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澄绪

19、第十九章

　　“陆白就是有病。”尹莉用吸管搅动自己的奶茶。“有什么话不能进屋说，非得站在门口，让我俩对着一桌子的菜不能下口。”
　　“你俩可以先吃啊，天儿...我又不介意。”陆白梗着脖子狡辩，又瞟了一眼旁边的张小天。
　　“我也不介意。”张小天也说。
　　“那怎么行！”尹莉说，“今天这顿饭主要就是庆祝小天取得好成绩的！”说完她赶紧端起那杯奶茶举到几人面前。
　　“快点碰个杯，我特意留了半杯没喝，冰都化没了。”
　　“行行行。”几人赶紧举起自己的饮料，一边碰杯一边抢着说话，乱七八糟的祝词混在一起，结果就是谁也没听清对方说的啥。张小天有点无语，而其他三人愣了一下，又都笑了。韩澄澄勉强还能维持点形象，尹莉和陆白两人直接笑倒了。
　　“怎么能哈哈哈哈...”陆白笑的要拍桌子，张小天赶紧去抓他的手，被抓住后陆白也不挣扎，就势把手腕留在张小天手里。
　　张小天心里也笑。就是啊，这几个人怎么能这么没默契。
　　“你刚才说的什么？”尹莉笑够了直起腰来，看到陆白的脸又有点绷不住。
　　陆白说：“当然是恭喜天儿守擂成功啊。你说的啥？”
　　“守擂哈哈哈，什么鬼？”尹莉笑，“我说祝贺李安喜提打脸一次！澄澄呢，说的什么？”
　　“我就说恭喜小天取得好成绩。”韩澄澄说道。
　　张小天光听，没说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其实他的确没说什么，这种举杯给自己庆祝的场合他还是头一回，一张嘴根本不知道说啥，更何况他本人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他还在想万一一会陆白也问他，他该怎么糊弄过去，可陆白三人已经转移话题了。
　　“陆白你项目是明天的还是后天的？”尹莉应该是饿狠了，捞起片菜叶就吃，也不管熟没熟。
　　“明天？还是后天？我不记得了。”陆白摇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的诗朗诵，项目啥的随便吧，我又跑不出什么好名次。”
　　“紧张吗？”韩澄澄问陆白。
　　“靠，紧张死我了。”陆白作抱头痛哭状。
　　“呸，你紧张个屁。”尹莉毫不犹豫的揭穿他。“他肯定老兴奋了，巴不得现在就到明天，他好穿那套西装去臭嘚瑟。”
　　“我哪有那么肤浅啊...”陆白小声嘟囔，末了像是在想象明天的场景，又嘿嘿笑了两声，“不过确实挺帅的，我跟你们讲啊...”
　　尹莉立刻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干嘛，我不说了！吃你的菜去！”陆白一副“不跟她计较”的表情，过了会转头又问，“明天班任来吗？”
　　“不知道，应该还想去年一样，待到开幕式完事。”韩澄澄捧着奶茶喝，“咋了？明天让带手机，他在不在又怎样？”
　　“我怕他明天找我谈话。”陆白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瞄着锅里，抢在尹莉动筷之前捞走了尹莉筷下的丸子。
　　“嘶！”尹莉隔着桌子又没法抢回来，只能冲他干瞪眼，“你等着吧，明天就算老张想不起来找你，我也要帮他想起来！”
　　“饶命！好徒弟，留为师一命！”陆白赶紧又下了点丸子。
　　“班任找你干嘛？你这次考得不挺好的吗？”韩澄澄问。
　　“总名次的确是上升了，可英语那一科可就不太好看了。”尹莉说道。
　　张小天想起自己根本没去来得及去看年级大榜，连自己的成绩都是他们几个帮着看的。他低头小声问陆白：“你英语考多少？”
　　“51。”陆白凑到张小天耳边，回答的声音更小，说完似乎是也觉得自己的分数很可笑，闷闷地笑了两声。
　　51？张笑天被惊到了。他以为，陆白一个总成绩不错，单科物理更是年级前几的人，英语再差也能及格吧。
　　“人总有不擅长的东西吧...干嘛这么惊讶？”陆白还从没见过张小天这样空白的表情，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对面的两人又开始笑。
　　“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我明明比上次高一分！”陆白装作生气的样子，用饮料瓶磕了一下桌面，“等你俩考的比我高了再笑！”说完一回头，发现张小天面上也有点笑意。
　　“同桌！连你也笑我！”说完自己也乐了。
　　“51哈哈哈哈，就高一分，班任不找你找谁？”尹莉拍拍韩澄澄的肩膀，“他明天得被班任骂死哈哈哈！”
　　“没人稀得嘞你！”陆白塞了片牛肉进嘴，差点被呛到，咳嗽的时候还要笑两声。
　　“咱们班的陆白啊，光长个好使的脑袋瓜，不用！”尹莉突然坐直身体，两根手指掐着手里的奶茶，说话间语气也变了，像是在模仿某人，“一天天也不知道在寻思啥，那脑袋是租来的啊舍不得用？”
　　这回不光是陆白，连韩澄澄都笑的拍手。
　　张小天猜尹莉模仿的应该是某位老师，但他在班里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时还未有幸见到正主说这番话时是何姿态。他也跟着笑了两声，然后低头吃菜。
　　尹莉和陆白你一言我一语接着模仿班任，韩澄澄一直笑着听，忽然注意到斜对面一直低头吃菜的张小天。她看了下桌面，出声叫张小天：
　　“那个，小天？”她拿起桌面的纸巾盒，“你要纸巾吗？”
　　这一问把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了。张小天冷不丁被叫到吓了一跳，想了想的确是需要，于是他点了点头，刚想道谢，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太清楚对方的名字。
　　其实截至目前，一班里他记得的名字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就连尹莉的名字还是总听陆白说才知道的。
　　明明刚才人家还恭喜自己考得好... ...
　　张小天一句谢谢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一时纸巾也不大好意思拿了。
　　“小天你就跟陆白一样叫我韩澄吧。”韩澄澄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班里人都这么叫。”
　　“诶，真的！”尹莉说，“明明你叫韩澄澄，可班里只有我叫你澄澄。”
　　“那咋了？”陆白问。
　　“这么叫韩澄我能理解，毕竟你看，韩澄澄，后两个字一样就简化了。那李雨芯呢，为啥都叫他李雨啊？”阴历问道。
　　“不知道。兴许是班里名字两个字的太多了，说三个字太麻烦就都给你们简化了。”
　　“那你怎么不这么简化小天啊？”
　　陆白皱眉头：“我天儿能是被这样糊弄的人吗！再说了你动脑子想想，那好听吗？”
　　只叫名字的前两个字...那不就是...
　　张小天突然觉得陆白叫他天儿也没什么。
　　“哎呦喂，那李雨就好听啊。”尹莉翻了个大白眼，“还‘我天儿’，澄澄以后我叫你‘我澄儿’行不？”
　　“可别可别！”韩澄澄闻言赶紧给她夹菜。尹莉吃着菜，嘴上也不停：“肉不肉麻啊，天儿啊地儿的...”说完还故意打了个哆嗦，气的陆白把她那边的丸子都夹走了，韩澄澄跟着捡笑，等那两人闹够了，又问张小天：
　　“小天，你原来四班的好朋友叫你什么？”
　　张小天有点尴尬。
　　他隐隐感觉出来韩澄澄是有意给他抛话题，这样一顿饭下来不至于只有陆白和尹莉在说话。但他在四班并没有像陆白这样相熟的同学，这一点恐怕在韩澄澄的意料之外。
　　毕竟自来熟常有，但陆白这样的不常有。
　　但这一问很明显引起了陆白的兴趣，他目光灼灼，连丸子都不抢了，就等着张小天的下文。张小天硬着头皮说：“就...直接叫名字啊啥的。”
　　“就叫名字？”陆白问，“没有特别一点的？”
　　“切。”陆白又“哼哼”两声，转身吃饭。张小天似乎从这几个语气词中听出点骄傲来，可又不知他这骄傲从何而来，好在尹莉又聊起别的，这个话题匆匆结束。
　　这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四人在火锅店门口分开时尹莉和陆白还打了赌，赌班任是开幕式之前还是之后找陆白谈话，尹莉赌明天班任明天一见到陆白就得说这事，陆白则认为他这个成绩班任早就习惯了，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跟他约谈，两人约好谁输了就给对方买一周的水，还硬拉着韩澄澄和张小天作了见证才消停，张小天直到跟着陆白离开时，脑袋里还是尹莉陆白两人活力四射的交谈声。
　　陆白似乎还意犹未尽，往前走了几步，又问张小天：“直接回家吗？”
　　不想回家不想回家不想回家... ...
　　张小天几乎能看见陆白眼睛里的字。但他只跟妈妈说了吃饭，再去别的地方就没办法保证回家的时间。可要是直接说了回家... ...
　　又有点不忍心。
　　“那，就去趟超市？”张小天试探着说道。
　　“行吧。”
　　陆白就差把“就这样？”几个字写在脸上，但时间确实不算太合适，他也就没再提出别的意见。
　　“那就往你家那边走走，直接送你回家。”
　　可能是刚才饭桌上说了太多话，陆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发起话题。张小天也没吱声，脑子里是刚才吃饭时的场景，想着想着，突然想起吃饭前陆白对他说的那些话。
　　陆白那时好像是正脸面对他说的，两个眼睛紧紧盯着他看。
　　“我真挺佩服你的，真的... ...”
　　我靠靠靠！张小天猛地觉出一点，哦不，是非常的不好意思！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脸都红了，一路从头顶烧下来。他用余光瞄向旁边的陆白，发现对方毫无知觉，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天儿你看到刚跑过去的那只拉布拉多了吗？”陆白还招呼张小天也回头看，“那狗可真胖！”
　　“看到了。”看你像个狗。
　　张小天住的地方其实离学校不算很远，而且巧合的是陆白的家也是在这个方向。自从搬到这边后，上下学都是车接车送，算起来这还是张小天第一次步行回家，陆白知道后表示一定要好好带他欣赏一下路边的风景，给他讲讲他小时候的美好回忆。张小天觉得大可不必，但还是没拗过他，跟着他绕远穿过了好几条小巷子。
　　这一片城区曾经全市最繁华的地方，现在却有一种迟暮的感觉，搭配虚高不降的房价，使得这里的建筑呈现出新旧交杂的景象，沿街新开的店铺风格新潮前卫，与相隔一条马路还没来得及改造的旧校区对比鲜明，但徐徐降下的夜色为两者统一罩上昏昏欲睡的疲惫。两人在还没来得及翻新的巷子里穿行，仿佛行走在这座旧城的血管里，即使是古板正经如张小天，也觉出一点隐秘的新鲜和浪漫。
　　“我从小在这一片长大的，以前总自己跑到这边玩。”陆白带着张小天走的不慢，偶尔经过路口时，看到对面那些风格与这边格格不入的小店，会觉得自己发现了时空的缝隙。“现在这些店都是后搬来的，以前不是这些。”陆白边走边指给他看，“以前这一片什么都有，金店啊服装店啊，每一家的老板我妈都认识。我妈总让我带着他们家的孩子玩儿，但我嫌他们比我小，不愿意带他们，就跟他们说玩儿捉迷藏，让他们藏好，然后自己偷偷跑掉。”
　　“你就没被抓住过？”张小天问他。
　　“怎么没有。后来时间长了人家小孩又不傻，就都不找我玩了。”陆白说到这还笑了笑，“哼，谁稀罕跟那帮小屁孩儿玩儿。”
　　两个人在小区里走来走去，最后竟然找到一架锈迹斑斑的秋千。他俩一起看着这个铁皮秋千，谁也没先坐上去。
　　“这也是你的童年回忆啊？不给我展示展示？”张小天问。
　　陆白很吃惊：“我靠，这秋千居然还没被拆掉吗？这都多少年了...”
　　张小天也惊讶：“不是吧，你回家经过这一片，它拆没拆你才知道吗？”
　　“我回家又不走这条路，都是走小区外面有路灯的大马路。”陆白用手试着推了下，这秋千一动就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你不想回家，就带着我绕远？”张小天挑眉看他。
　　“怎样？”陆白挑眉回之，“再说了，不绕路怎么重温童年回忆？”
　　“行吧。”张小天叹了口气。
　　小巷子像迷宫一样，张小天后来几乎被绕晕了，也走累了，决定就此打道回府。
　　“还没去超市呢。”陆白提出异议，但被张小天否决。
　　“超市没有童年回忆。”
　　“怎么没有，我小时候...”陆白再次争取。
　　“那下次。”张小天说，“下次一定！”
　　这次轮到陆白叹气了。
　　不绕路后陆白很快就送张小天到了他家附近，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张小天：“明天你早点去学校呗。”
　　“我知道。”张小天直接戳穿他的小九九，“早点去看帅帅的你。”
　　“嘿嘿。”陆白一笑，露出一排很白的牙，“那就说好了嗷！我走了！”
　　他倒着走了几步，又说了几次再见，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