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有九命》玄舟叩月

81、独此一人

　　“嚯，湖上怎么这么大的火，还真是冥火！”

　　风沧海立在码头最前端，抬手遮在眼前，挡住阳光辨认。

　　他随意分析：“妹啊，那冥火是小过放的吗？它虽然脑子轴，也不至于把咱们的船全烧了吧。节怎么也不看着它点……”

　　风有时并不搭话，当他在自言自语。

　　她的视线透过墨镜，远眺前方花塘湖。

　　那里，一片汪洋冥火残留灼息，正在随风溶解消散。

　　心里估算，应该烧了有四五小时，火源被灭，初步看去已经是熄火状态。

　　湖水荡漾间，一艘中型渔船缓缓靠岸。

　　老张脸色煞白，踉跄着从舱室走出，迎面看到岸上立着年轻的一男一女，身后跟着十来个沉默横眉的壮汉。

　　那年轻女人穿得惹眼，一头红发很是烈艳，似乎是后面那些壮汉的领头，正在低声吩咐些什么。

　　这场面，他只在□□片里见过，真稀奇。

　　老张心神未宁，看着码头上的情形不禁呆滞。

　　“你可算回来了！刚刚湖水怎么翻涌得那么凶！像是要变天吃人了！”

　　租船老板迎上去，扯着脖子扫了眼船。

　　“哎！那四位主顾呢？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

　　老张张了张嘴，心下茫然。

　　“不知道哇，一下子就从眼前不见了，那么大一艘船！连带着人不见了！”

　　老板听的发懵，等老张缓过神一句一句解释完，他脸上全是后怕。

　　从他这租船上湖的四个人，居然失踪了！

　　害怕出什么问题被牵连，他止不住嘟囔：“这这这……他们上别的船做什么啊！你说的真的假的，一艘大货船能原地消失了？！大白天的湖上能起水龙卷？”

　　看到老张还在发呆，他心一狠，干脆打发他回家先歇着。

　　老张犹豫发问：“要不要报警啊，那四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起浪的时候掉水里了……”

　　老板连忙打断他：“行了行了，那些事情我自己操心，你放个假吧指不定出幻觉了。”

　　心里打着鼓，目送老张离开，几道阴影落了下来。

　　一回头，来码头之后一言不发的那几个壮汉，正挡在自己身前。

　　他看向款步走来的红发女人，面色发虚。

　　这些人，不会跟那几个主顾有关系吧？

　　“刚听着，你们在说什么失踪？”

　　风有时启唇相问，声音不辨悲喜。

　　湖面上的冥火，这些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不抱什么希望，她只想粗略问个大概。

　　老板尬笑两声，看他们人多势众，随口答了两句。

　　只不过，把失踪的四人，不痛不痒描述成是他们自愿换船，跟着另一艘船离开了。

　　“指不定，是和另一艘船上的人认识吧！”

　　老板讪笑辩解：“我这船夫也是怕他们出事嘛！拦都拦不住，谁知道他们执意要换船。”

　　“妹子啊，你们这么多人来码头，也是租船的？”

　　听到这，风沧海一把拉开风有时，朝老板眉飞色舞。

　　“瞎叫什么呢，谁是你妹！你这船又小又破，我们看不上！”

　　看到风有时脸色不好，他又呵呵一笑。

　　“你不会想租这些渔船吧？哥给你搞艘游艇来不是更好！”

　　见风沧海没有眼力见，身侧最高大的光头汉子适时插话提醒。

　　“小老板，有时小姐应当是想问话，不是要租船。”

　　风有时给风沧海递去无声的嫌弃目光，而后冷漠看回租船老板。

　　“那四人长什么样？有说过叫什么吗？”

　　回想了一会，老板摇头，他并不知道名姓，只简单描述了一番样貌高矮与老少区别。

　　风有时若有所思，便不再搭话。

　　看着这群人神秘兮兮地来了又走，他迷惑挠头。

　　也不知道两拨人认不认识，反正从这红发女人脸上，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毕竟她戴了墨镜，还有黑口罩，把一张脸捂得严实。

　　跟明星似的，还带这么多保镖。

　　不过，管他呢。失踪不失踪的，跟自己可没关系，不管怎么样，可不能耽误赚钱营生。

　　老板摇了摇头，打算不再去管去想这些身外事。

　　看到自家妹妹一言不发走在前头，风沧海追上去不明所以。

　　“兑老师，我们接下来去哪？”

　　风有时身侧，为首的壮汉摸了摸锃光瓦亮的脑袋，缓声定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配骨刀那组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

　　顿了顿，他垂首看向斜前方：“有时小姐，我先按照小老板所言，租条快艇，以便大家上湖细查。”

　　“还得劳烦有时小姐，仔细查明九幽冥火的来源才是。具体的情形，我会同步给落爷……”

　　“知道了。”

　　风有时打断他：“兑老师跟我多年，做事我还不放心么。”

　　听出来她语气不好，甚至带着一丝反讽，光头壮汉止住话头，又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

　　风沧海见状，打起哈哈。

　　“妹妹，落爷他放兑老师跟在你身边当司机兼保镖，当初不也是想着自家人更靠谱嘛！这几年下来，兑老师的人品你也是看得见的！”

　　风有时这才抬眸，她嘴角一扯。

　　“是啊，自家人。”

　　当初娱乐圈脚步刚稳，成立工作室初期，面试招人的时候，他怎么不说是自家人，不说是落爷派来的。

　　看着憨厚老实又身形健硕，她才在十几个司机人选中，定下这个叫“钱兑”的男人。

　　现在回想起来，风有时由不得发散往深了想。指不定，当时面试的人，全是风家派来的！再往夸张了想，工作室每个人都可能是风家的眼线！

　　多可笑。

　　就连风沧海也知道这些事情！

　　所有人都瞒着自己！

　　要不是这次回了一趟商丘，自己表决心要加入风家的核心体系，风有时，你指不定一辈子都活在风家的掌控中而不自知。

　　自以为独立闯出了一片天地，没想到，只是被无形大网笼住的金丝雀。

　　风有时心中思绪翻涌，但嘴上云淡风轻。

　　“忙正事吧。”

　　她把话题引到湖面冥火上。

　　“既然落爷说这冥火生的蹊跷，连寿宴都推迟了，让我们紧急来查。这事，指定是外人做的。”

　　“我觉得，应当不是你们所说的，那半神半妖的方相做的吧？它能做到释放这么大范围的冥火？”

　　风有时心里思忖。

　　就算是自己，把一整个湖面燃起，也有些够呛。

　　钱兑严肃起来：“配骨刀这支小组，确实只有它一个炼就了冥火。”

　　他犹豫半晌，慎重得出结论。

　　“我估算了一下，这种程度的冥火，应该得百十个方相才能做到。”

　　那还能是谁。

　　根据码头老板描述，参与事件的那几人，应该就是鱼九他们。

　　可自己简单接触过她身边的人，莫六是驭水鬼师，另一对父女只不过拥有毒血异能，别无他才。

　　九九身边，没有人身怀冥火才对。

　　想到这里，风有时心下紧张。

　　从钱兑这边，她已经知道配骨刀绑了个年轻道士做饵钓象的事情，一听就是失踪的张真言。

　　九九他们肯定是追踪线索，和配骨刀小组在花塘湖撞上了。

　　怪异的是，两拨人居然都凭空消失不见。

　　落爷感知到异常后，便派了她和风沧海，带着一队人赶到这里，却只看到冥火残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话说的没错。

　　但风有时更希望是前者。

　　九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墨镜下，忧色逐渐漫染红眸。

　　鼻尖似乎有隐约花香。

　　有一些熟悉，好像在哪闻过，某个山上？

　　度朔山？！

　　眸子一睁，鱼九看到眼前的荧花，以及无垠的暗空，茫然一瞬。

　　“既然醒了，跟我去阎王殿。”

　　看到她坐起，度朔出声。

　　“？”

　　鱼九花了一秒时间理解，但还是没明白。

　　“我怎么在这？去阎王殿做什么？我死了？其他人呢？”

　　整座山上，现下只有自己和度朔在。

　　身下是绵软的草地，但凉意非常。

　　度朔站立坡地，看清他的细微变化时，鱼九一时失语。

　　他怎么被烧伤了？

　　和人类烧伤的情况不太一样。他那身保安衣服还是完好的，只不过，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脸上，多了几块黑色的火斑。

　　对上鱼九凝视的目光，度朔神色如常。

　　“没死，要不然，带你去的就不是阎王殿了。”

　　他眉头突然皱起，但很快抚平。

　　冥火灼烧神识，带来的痛楚一阵一阵的。

　　但他并不想当着人类的面，显露神的半分脆弱。

　　他不动声色：“去阎王殿，抓人。”

　　又抓人。

　　这次又抓谁？

　　这个神祇，身上是有什么kpi吗。

　　鱼九看他皱眉一瞬，以为事情很棘手，站起来问：“抓谁？还有，我怎么会在这？其他人呢？”

　　看她第二次问，度朔先给鱼九解释。

　　“要不是我带你来这，你就把所有人都烧死了。”

　　“至于其他人，不知道。”

　　“……”

　　什么叫不知道。

　　鱼九陷入回忆。

　　莫六的死状重回眼前。

　　阿爷他……他被节杀害！那些诡异的墨符，将他蚕食成了一具躯壳！

　　那之后，意识被怒火占据，双目恨意如同烈火灼烧。

　　下一刻，愤怒之火，竟然真的具象成了实体的火苗，继而失控变成火舌、火焰。

　　还是，九幽冥火。

　　冥火一出，席卷船面，将所有人都吞噬在其中。

　　想到这里，鱼九额上生出细汗，抬手惘然。

　　自己怎么会身怀冥火？

　　船上的大家呢？！难不成，都被自己烧死了？

　　度朔见她愣怔，目光落在鱼九的异瞳上，心下纷杂。

　　她身上的谜面，越来越多。

　　水家命脉，司幽寄身，特级命境，今日又诱发冥火，桩桩件件，交错糅杂，

　　只怕是千古独此一人。

　　“别发呆了，先下阎王殿。”

　　他抬手作势，开启桃扉入口。

　　山顶的枯木桃枝，缓缓移挪拆解，不消片刻露出传送幽暗地门。

　　抬头看着度朔迈步，鱼九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她恼意质问。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