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最残忍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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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清衍的驾驶技术很稳，直到车停在他的别墅前，都不见坐靠在车后方的傅晏辞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让他心里不由得紧张，但当他低头，看到傅晏辞的手环亮着正常的蓝光时，那份紧张又退散了。
看来只是睡着了。
为了不惊醒傅晏辞，池清衍只能在心里暗自腹诽。
但他这般行为自然也有“人”看不下去。
“纳尔坦，我从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过，”精神海内，苍风狼舔舐着自己蓝灰色的毛，还不忘对池清衍说，“你喜欢他。”
星相兽居住在主人的精神海中，与主人心意相通，自然能够体悟主人心中所想。
所以当明维说出他喜欢傅晏辞时，池清衍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反而有些不确定地说：“也许吧。”
等了一段时间，池清衍见傅晏辞迟迟不醒，又担心车里傅晏辞睡得有些不舒服，就决定将他抱进屋去。
或许是担心吵醒傅晏辞，池清衍的所有动作都是极轻柔的，生怕傅晏辞贴着门边一侧的耳朵接收到太大的声响醒来。
只是他不知道，早在池清衍在心中和明维交流时，傅晏辞就醒了。
原本在精神海中认真分析的人儿，就因为玵芸兰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被强行送出精神海。
本想找个机会睁眼装作刚睡醒的模样，结果池清衍先一步下了车，又以极轻极柔的力道开门、关门，甚至将他抱起。
在傅晏辞感受身体腾空后不久，身侧就像是多了一个加热器，暖气从他内侧手臂依靠的胸膛处传来。
直到傅晏辞浑身被温暖裹挟。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他想着，就放弃了睁开眼告诉对方自己醒了的打算，选择靠近热源舒舒服服地休息。
感受着久违的轻松，直到傅晏辞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腾空，随后陷入一阵绵软。
这是…床上…
待池清衍替傅晏辞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此刻，傅晏辞没办法动催动他的精神力，这样手腕处的手环会告诉池清衍他醒来了。
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睁眼看去，只能凭着感觉推测池清的动向。
被玵芸兰强行送出来后，他也好奇池清衍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下一刻，池清衍就退出到屋外将房门关上了。
“看来他只是想把你送上来，索隆森。”
玵芸兰的声音响起，傅晏辞只是听着。
绵软的被子覆盖在他的身上，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些。
虽然傅晏辞在科研所的床上已经躺了一天，但那一天他都被困在精神海中，在他碎片模糊的记忆与部分这个宇宙的傅晏辞的记忆中间徘徊。
实际上，傅晏辞此刻的精神状态是疲惫的。
手腕处的手环，也在这个时候辅助他压制着体内有些紊乱的精神力。
清楚此刻傅晏辞的疲惫，玵芸兰噤了声。
直到傅晏辞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稳，玵芸兰便静静地维护着傅晏辞的精神海。
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宇宙中，他不是一个人。
“谁！”
忽然地一道精神信号直向精神海中心传去，玵芸兰短暂屏蔽了大部分傅晏辞对精神海的感知，只让他当作是精神海不稳导致的。
这道精神信号并不强烈，她并不希望这样的突发状况影响傅晏辞的休息。
旋即，玵芸兰金色的精神力将那道精神信号包围，随后缓步向那走去。
待她走近后，那道信号外的保护层似乎被她强大的精神力压制着，所要传递的讯息竟直接展现在眼前。
「傅先生，这里是指挥中央，我是宋衾之。若是看到此讯息请联系我。」
看清楚字样后，玵芸兰便放松下来，解除了先前对傅晏辞的屏蔽，打算等傅晏辞醒来后自己来看。
至于在星纪舰的另一边，以为自己发出的信号会被及时接受，于是宋衾之等待了近一个小时后，也不曾收到来自另一边的信息。
在他放弃等待，准备躺上床睡觉时，屋子里的精神信号接收器突然运作。
“……”
宋衾之沉默了一会儿，选择走近接下。
下一刻，淡蓝色光屏展开，傅晏辞的声音传出。
“宋指挥，我想你应该考虑好了。”此刻，傅晏辞的语气中满是笃定。
原本打算的休息被打断，宋衾之平和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愠怒：“傅先生，您刚才怎么没有联系我？”
“抱歉，这段时间太累了，刚刚休息了一会儿。”
话虽说着抱歉，但可惜宋衾之并没有听出任何的愧疚。只是面对身体不好的傅晏辞，宋衾之也说不出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只能认命地说回正题。
而傅晏辞所说的确是真的，若不是那信息空置在那里太久，玵芸兰也放松了警惕，没有预料到它会掀起一阵大的精神波动，他现在就还在闭眼休息。
“傅先生，对于您提出的条件我并不能都满足，”即便是通过信号链接联系，双方看不到彼此此刻的状态，宋衾之还是对着通话面摇着头，随后话锋一转，“但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些条件。”
“换什么？”
“看您需要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去办。”
宋衾之上任星纪舰总指挥二百多年，即便日常为人和气温柔，也没有对谁这样承诺过。
但傅晏辞并不在意这些，闻言他微微勾唇，应下。
“好，”旋即看了眼时间，“宋指挥，时候不早了我明天去你那里，我们再议。”
话音刚落下，宋衾之面前的光屏就消失了。
很显然，傅晏辞把通话断了，甚至不给宋衾之说几句话的机会。
“……”
只留下沉默的宋衾之，默默走回办公桌前：“看来这午休是休不成了…”
为了避免因为系统故障导致一些重要文件的丢失，人类仍然保留着用笔的习惯。
钢笔在纸上滑动着，黑色的墨迹组成一段隽秀的字迹。
「新人类与旧人类共处新规」
“唉──”
人类迁入星际宇宙三百年，宋衾之还是没有办法习惯窗外黑洞洞的一片，偶尔闪烁的星光让他想起曾经在母星上仰望着星空。
谁又能想到，在那三百多年后，他们会生活在那曾经向往的星空中。
视线拉回，宋衾之看向摆放在桌面上的老式相框。
手轻抚上那张和自己相像的面庞，冰冷光滑的玻璃无法代替柔软的肌肤，那是宋衾之回忆了一生的温暖。
“哥，我该怎么办……”
思念的情绪上涌，被叨扰的不只有一人。
傅晏辞原本的休息计划被打乱，再次闭眼时，他竟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噩梦中。
爆炸产生的巨大轰鸣声，让傅晏辞醒来后耳边都还充斥着嗡鸣声。
一切都停留在那句“阿辞，活下去。”
穿梭宇宙时，虽然傅晏辞身体上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但对于精神海的影响似乎只是模糊了一些记忆。
直到这次在精神海中，爱人模糊的容貌，让傅晏辞醒悟。
“我快把他们忘了…”
话语间，一股不可名状的哀伤从心底蔓延。
“玵芸兰，你还记得吗？”
“索隆森，你知道的。我与你记忆相通。”
玵芸兰知道傅晏辞想要问什么，她与傅晏辞、与一舰的大家生活在一起两千多年，突然的变故让他们阴阳两隔，乃至分开在不同的宇宙中。
记忆成为活下去的支撑，而遗忘也给了幸存者最最沉痛的打击。
可是无论如何，她希望傅晏辞能够健康，活下去。
“索隆森，你还记得岑凛对你说过什么吗？”
精神海中的一切，玵芸兰看在眼里，傅晏辞也明白她想说什么。
“记忆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那他们呢？遗忘对于他们来说，就不残忍吗？”傅晏辞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地诉说着最残忍的话，“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变成尘埃漂浮在宇宙中，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供人悼念的物品。”
“这对他们来说，就不残忍吗……”
“所以你就这么折磨自己吗？”
傅晏辞沉默了，记忆的丢失从来不是努力去想就能回来的，被模糊的一切就像是被随手抹去的痕迹，找不到蛛丝马迹。
记忆，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遗忘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最残忍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