身上的衣服虽不说华丽，却不如我们前头经过那处，明是寒冬，却穿得那般单薄……”

　　柳如意说道这，顿了顿，“这两处也隔着不远，为何他们不来这？也能赚钱银两，讨些活计。”

　　许捷微抿唇，扫了一眼柳如意，低声说道，“这本就芝麻点大的地方，哪容得下那么多人？”

　　柳如意顿时明白了其中弦外之意：僧多粥少……自然不能顾及上每一个人。

　　卖馒头的掀开蒸笼，白气热腾腾地往上窜。卖首饰、灵符、香囊的卖力吆喝，“大师开示，邪祟避路，永可保平安……”

　　柳如意觉得疲倦极了，往后微微仰去，将头靠锦缎隐囊之上。半阖双眸，只觉得耳边呐喊声不断远去，周遭变得格外安静。

　　穷者恒穷，富者永富。
　　很久前，听别人酒后说的闲话。现下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在机会有限可操作前提下，往往会“眷顾”有权有势者。正如，这数量有限的商铺一般……在这摆摊做生意的，又有几位是真正的贫寒人家呢？

　　“大人，衡灵寺到了。”

　　柳如意下了马车，抬头望去，远远便能瞧见景行帝亲笔题字的牌匾——衡灵寺。

　　一阵风吹过，裹挟着香火气扑面而来。

　　衡灵寺外列着一队金吾卫，拿着长矛，把手在各个院门口。

　　或是课读之日，寺庙中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门前的和尚，十二、三岁，光溜着脑袋，上头还带着红褐色的小疤。
　　瞧见马车上“大理寺”徽帜，又见其顶覆着青缦，前头缀着素狮头绣带，遂亟亟前来相迎，合手行了个佛礼。

　　又打量了下柳如意，眉目清秀，乌云般的长发被白玉簪高高束起。又想起两人一块下车，相处间没有谄媚，更多是平等相待……一番思量后，立马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柳侍郎。”

　　许捷、柳如意亦合手回礼。

　　因许捷是常客，刚进门，便被几位僧侣认了出来，“施主。”

　　许捷合手一一回礼。

　　其中，一与其熟络的僧人迈步走了过来，眼中带着些许悲伤，哑声说道，“这几日，因操办老住持的法事，人手都在前殿忙前忙后……”
　　说着，招来一小僧，和门口见得那位差不多年纪，瞧着头上绿豆眼，亦是刚受戒不久的，“你先引着两位施主。”

　　“是！”一副稚气未脱的面皮，笑容和善地应声道。

　　那僧人拨弄着念珠，告辞道，“阿弥陀佛。施主，小僧先去前殿忙准备法事了。”

　　“好。”

　　待他走后，小僧引着许捷、柳如意去后头的庙宇焚香诵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殿内颂的正是《金刚经》。

　　许捷、柳如意进入殿中，自一旁取水净手后，随后又自两侧僧侣那取来三根立香，恭敬地对着佛主拈香叩首。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很快，几人便已礼佛完毕，行至殿外。

　　小和尚见柳如意、许捷没作其他吩咐。而自己刚来没多久，历练尚浅。加上，前头又没接触过两人。
　　但师父特意交代好好招待，切莫懈怠懈怠两位，遂开口怯声问道，“两位施主，一旁设有几间耳房，可要过去歇息片刻？师父那边估计暂时忙着不得空，抽不出身来。估计等其闲下来，还要一会。”

　　柳如意摇了摇头，淡淡道，“昨日睡了许久……你带我们四处看看吧。”

　　小和尚如释重负，急忙点头开心应道，“好。”引人闲逛，他最擅长了。虽说他刚来衡灵寺没多久，但寺庙上下左右均被其摸得差不多，心里面门前。

　　“两位施主，前殿忙着准备法事，进进出出的，会又些拥挤杂乱……我便带两位在这后院转一转。”小和尚双手合十道。

　　后院不大不小。几座佛院，两边各布着几间厢房，右边角落设了一处斋堂。

　　一条极长的青石路，直通另一处院落。

　　柳如意负手要往那边走去。
　　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两柄长矛交于他身前，挡住了去路。

　　小和尚见着，深吸一口气，亟亟赶过来，将柳如意引到了一旁去，“阿弥陀佛，施主，那块是内堂，是弟子们内部修持之处，恐扰清静道场。方丈有谕，不便接待外客，还望施主体谅，功德无量。”

　　柳如意听了这话，隔着月洞门往里头望去，原是寺中和尚起居之处。

　　正欲转身，无意瞥见院内的一个小药圃。

　　圃边一隅，堆着些残败的茯苓木椴。畦角整齐种着几列麦冬，细叶狭长，给萧瑟中平添了几抹绿意，只是叶片稍为有些卷黄。

　　似是唠家常，柳如意若无其事问道，“小和尚，你们平日修行也会些药草？”

　　小和尚一愣，顺着柳如意的视线，望向院内的药圃，方才恍然大悟，昂起胸脯骄傲道，“老住持会些药理，闲时便会种种草药。施主，莫不是我胡说，老住持在时，我们都不用去外头买药。喏！里头的药圃就是他的。”说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光头，“不过，自从其走后，加之，近日寺中也是繁忙，都没人打理了……故荒芜了些。”

　　四下涌起无尽的寒风，拨弄着柳如意纷乱的内心。

　　胡计法师擅医术，那对他而言，磨制曼陀罗香岂不是轻而易举；

　　佛堂内那本手抄的《金刚经》，炉中的曼陀罗灰烬……似乎种种线索，都对准着已死去的胡计法师。

　　只是他已死，别人怎么说，现下亦是死无对证……就算背后之人，有意将所有线索往这死人身上引，她也没有办法吗？只能作这案板上待宰的鱼，任凭处置吗？

　　一股无力感令柳如意就如霜打茄子一般，一下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