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有九命》玄舟叩月

80、白发异瞳

　　不管能不能调取他的命星，现下来说，把怨影鬼解决掉更要紧。

　　但鱼九刚看回船上，视线中闯进蠕动滋生的墨符。

　　“哇啵！”

　　聒聒最先瞅见墨符出现，张嘴提醒。

　　杜小乙面色一惊：“鱼姐！小心！”

　　但来不及继续关心鱼九，她那边的怨影分身利爪袭来，杜小乙只得甩出毒血链刃，优先与它缠斗。

　　杜甲之和莫六也是一样，虽然看到鱼九那边发生变故，但也无暇分心。

　　船上与天上，各自都有自己的敌手。

　　鱼九刚刚抬头看度朔的一瞬，没注意到身侧凭空生出的无数墨符，它们如同蛛丝锁链，瞬间封在自己的命脉。

　　脖间和腕间有一圈冰凉的墨渍，像是编码文字生成的黑链，狗皮膏药似的贴在皮肤之上，缠绕地越来越紧。

　　大意了！

　　鱼九因为窒息感，呼吸开始不畅，她转过身盯向出手的节，凝神查探她的气息。

　　站在棺材边的节，挟持着张真言，扬眉冷哼一声。

　　“真是小瞧你这丫头了，救人之前，先和姐姐聊聊，你是怎么杀的未济？”

　　未济？刚刚死掉的怨影鬼代号？

　　没记错的话，阿爷说过“兑涣节兮中孚至，小过既济兼未济”，未济是六十四卦的末卦。

　　这六十四卦的次序，是配骨刀的命名？还是背后有更大的东家？

　　不过现在没时间细想，鱼九的视线落在节旁边的小孚身上。

　　它水胆上的黑海力量，什么时候消失了？

　　察觉到鱼九的审视目光，小孚得意笑起来。

　　“节姐，跟她废话做什么呀，我们早点杀了这些人继续找墓吧！”

　　它又抬头望了一眼，嘟囔起来：“但是这么久了，小过还没打赢那个白发妖怪。”

　　节出声纠正：“那可不是寻常的妖怪，是地下的鬼神。”

　　“噢。”

　　小孚答得漫不经心，她并没什么惧怕和敬畏。鬼神是管阴间鬼魂的，跟自己这种浪荡妖怪又不相干。

　　见鱼九并不答话，节转动刻刀，勾唇莞尔。

　　“你不聊也行，不过姐姐我呢，可不会留没用的东西在这世上。”

　　她话音未落，鱼九就感到脖间窒息感猛地加重，腕间的力量被墨符抽离，同时它产生的邪力，又压迫手腕不能动弹。

　　哐啷一声，黑刀从掌间滑落，掉在甲板上后，刀身消弭一空，黑海力量自觉回到了命境之中。

　　此刻，鱼九已经失去所有力气。

　　这墨符，到底是什么原理？！

　　缺氧导致头脑发昏，鱼九不能集中精力继续查探这个女人的气息。

　　刚刚初步感知，只觉得节的气息混乱无比，像是有两堵互相排斥的人气在她的躯体之上。

　　过于混杂的气息干扰了判断，鱼九实在辨认不清，所以无法抽调出她的命星。

　　刚获得的命海能力，居然马上就被验证有所漏洞。

　　鱼九眼前已经开始迷离，她抬起千斤重一般沉的手腕，搭在自己脖间，轻轻一抹。

　　眯眼看着指尖的墨渍，鱼九苦笑一声。

　　肉体凡胎，有时候怪累赘的。

　　要是能像镜人一样，成为力量的化身，没有血肉的虚体，是不是就不会感到痛楚了。

　　自己那颗命星，可以进行力量形态的转化吗？

　　心生这样的念头，鱼九调动仅剩的全部余力，咬牙发狠。

　　脑海中随即响起一声水滴坠落的声音。

　　像是某种开关，鱼九突然顿悟。

　　她闭上眼睛，在鲜活的心跳间，感应到了命星的存在。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既然如此，命星就该完全与自己合二为一！

　　脚下突然生起旋风，一股极其熟悉的力量，开始充斥向鱼九的每一条神经，每一道血流，每一缕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命海之力！

　　这次对了，鱼九心底确信。

　　因为她感到血脉奔涌，那种掌控新鲜的强大的力量，产生的爽感与狂放，再一次直冲脑门。

　　墨符带来的窒息感和压迫感，被一扫而空。

　　鱼九手中重新召出黑海刀，她开眼凝眸，冷冷看向前方的节。

　　“你做了什么？！”

　　节惊呼失色，不止因为鱼九破开了她的墨符，更是因为，此时的鱼九好似脱胎换骨。

　　甲板上，众人都对鱼九的变化感到震撼，齐齐侧目。

　　天上，度朔刚把狂夫方相拿下，一把利剑横在它的脖间，巨形神将已经湮灭。

　　他同时注意到了下方的异变。

　　鱼九，她怎么转瞬白头了？

　　白发异瞳，现在的鱼九，和她命境之中的镜人无异。

　　看到莫六和甲乙还在苦战，鱼九只瞥了一眼，便看破旁边那只怨影鬼的鬼气波动。

　　她双眸微眯，一颗灰暗的命星在眼前出现。

　　左手轻抬一握，命星崩毁之际，那只怨影鬼也顷刻碎裂，随风消逝。

　　在莫六甲乙三人的震惊中，鱼九转头看回节。

　　既然没法抽调这女人的命星，不如先把她的武器夺了！

　　鱼九使力挥起黑刀，如箭的刀气破空向前，直击节手腕上的黄金刻刀。

　　张真言见状，顺势上前抓住节的胳膊，不让她有时间反应躲开。

　　鱼九真心夸他：“张真言，几天没见，你反应快很多嘛！”

　　刀气如同回旋镖，将刻刀蛮横夺走后，裹挟着它飞回鱼九手中。

　　只不过，张真言很快就被小孚用水链绑了起来，而且膝盖被它猛踢一脚，吃痛跪锁在地。

　　小孚厉声呵责：“节姐也是你那脏手能随意碰的？！”

　　鱼九朝张真言投去安抚的目光。

　　现下，不知道节有没有其他杀手锏，只能先让张真言暂时受委屈了。

　　随后，她看向左手把刻刀，眯眼正反瞧了一遍。

　　这把金灿灿的刻刀，造型并不板正，而是流水一般的走势，有些像流线型的匕首。

　　“你的命境力量得到突破了？”

　　度朔一脚将败落的狂夫方相踹在甲板上，他落在鱼九身侧，将长剑挽在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眼现在的鱼九。

　　他无视了她的一头白发，毕竟再怎么变，鱼九现在也还是人，本质上的气息和魂魄并没有变。

　　他更在意她的异瞳。

　　一蓝一红，怪有意思的。

　　蓝眸倒是能理解。鱼九开过鬼眼，也是蓝色的，那是水家力量强化的外露。

　　红眸，就得琢磨琢磨了。

　　度朔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暗自思索可能性。

　　看到他目光里并没多少惊诧，反而全是探查，鱼九的傲气泄了三分。

　　最近力量一再突破，她以为自己超级强大了！

　　没成想，度朔的反应居然这么平淡！

　　难道，在他眼中，自己不管再怎么修炼，也根本比不得先天神力？

　　究竟什么程度才能比肩神祇！真是可恶！

　　思绪瞬息万变，鱼九语气平平：“是呀，因祸得福。”

　　察觉到她的狂热状态正在消退，度朔温声相问：“可你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算愉悦。”

　　鱼九朝他挤出笑容：“愉悦啊！可愉悦了！掌握命境，真高兴！嘿嘿！”

　　“……”

　　看着她刻意敷衍，度朔语噎。

　　就当她是因为突破命境力量，高兴傻了吧。

　　鱼九不再和他说话，转动了一圈黄金刻刀，转而看向节。

　　“我现在想聊聊这把刻刀，它是怎么来的，又叫什么名字？”

　　节却笑起来，她屈指捂在唇间，笑得妩媚动人。

　　“小孩子问这么多，可不好。”

　　当下局势逆转，她却丝毫不慌。既济未济两个怨影鬼的死，以及狂夫方相的败阵，都没有让她花容失色。

　　“不过，我算是知道了，原来鱼妹妹的杀招，是命境之能。”

　　她捂了捂胸口，语气甜腻：“唉，那姐姐我确实是拿你没办法。不过呢，我的刀可不能白白借给你玩。”

　　本想看她还有什么后手，鱼九紧盯着前方，却没注意到身后。

　　一声闷哼响起。

　　刚刚脱离怨影鬼缠斗的莫六，本来好端端站在身侧，此时却浑身一软，七窍流血倒头跌地，直接没了气息。

　　鱼九脸色一沉：“阿爷！”

　　杜甲之离得近，他及时跪地扶住莫六。

　　甲乙脸上同样惊慌焦灼。

　　远处被水妖挟制的张真言，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没人注意到，莫六是什么时候中得招。

　　此时，他的皮肤上逐渐渗出黑色的墨渍，构成一条条触目的刻纹。

　　和张真言一样，很快，莫六的全身都被密密麻麻的墨符爬满附着。

　　是墨符的原因！

　　鱼九蹲身仔细查看，心中越发冰凉。

　　他的魂魄，竟然瞬间消失，连残留的余息都丝毫没有！

　　此时的莫六，是实打实一具渐渐失温的尸体。

　　杜甲之看向那口阴沉木棺，回想后叹气：“是刚刚上船的时候，老六他接触了墨符，当时果然不应该……”

　　“哎呀，当时哪知道那么多！”杜小乙目光担忧，看了眼鱼九，无力地安慰：“鱼姐，先别急，说不定还有办法呢！我们先把这女人拿下！逼她救人！”

　　看到鱼九神色巨变，失神呆愣，节嗤笑起来。

　　“我就说嘛，未经允许不要动别人的东西，这是做人的基本教养咯。你这长辈这么大年纪，都不懂这个道理，自食其果了吧。”

　　听到她腻味的冷嘲热讽，鱼九心中杀意恨意交错翻涌。

　　她抬眼死盯住节，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看不透她的命星？！

　　要不然，自己一定会立刻、马上、现在就毫不犹豫将她狠狠掐碎！

　　鱼九感到胸膛怒火升腾，犹如热油浇淋。

　　那里，曾经挨了一拳风有时的冥火。

　　自那之后，她就一直胸含灼热痛感，至今不曾消退。

　　看着莫六垂头无息的尸体，鱼九感到自己目眦欲裂，眸中似有烈火燃起。

　　九幽冥火？！

　　度朔眼皮一跳，他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