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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印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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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温池霖卸了妆,本想去找陶纾芜当面道个别,走到她休息室门口,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她工作繁忙,大概又去处理别的事务了。
时间紧迫,他没法再等她回来,只得先回一趟陶纾芜的公寓,取些必要的随身物品。
老谢在客厅等着,温池霖动作利落地收拾着。就在他拎起背包准备出门的瞬间,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餐桌上,静静地放着两个纸袋。
透过敞开的袋口,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是两份早已失了热气的早餐。
温池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狠撞了一下,呼吸瞬间窒住。
原来…她早上不在家,并不是负气出走,而是特意跑去给他买早餐了?
一股滚烫的暖流猛地窜上心头,紧随其后的却是更深的愧疚,堵在喉咙口,又酸又涩,几乎让他说不出话。
他沉默地走到餐桌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两个装着冷掉早餐的纸袋,一并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这都凉透了,就别带了吧?小心吃坏肚子。”老谢看着他这举动,忍不住出声劝阻。
温池霖迅速敛起眼底翻涌的情绪,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只低声答道:“正好饿了。
前往机场的路上,老谢专心开着车,车内气氛有些沉闷。
温池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看了很久,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摩挲着,最终还是划开通讯录,拨通了陶纾芜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她熟悉的声:“喂?”
温池霖不想再激起她的反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善,甚至有些讨好:“我联系了搬家公司,等你下班后,他们会去你公寓帮你打包行李,今晚就能全部搬到新房子那边。这样…沈知铭就没法再半夜跑去骚扰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陶纾芜带着点抗拒的声音:“都要离婚了,没必要再这样搬来搬去,太麻烦了。”
“我也说了,”温池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焦躁,“这婚,我不离。”
“你非要这样?”,陶纾芜的语气有些不耐。
温池霖似乎听见陶纾芜身边有同事经过,她停顿了一下,传来几句模糊的寒暄。
接着她走到了僻静的地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火气,“非要撕破脸皮,闹到打官司离婚的地步?就不能好聚好散,和平分手吗?”
“分手?”,温池霖几乎要气笑了,“陶纾芜,你觉得我们之间算是在交往吗?”
“少在这儿耍无赖。”,她嗔怪了一句,随即,语气犹豫了一下,带着点别扭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温池霖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知道她还要说离婚的事,于是插科打诨,“这就开始想我了?”
“我是等你回来签字办手续!”,陶纾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尽管他看不见。
“手受伤了,签不了字。”,温池霖面不改色地说着,顺势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温池霖,我看你哪天要是退役了,干脆我给你找个剧组演戏去吧…” ,她语带嘲讽。
“老婆有人脉就是好啊。”,温池霖依旧嬉皮笑脸地回应,刻意忽略了她话语里的刺,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手是真的有些不适,“先挂了,等下飞机再给你打。”
电话被突兀地挂断,陶纾芜对着手机低声骂了两句,才转身回到办公室,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等她终于忙完手头的工作,揉着发酸的脖颈望向窗外时,才发现天色早已暗沉,肩头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一下。
“陶老师,还不下班吗?”,实习生孟乔探过头来,脸上带着年轻人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陶纾芜猛地回神,瞥了眼腕表,才发现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这就走。”,她连忙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拎起包,随口问道:“办公室都没什么人了,你怎么也留到这么晚?”
孟乔挠了挠头,笑得有些腼腆:“我怕您一个人加班会害怕嘛,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就想着等等您。这不,实在熬不住了,才来问问您什么时候能收工。”
看着他真诚又带点孩子气的模样,陶纾芜不禁笑了笑:“谢谢你啊,小孟。这样吧,我请你吃饭?谢谢你等我。”
“好呀!”,孟乔眼睛一亮,立刻接口,“地铁口那边新开了家云南米线,听说味道特正宗!陶老师您要不要去尝尝?”
陶纾芜倒还挺喜欢他这种大方爽快,不扭捏作态的性格。
“行。”,她爽快点头,“就它了。”
开车前往米线店的路上,孟乔安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侧过头,语气带着试探:“陶老师,听说…您要办婚礼了?”
陶纾芜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嗯。”
“那…”,孟乔脸上绽开的笑容里,绝活一抹微不可察的涩意,但他很快掩饰过去,语气轻快地说:“恭喜您呀!”
“谢谢。”,陶纾芜也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恍惚。
就在刚才孟乔说出“恭喜”二字的瞬间,她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的身影,竟不再是沈知铭,而是…温池霖。
虽然,她也在计划离婚了,但这些事就没必要说给孟乔听了。
吃完饭,陶纾芜起身要去结账,却被收银员告知:“那位小伙子已经付过了。”
她惊讶地看向孟乔,孟乔站在几步开外,笑得一脸阳光:“哪能真让您破费呢,您平时教我那么多,这顿就当是学生孝敬老师的。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
看着他理直气壮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样子,陶纾芜无奈地摇头失笑。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孟乔连忙摆手,“我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走两步就到了。陶老师您快回去休息吧,今天录节目够累的了。”
陶纾芜见他坚持,也不再勉强,笑着与他道别。
坐进驾驶座,重新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导航冰冷的电子音在提示着方向。
那句“恭喜”和脑海中温池霖的身影,却久久挥散不去。
尽管嘴上说着“都要离婚了,不想搬来搬去”,但想到沈知铭知道这个住址,很有可能再次上门纠缠,陶纾芜就感到一阵疲惫。
她没精力也没心情再与他周旋,这两天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清混乱的思绪。
所以,当温池霖安排的搬家公司准时上门时,她并没有拒绝。
工人们动作麻利,很快便将她的所有物品打包妥当,运往那个名义上的“婚房”。
站在骤然空荡,只剩下自己脚步回声的旧公寓里,陶纾芜环顾四周。
这方小小的天地,承载了她将近三年的奋斗时光。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熟悉的门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舍和怅然悄然漫上心头。
这里见证了她从初出茅庐到如今的“陶老师”,所有的欢笑,失落,压力与成长,都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轻轻带上门,仿佛也将一段过往轻轻锁在了身后。
在前往新家的途中,她拨通了瑞园婚礼经理的电话。
“你好…我要取消之前的场地预约。”
电话那头的经理确认了一下信息。
之前因为台风恶劣天气导致无法承接,这个预约本身就可以取消,定金也会原路退回。
但经理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提醒道:“您确定是直接取消,而不是改期吗?您也知道,我们这个场地非常抢手,预约很难的,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陶纾芜在短暂的沉默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不用了,请帮我直接取消吧。”
新房里,从住了三年的小窝搬来的物品堆积如山,大包小包,箱子层层叠叠。
相比之下,温池霖的行囊永远简单得惊人。
无论去往哪个城市,一个小巧的行李箱便已足够,里面就只是几件换洗衣物,证件,充电器,再无其他。
正埋头收拾时,唐稚的消息跳了出来:“婚房的地址发我一下。”
陶纾芜以为她只是想来参观新家,随手将定位发了过去。
唐稚立刻回复:“送你份新婚礼物,给我具体的收件地址,精确到楼层门牌号!”
陶纾芜拿起手机,想告诉她自己和温池霖打算离婚的事,但想到唐稚正在筹划开甜品店,她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再让她为自己的事操心。
于是她回复道:“不用破费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用得着这些形式嘛。你开店正是用钱的时候,省着点花。”
唐稚:“啰里吧嗦的,我还没穷到连份新婚礼物都送不起,快发地址…”
陶纾芜:“你看你?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行行行,你想送就送。”
唐稚:“好啦,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一点心意。”
陶纾芜回了个“比心”的表情包,放下手机。
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勉强将东西归置得有个模样。
巨大的活动量消耗了她大量体力,先前吃的那碗米线早已消化,饥饿感阵阵袭来。
她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一条新闻推送却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温池霖现身品牌手表站台,球迷热情引爆现场!”
配图里,温池霖被兴奋的球迷们簇拥着合影,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但陶纾芜知道,他昨夜没休息好,白天又录制了大半天节目,晚上再去站台几小时,现在肯定已经疲惫不堪了。
已经十点了,他睡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他的聊天框,敲了行字过去:“要不,你把老谢的微信推给我一下?”
温池霖几乎是秒回:“?”
她本不抱希望他会立刻回复,只当作是留言,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运动员的精力。
陶纾芜找了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借口:“万一有什么急事联系不上你,还能找他。”
温池霖没多问,随即将老谢的微信名片推送了过来。
紧接着,他转头对身旁正在整理行程表的老谢交代了一句:“我老婆加你微信,你通过一下。”
事实上,品牌活动结束后,他们并未能立刻休息,而是被品牌方高层拉去应酬,才刚刚回到下榻的酒店套房。
两人在套房的公共客厅稍作喘息,温池霖正想给陶纾芜发消息,她的信息就先一步到了。
老谢深知温池霖不喜别人探听隐私,但耐不住好奇心,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和陶老师…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她不是已经和沈知铭订婚了吗?”
温池霖没接这个话茬,径自吩咐道:“帮我找个靠谱的珠宝商,我想咨询一下婚戒的事。”
老谢没有立刻应下,脸上反而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你们…该不会是在她和沈知铭还没断干净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吧?这事儿要是曝光出去,影响可就不好啊!你身上背着多个代言,一旦陷入这种争议,形象受损,商业价值大跌都是轻的,说不定还要面临巨额违约金!温神,你好歹跟我透点底,我也好提前做准备,想想怎么应对啊。”
温池霖打字的手顿住了,眉头紧紧皱起。
连合作了这么多年,对他颇为了解的老谢,都第一时间怀疑他和陶纾芜是“出轨乱搞”。
冯女士之前的担忧,此刻得到了残酷的印证。
沈知铭在圈内也有些人脉,早晚会知道陶纾芜和温池霖已婚消息,一旦曝光出来,难保沈知铭不会恼羞成怒,倒打一耙,将脏水泼到陶纾芜身上。
这下真是陷入两难了。
虽然沈知铭出轨在先,可陶纾芜手里没有证据,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反咬一口,陷入被动。
温池霖想到这里,心底第一次涌上真切的悔意。
他是不是太冲动了?是不是…连累了她。
另一边,陶纾芜终于收拾停当,洗完澡躺上床时,已是深夜十二点。
微信里,林总监那边依旧毫无动静,看来带团队跳槽去寰星的事,大概率是黄了。
她心里像被小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着,烦躁莫名。
加上天气异常沉闷,窗外隐隐有雷声滚过,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果然,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撕裂了夜幕,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窗户上,瞬间连成一片雨幕。
这是她入住新居的第一晚。
陌生的环境,空荡了一半的房间,孤寂感伴随着窗外突如其来的暴雨,悄然滋生蔓延。
小时候,她其实是喜欢雨天的,总觉得雨水能冲刷掉一切烦恼,是一种自然的释放和解压。
直到她大三那年,一个同样暴雨倾盆,闷雷滚滚的深夜。
她在宿舍睡得昏沉,却被一阵刺耳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听筒里,传来妈妈破碎不堪的哭声…
说是爸爸骑摩托车下班回家,在能见度极低的暴雨中,为了避让一个突然横穿马路的行人,失控撞上了坚硬的路沿…当场就没了。
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大暴雨,地下排水系统崩溃,雨水疯狂倒灌,连主城区都未能幸免,街道化作浑浊湍急的河流,无情的洪水甚至卷走了沉重的井盖…
连绵阴郁的梅雨季本身就足够烦人,猝不及防被浇成落汤鸡的狼狈,站在路边久久打不到的车,还有那晾不干,带着一股潮湿霉味的衣服…
加上爸爸就是在暴雨天离世的,自那之后,陶纾芜再也没有赏过雨景。
她起身,用力拉上厚重的窗帘,试图隔绝窗外模糊且压抑的雨幕。
心烦意乱间,她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求阜市靠谱房产中介,精装新房未住急售。」
信息刚发出去几秒,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温池霖的视频通话邀请弹出。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怔了怔,指尖悬空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映入眼帘的是刚洗完澡,额前留海还湿漉的温池霖,背景是酒店的房间。
她把视频关了,转成了语音通话:“温神,这么晚不睡,打什么视频?有事?”
温池霖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看到你朋友圈了。陶老师,你这效率也太高了。婚还没离,这就开始张罗卖房了?”
陶纾芜听出他语气里的酸涩和质问,故意回道:“那当然,温神您日理万机,又没空亲自操心这些琐事,只能我多费费心,未雨绸缪了。”
“都过十二点了,明天再费心,早点睡吧,身体要紧。”,出乎意料地,温池霖没有再像往常那样与她争执下去,只是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陶纾芜和他吵惯了,从小两人就争来吵去的,虽然几乎每次都是先温池霖举手投降,可这一回,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史无前例的无奈。
长时间没有触屏,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温池霖在那头也不出声,房间内陷入寂静,只听到他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她坐在床边,食指轻触屏幕,看着温池霖熟悉的头像,心中一股浓烈的情绪翻腾上来,不亚于窗外狂暴的风雨。
“温池霖…”
“嗯。”
“我们再也做不回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