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烟花》轻舟浅浅

28、放过你了

　　寂静无声。
　　手机屏幕被点亮——5：46。
　　她强忍着下床，来到洗手台，才捂着嘴，咳嗽起来。
　　血沿着掌心向指缝滑去，一滴一滴地敲在白色的水池里。
　　是系统的惩罚吗？
　　不对，步任已经取得第一了，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了。
　　哗。
　　水流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抹了抹嘴上的水渍，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到床上。

　　放过她。
　　放过她。

　　余淡闭着眼靠到墙上。
　　放过她。

　　……
　　从那天之后，日子轻松了很多。
　　12月29日。
　　杨亦冬躺在教室窗外的草地上晒太阳。
　　12月30日。
　　杨亦冬踏着和别人相反的方向出了校门，坐在亭子里看书。
　　12月31日。
　　杨亦冬去商场里购物。
　　2025年1月1日。
　　杨亦冬骑着车，去了很远处的一处地方。
　　虽然很远，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很大，她找到了。
　　当那颗巨大的粉花树映入眼帘时，她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幻想成真的震撼。
　　参天大树就这样静静地屹立在风中，无数片粉色花瓣在天际飘扬。
　　她很喜欢这颗树。
　　无数次的，她靠在这棵树上，听着它的呼吸，它的生长，它的平静。
　　它总是站在那里。永远都不会倒下，永远都不会离开。
　　所以——这里是尽头。
　　杨亦冬朝远处走去。
　　走，走，走。
　　周围的草越来越高，越来越茂盛。
　　直至再无路可走。
　　这里是幻想世界的尽头，云尽。
　　除了云、天和草，什么都没有。
　　她坐了下来。
　　此刻终于能歇息。
　　只有风声。只有她的心跳。
　　虽然没到农历新年，但她还是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要快乐。
　　她抹掉泪水，笑起来。
　　杨亦冬。
　　不管发生什么。
　　都要。
　　快乐。

　　……
　　2025年1月5日。周一。
　　杨亦冬回到教室里继续上课。
　　上课已经很久了，那个位置还是空着的。
　　“余淡呢？”她问同桌。
　　“啊……她今天好像请假了。”
　　“……好，谢谢你啊。”
　　“没事。”

　　请假……
　　是生病了吗……
　　可是这个世界里基本不存在生病这一说。
　　那能是因为什么呢……
　　算了，还是不要乱猜别人的事了。
　　“对了，她最近脸色挺不好的，看着就白白的……”同桌说，“可能是和我一样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吧。”
　　“是这样吗……”

　　吃完午饭，她在教学楼里散步。
　　等了一周，系统都没有动静。
　　本来以为一周已经够久，它应该会有所动作的，可是没想到它居然那么能沉得住气。
　　那就再等等，等到它先急。
　　反正时间多的是，杨亦冬边走边想到。
　　忽然一阵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什么东西掉了？
　　她寻着声音拐入一处走廊。
　　一个女生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她冲过去去扶，跪下却发现——“余淡！”
　　她顿时慌了神，将余淡扶靠在墙上，“余淡！余淡你怎么了！你醒醒！”
　　那人睁了睁眼睛，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闭上。
　　“余淡！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医务室！我——”她低头，发现余淡的指尖勾住了她的裙子。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杨亦冬的语速急躁，“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务室！”
　　“不——”余淡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你是不是感冒了？没事，我有感冒药，你——”杨亦冬突然愣住了。
　　“余淡。”她有点喘不上气了，只能慢慢地说，“你把手放下来。”
　　余淡的指头颤了颤，更紧了。
　　杨亦冬努力在几秒内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却在低头那一瞬间呼吸全乱。
　　“余淡，你的血，滴我裙子上了。”
　　“……”
　　“怎么会这样……”
　　“我已经跟系统说了，它已经同意不会惩罚我们……为什么你还是……”
　　“是‘它’……一定是‘它’！”
　　杨亦冬大口喘着气，眼泪凌乱地掉下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她哭起来。
　　“对不起……余淡……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余淡放下沾满血迹的手，“别哭……我不怨你。”
　　“我从窗户……咳……看到你在教室外面……的草地上……晒太阳了。”
　　“你……很开心。”
　　“杨亦冬，”余淡扯了个笑容，“我放过你了。”
　　“从此之后……我们……再无瓜葛了。”
　　杨亦冬用手颤抖又胡乱地抹着她嘴角的血，“不是的……不是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要你放过我……我不要你放过我……”
　　一下子，余淡的身体倒向她的怀里。
　　杨亦冬失声了。
　　她几乎挣扎地喘息着，可全身都是僵的发麻的，她推不开怀里的余淡，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左肩上余淡的呼吸——
　　余淡……
　　余淡……
　　不会的……
　　余淡怎么可能会……
　　系统……
　　对……找系统……
　　她咬着牙，挤出那两个字：“系——统！”
　　泪水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她揉着酸涩的眼睛，许愿擦干眼泪就可以看到眼前出现的字幕，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安静。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咬着嘴唇，丝毫不在乎下唇的血痕慢慢爬上牙齿，“救——救她——求你——”
　　眼前被一阵白光侵蚀。

　　“您好，创世神。欢迎来到系统空间。”
　　一片白雾中，白色的熟悉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瘫坐在雪白的地上，看着身影的背后出现白色的拱门，它就静静站在那里，高傲地，遥远地传来空灵的回响。
　　“又要再次循环了吗？还是这一次……真的要彻底消失了……”
　　杨亦冬深吸几口气，调整了呼吸，踉跄地站起来，“求你救救她。”
　　“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我，”杨亦冬看着它，对它说，“你就是杨亦冬。”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杨亦冬神色不明：“我只是试探一下而已。季彤谐音系统，如果她是余淡，那你就是杨亦冬。能控制这个世界的除了我就没有没有别人。”
　　“你比我想得要聪明。”
　　“我现在没空跟你废这么多话，快去救她。”
　　“救不了了。”它说。
　　“为什么？你不是创世神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杨亦冬。”白色身影说，“因为你放弃了她。”
　　“你什么意思？”
　　“好好想想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余淡的存在变得‘无关紧要’。”
　　“……”杨亦冬沉默了几秒，“我说，让她放过我。”
　　“你让她放过你，你也放过了她。所以在这个世界里，余淡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她自然就会消失。”身影说，“这就是真相，是你放弃了她，是你让她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