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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地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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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声巨响令佛罗里达州警察局的玻璃像雪片一样落了下去。训练有素的警察们在经过了最初的短暂惊愕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冲出门去。
门外不远处,昔日拉风的panamera火光冲天,烧得只剩下一副车架子。而离它十米左右的距离处,卡妙·奥格尔索普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拍身上的尘土,自嘲地叹口气:“我只不过想打开车门而已,至于么……”
最先冲出来的呃艾尔扎克以同情的目光看看那辆跑车又以鄙视的目光看着他的上司,“长官,这是您今年第四部车了……”
“如果让我抓到我一定让他赔到破产!”卡妙咬牙切齿地说。
艾尔扎克耸耸肩,“我以为您一直以殉职为最高目标呢……”
“但是,艾尔,死在这种低智商的杀手的手上,我都不好意思去见上帝!”
“低智商的……”艾尔扎克又看了一眼那辆被炸毁的可怜地选错了主人的名车。
众人看到又是卡妙的车被炸,脸上的表情由开始的惊恐变为平静,都见怪不怪地回去继续自己的事情了。
艾尔扎克也想回去。
“艾尔扎克,”卡妙叫住了他,“你的车……”
“哦,不,长官……”艾尔扎克立即叫起来,徒劳地希望打消他的上司的念头,尽管根据他丰富的经验他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长,长官,”他可怜兮兮地说:“我那可是刚从杜鲁手上买的三菱老爷车,又破又慢……”
“少废话!五分钟之内我要见到那辆车!”
爱车的被毁使卡妙不得不打消了开车去的打算。他让莎尔娜订三张晚上去 的机票并通知他们在该地的分支准备一辆警车,而后吩咐瞬与冰河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在机场集合。而家里应付老头子交代的任务、从三组刺探情报的活动以及联络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他的副手莎尔娜身上。由于杜鲁和亚路比奥尼分别负责珍妮案和□□案,对米罗·沃尔夫案的调查就落在艾尔扎克、市、檄的身上。
卡妙在离开前前往拘留所探望了米罗。尽管按照规定,他在此时是无权见到他的。但是对于卡妙·奥格尔索普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规则可以成为他的障碍。于是就出现了下面一幕:
监控室里,一个小警员满头大汗低声下气地劝说着:“长官,求您了,这不是您待的地方,要是让豪警官知道了……”他都快要哭了。
正常情况下,卡妙听到他的话一定会不留情面地痛骂他一顿,恐怕连他的长官也不会放过。但是此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屏幕中和他一样安静的男人。
那个房间里光线有些暗,这使得披在身后的那头卷发成了暗金色。卸下了还礼的妆饰以及虚伪的面具,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纯真的大孩子,又像一位多情而忧郁的少女。他安静地坐着,翻看着一本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下头的时候,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就隐藏在阴影里,显得落寞而孤单。
狱警还在反复劝说,尽管他自己都快绝望了。
“我知道了……”卡妙突然回答,然后转身,在小狱警惊愕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塔拉哈西机场,瞬·奥尼尔和称呼冰河已经等在那里了。
在路上,卡妙简单地向两人描述了一下他们要去办的案子:在橙县的平安镇,发生了连环失踪案件。在过去的一个月内,有六个人被报失踪,他们分别是:
安娜·凯西太太,65岁,身高1.68米,白人,淡金发。老伴去世后一直独居,在平安镇枫叶街有一所两居室的房子。其子弗兰茨·凯西周末回家发现其失踪,遂于8月30日向警察局报案。
希多妮·荷恩艾伯斯,36岁,身高1.72米,第二代非裔混血儿。外号“黑玫瑰”,妓女,在北商业街一带拉活。她的妹妹桑斯于8月27日报警,希多妮已有三日不见踪影。
艾德里安·伊奥伦伯格,44岁,身高1.70米,白人,黑发。银行职员,与妻子及三个子女一起生活。9月2日上班途中失踪,其家人随后报警。
费迪南德·莫尔蒂莫尔,33岁,身高1.85米,白人,金发。镇长姐姐的儿子,在镇上的中学任教并与女友住在那里,9月11日傍晚外出未归,9月14日期女友和校方报警。
卡米拉·奥斯,25岁,白人,1.69米,黑发。在此地旅游的英国留学生,此前在芝加哥大学攻读法学硕士。8月18日外出购物未归,旅行社报警。
爱丽丝·奈:13岁,白人,1.40米,红发。平安镇小学高年级学生,于9月14日晚放学回家途中失踪,当晚其家人报警。
这些失踪者看上去年龄不同,职业各异,外表、身份差异都很大。唯一相近的是他们失踪的时间比较靠近。而且,他们之中除了莫尔蒂莫尔有可能到过市镇郊区外,其他人预想的活动范围都在镇上。
卡妙摇摇头,等到了平安镇再说吧。
两个年轻人显然对于这次外出显得很兴奋,尤其是瞬,能够直接跟随卡妙处理大案使他激动不已。而冰河,则早就从艾尔扎克处得知卡妙一向喜欢带一到两名新人办案。有些经验的警官则必须要独当一面。这也是重案一组办案效率高的原因之一。
“你为什么要做警察?”对着两个雀跃不已的后诶,卡妙忽然问。
“?”冰河抬起头,看到他们的长官似乎没有往日的冷漠和严厉,想了一下,还是严肃地回答:“因为我曾发誓要保护像我母亲一样善良的人!我要替他们伸张正义!”
“冰河……”瞬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卡妙笑起来,“你以为你能代表了正义?还是法律能代表了正义?”
“你……”冰河气得脸通红。
“你呢,瞬?”卡妙又问。
“我?”有了冰河的前车之鉴,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因为……爱德华吗?”卡妙的语气在讲到那个名字时忽然变得无比温柔。
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突然挺直了腰杆,“是的,长官!”他坚定地说,语气中充满了自豪,“我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
卡妙又笑起来,不过这次,是那种父亲面对整齐的儿子的微笑。
飞机降落时已经半夜了。派来迎接他们的司机正在车内打着瞌睡。不过卡妙三人还是很快找到了停在角落里的警车。
“啊,先生,您是 来的奥格尔索普警官?”那个娃娃脸的年轻人揉着眼睛问。
卡妙向他晃了晃自己的证件。
年轻人立即打开车门,让他们进来,“啊,对不起,长官,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想到误了时间,都是我的错……”他忙不迭地道歉。
瞬瞥了眼卡妙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请问您是?”
“我是安德鲁·赛利亚警员。”
平安镇是 县南部的一个大镇。尽管这里人口密集,却一直没有自己的警察局,地方治安大小事务都是又设在该县的州警分局来管理,如果出了什么大案,照例由总局派人下来协助处理。因此,平安镇治安所的正规警察和协警加起来也只有九人,而主管刑事案件的则主要是所长阿路贝里希·克莱因探长。
到达治安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克莱因探长还在那里等他们。从第一眼卡妙就可以判定,这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只是刚从警校毕业三年,独立侦破大案的经验还不足。
阿路贝里希把之前整理出来的档案交给他们,只用了寥寥几句话就把案情交代清楚了。
当夜,卡妙和冰河、瞬就在治安所不远处的一家小旅馆住下了。
冰河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而他的朋友还在睡觉。
“瞬!”他大喊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开始疯狂地往身上套衣服。
“哦,上帝!”瞬也清醒了,“我明明定了闹钟的……长官不会也睡过头了吧?他没来叫我们。”
“等他来叫我们就死定了!希望他还在睡觉!”
不过他们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一打开门他们就看到对门阿路贝里希的身影。他和卡妙正趴在床板上研究着这么。
“这里有警犬吗,克莱因先生?”
“我明白您的意思,长官。但是这些受害人最后都不是步行的。”
“不,您不明白,先生。”冰河都能想象到卡妙说这句话时脸上那嘲讽的笑容,“好吧,这样说吧。你知道镇子上谁家有嗅觉灵敏的动物,比如说宠物狗?”
“嗯……普罗希特大叔家有一条金毛猎犬,……我家卡尔也不错,只是它太小了……”
“很好,很好。我今天能借用它们一下吗?”
“没问题,长官。”
卡妙看到杵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两个小家伙,“喂,小子,赶紧吃饭。过会儿一起去散步。”
阿路贝里希走后,卡妙立即将门关了起来,招呼它们来到桌子上铺开的地图旁,那上面用各色铅笔做上了不同的记号。
“红色圈是失踪者的住所。蓝色圈是失踪当天要去或是离开的区域,绿色点是人们最后见到它们的地方。你们看出什么来没有?”
两人望着布满平安镇各个方位的点点圈圈觉得有些眼晕。
卡妙立即以看蠢材的目光看着他们。
“伊奥伦伯格所在的银行在白鸥街上,这是位于镇子北端的一条街,在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蓝圈,“这里比邻市场路,而在白鸥街的银行以南是农贸市场,这个市场是安娜·凯西太太喜欢去的地方,而凯西太太的家在这里,白鸥街以北的枫叶街,临近夏威夷路的路口。然后来看希多妮·荷恩艾伯斯,这位女士所在的北商业街有一段路横穿农贸市场。两个学校——小学位于白鸥街,而中学则位于塞吉安特街。塞吉安特街在这里,被商业街往南的第二条街。目前所知道中学老师莫尔蒂莫尔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市场路与塞吉安特街交界路口不远处的服装城。而小学生奈的家业在塞吉安特街,她要到位于白鸥街的小学必须要经过刚才提到的这些地方。最后让我们来看看留学生姑娘。她从位于夏威夷路的奥斯旅馆出来,告诉她的导游和同伴说要去逛街买东西,而夏威夷路东的步行街和奥斯旅馆以南的北商业街都是各类商店的聚集地。因此,他们的失踪很可能跟活动在这一带对这一带熟悉的人有关。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这个地方,也就是白鸥街、塞吉安特街、夏威夷路和公园路之间的这个区域。瞬,”他忽然笑咪咪地问:“你喜欢哪位失踪者?”
“呃?”瞬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你认为从哪名失踪者入手比较好?”
“唔,”瞬仔细想了一下,说:“那个小学生吧。孩子比大人更能引起注意,也许更容易些。而且,她是最近失踪的。”
“你呢,冰河?”
“银行职员先生。他家远离这一区域,干扰会小些。”
“好。”卡妙点点头,“过会儿我就让他们把这两个人的私人物品送来。”
“可是,卡妙,你认定这是同一个人干的?”冰河毫不客气地问。
卡妙耸耸肩,“没有。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六个失踪者如果毫无关系才叫人奇怪。”
很快,阿路贝里希牵了两条狗过来。其中一条是漂亮的金黄色大狗,看上去性格温顺,而另一条是小个子的鹿犬,对着陌生人呲牙咧嘴。
“这两条是镇子上最好的狗,”阿路贝里希得意地说:“曾经帮我们抓过毒贩。这是我的小卡尔,这条大的是普罗希特老爹的□□。但是,尽管它们非常出色,长官。我还是认为它们给你帮不上忙。而且,我认为这似乎不会是本地人干的。”
“哦?为什么?”
“镇上的居民,据我所知,最长的也居住了几十年了。他们几乎彼此认识,不可能会突然对这么多邻居下毒手。而且他们彼此熟悉,很难不被发现。”
“那么……”
“那么最后可能的就是外地人了。您知道长官,每年这个时候,很多外地甚至是外省人会来这里,帮助收获庄稼,或是出售水果、农具什么的。这些人流动性大,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收到来自绑架者的消息了吗?”
“呃?……没有。”
“那么,也许是他们自己走了呢。你说是不是啊,克莱因探长?”卡妙笑咪咪地问。
“呃……”
“你们两个,一个人留下与探长一起查看物证、人证,一个和我一起去散步。”卡妙一边说,一边把艾德里安·伊奥伦伯格的眼镜盒和爱丽丝·奈的手帕分别交给两条狗闻。
瞬和冰河彼此看了看。“我留下吧。”瞬说。
于是一刻钟后,卡妙和冰河及两条狗被送到了镇南边的一家宠物美容院。几乎半个下午之后,卡妙拎着一只浑身卷毛的雪白猎犬,而冰河则死命拽着一只全身漆黑不辨品种的丑陋而又羞涩的小狗走了出来。
他们步行到了塞吉安特街。为了拉回这只倔强而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狗,冰河已是筋疲力尽。
“长官……”他虚弱地说,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
突然,□□猛吠了起来,拉着卡妙往前跑,最后在一家玩具店停了下来。
“哦,看来小女孩爱丽丝曾经来过这里。啊,是的,这里不远处有个站牌,看来小姑娘有一天提前了三站下车,没有直接回家。”
可惜,玩具店的老板不记得有这么个小顾客了。
□□拉着他们继续前行,过了步行街,尚未到夏威夷路的一个拐角,它突然停了下来,原地转了几圈,抬起头对他们吠了几声,然后就不走了。这里有个小巷子,但无论是巷子还是大路,都由坚硬的混凝土铺成。
卡妙弯下腰,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地面。
片刻后他说:“走吧。向北走,让我们去看看伊奥伦伯格先生的银行。”
不过这次,他们转遍了白鸥街、步行街和夏威夷路,除了在银行门口,愤怒的小卡尔低吼了几句后,就一直耷拉着脑袋。
天色已经晚了,卡妙带着冰河来到农贸市场,顺手丢给冰河几个硬币,“去给我买杯咖啡,剩下的是你的小费。”
冰河费了好大劲才说服自己没有把钱丢到他脚底下。
“冷静!冷静!”他对自己说,死命拽住卡尔的链子。
“呜呜”卡尔突然愤怒地叫了两声。
他吓了一跳。可是狗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挣开链子往前冲了几步,在路边冲着一个卖鲜花的老人狂吠起来。
“伊奥伦伯格?哦,是的,我记得他。你看这布上的几滴血就是他留下的,那天他的手被玫瑰刺破了。他是个好人,经常给他妻子买礼物,也替妻子买菜……我知道他的事了,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失踪的前两天,喏,就是来买那束玫瑰的那天……”
“恕我直言,卡妙,我们这样找不行。”冰河说:“他们生活在这个镇子上,去过的地方太多,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而那些真正有用的痕迹,也许已经被抹去了。”
“是吗?”卡妙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发生过的事是不可能完全被抹去的,总有一些蛛丝马迹留在这物证浩瀚的世界上。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一些。”
“?”冰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脸上却带着欠揍的笑容:“想知道吗?等你在马路上看出一天中有多少人从那里走过或是从混凝土路面的车辙上看出这车的牌子、型号、时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些细节的时候再来问我吧!”
“……”冰河气鼓鼓地看着这个令人火大的上司的背影,终于还是决定不再理会他。
冰河最终还是在一个自动饮料机前买到了几瓶饮料,就在他拿着瓶子兴冲冲地转身的一刹那,一种阴森冰冷的感觉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让他全身的汗毛一下子倒立起来,他本能地一扭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消失了。
卡妙就站在不远处有,牵着两只狗在于一个开面包店的中年妇女交谈,两只狗沉默地在门口嗅来嗅去。
冰河警觉地环顾四周。他现在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小街上,两侧的房屋大都做着各种小生意。在这个时间,很多小店已关门打烊。在身后不远处有一幢二层小阁楼,看样子还带着个不错的小庭院。门开在一侧的小巷子里。
一切都很正常。
卡妙牵着狗走过来,将卡妙交到他手上,拿过啤酒罐打开,一口气喝完:“走吧。”他说。
冰河负气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不过这个距离正好让他瞥到临近那条小巷子时,卡妙向那里不经意地扭头,他也下意识地往那里看,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挂在那座有二层小楼的院门上斑驳的门牌还能模糊地辨出主人的名字:“巴伦”。
还没等他再注意到什么,他眼前一黑,撞到一个人的背上。
“长官……”他愤怒地捂着酸痛的鼻子,生气卡妙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我想它们大概是饿了。”
冰河这才注意到两条狗有些反常。不是卡妙不走,而是这两条狗在未得到允许下停住了脚步。他突然觉得一旁的深巷里有些阴森,而刚才消逝的那种阴冷的感觉又在一瞬间爬到他的心头。
“是不是,卡尔?”卡妙笑咪咪地弯下腰,拍拍卡尔的头。
卡尔突然疯狂地吠叫起来,接着在人们惊恐的目光中拉起冰河冲进了深巷,远远地听到冰河的惨叫:
“啊!救命!救命!卡妙!你这个混蛋!快救救我!停下……”
“哦,上帝!”卡妙用手捂着额头故意在原地拖延了十秒后,才向冰河消失的地方跑去。
“怎么样?”黑影里,一个声音小心而又紧张地问。
“……”另一个人没有回答,悄无声息地趴在地上将一撮泥土放到鼻下闻闻又用舌头舔舔。
两人的脚下,两只安静的狗用严肃而钦佩的目光看着人们的动作。
“长官,你们终于回来了!”卡妙和冰河刚踏进治安所的门就看到瞬热泪盈眶地扑来,将自己的电话塞进卡妙手里,“局长打不通你的电话,把我的电话都要打爆了。”
冰河眼疾手快地抢过电话还回去:“瞬,长官他有自己的电话的,你忘了?”
瞬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卡妙,卡妙心软了,掏出电话,却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声打断。
“哦,上帝!不!……这绝不是我的卡尔!……哦,不!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卡尔!……”
没错,做出这悲恸的哭诉的正是可怜的阿路贝里希·克莱因探长。
瞬看着哭天抢地的克莱因探长和自己绝不敢相信是早上的那两只宠物的狗,流出了十分同情的目光。
于是,卡妙在这一同喧嚣中结束了他的电话,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帮我订一张今晚的去迈阿密的机票或包机,务必在明早之前到达。”
瞬张了张嘴,还是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谁要去迈阿密?”
“我。”卡妙说,并没有介意瞬的问题。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其他几个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行了,阿路贝里希。”他对爱狗如命的可怜探长说:“我会补偿你的。现在,请把你能找来的所有警察都找到这里来,告诉他们今晚加班有奖。”
瞬很快就回来了,告诉他晚上十点半,也就是两个钟头后有一架班机从 先机场起飞。
“那么,长官,你走了,这里的事怎么办呢?”
“克莱因先生是个审讯专家,他在这方面很有名气,你们可以从他身上学到很多。是不是,探长?”卡妙问阴着脸带着八名警察走进来的阿路贝里希,“你的速度真快,他们平时也是这么随时待命的吗?”
“我让协警和民兵们替他们巡逻了,长官。”可以看得出来他还在生气,“难不成你今天要去抓绑匪?”
“猜对一半。我马上要离开这里,因此今晚的抓捕要由你,阿路贝里希·克莱因探长全权负责。”他交给克莱因一个信封,“请你在明天早晨两点时打开这个信封,带人秘密到达里面说的那个地方,逮捕里面说的那个人。注意,我们要办的,不是一个绑架案,而是一个连环杀人案。而且,你们将遇上强烈的反抗,因此你们不必顾虑,尽管使用警械。并且,要掘地三尺,挖出他/她的作案现场,一切证据和事实就将呈现在你们面前。现在,赛利亚先生跟我一起走,其他人全都呆在这里。两点之前,不许踏出治安所半步,这是命令!”
卡妙疲惫不堪地从飞机场走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一面用手指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一面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他的顶头上司。
“该死的老头!什么叫一到机场就知道接头的人了!现在根本连个鬼影也见不到!”他丝毫没有自己来的太早的觉悟。
“C先生,好久不见!”
一个温厚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卡妙怔了一下,手僵在半空,这个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温和的声音一下子唤起了他心中最阴冷恐惧的回忆。等他回过神来,背后的衬衣几乎被冷汗浸透。
一个大个子站在晨光中他的面前。
卡妙低头笑了一下,下一秒,一记力道十足的老拳打在对方结实的腹部。对方还没来得及哼一下就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好久不见,亚尔迪,警官!”卡妙收拾起心情愉快地去把藏在机场外树后面的车找了出来。
黑色奥迪驶上城外高速,向着城郊驶去。早晨的微光笼罩着迈阿密这座美丽而又充满罪恶的城市。现在是干季,然而早上的海边依旧令人感到憋闷和寒冷。他们现在向着棕榈滩进发。
“这次是什么案子,要劳动FBI出手?”卡妙打开了一侧的窗户,暗红的头发在疾风中凌乱地舞动。
“不是FBI。”叫做亚尔迪的探员憨厚地笑笑,“你知道吗,卡妙?我现在的任务是保护一个重要的人,而这个人要我来接你。至于你来有什么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卡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呵呵,反正你很快就要见到那个人了,也很快就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了。”
“也是。”
窗户突然自动向上升起。卡妙恼怒地看了一眼亚尔迪,“你干什么?”
“呵呵,你还是一样没变,卡妙,就是脾气更坏了。这样,你先睡一会儿,还有很长一段路,到了我叫你。”亚尔迪不由分说锁了四面门和窗。
卡妙忽然觉得很放松,仿佛回到了他们并肩作战的那个年代,那个背靠背与死神搏斗的年代。
汽车平稳地停在一所乡间别墅前。这所别墅坐落在海边森林和一片丘陵之间,离高速公路有十几公里远,远离人间的喧哗,只能听到远处的海浪声和森林里鸟兽的歌唱声。
卡妙擦了擦汗湿的额头,走下车来,湿润温暖的空气令他灼痛的肺部感觉好了一些。
“着凉了吗,卡妙?从刚才起你就似乎很不舒服。”亚尔迪关切地问。
“这么明显?我想可能是感冒了,有点发烧而已。”
亚尔迪立即紧张起来,“要不要看医生?”
卡妙觉得有些好笑,“我是那么娇贵的人吗?”他拍拍大个子的胳膊,“不用担心,我带了药。”
“说实在的,卡妙你憔悴了很多。”亚尔迪在他身后嘟囔着说。
卡妙假装乜有听见,两人一起进到别墅里。
这座别墅占地将近一亩(?),分上下两层,装饰并不奢华,却简约大方。
在大厅正中的象牙白沙发上,端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士。一看到两人进来,立即站起来迎了过来。
“我没有想到您会这么快就到来,真是非常的感谢!”
瞬!
卡妙张了张嘴,愣了一秒钟,不过他还是将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咽了下去,带着莫测的笑轻轻碰了一下女人的手心,“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您是艾丝美拉达·莫兰斯夫人?”
没错。这个女人只是和瞬长得有点像而已。瞬的头发是绿色的,而她拥有长过肩的金发;瞬的眼睛是湖绿色,而她的是美丽的天蓝色;瞬还年轻,刚过二十岁,而她已是皱纹爬上眼尾额角;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而她则是个女人。卡妙在心中自嘲,竟会把相差这么大的两个人混在一起!
莫兰斯女士有些奇怪,她尴尬地看了一眼跟在卡妙身后的亚尔迪。
卡妙看出了她的心思,“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夫人。”他说:“我对政治从不感兴趣……不过,即便像我这样从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也知道,作为民主党下一任主席候选人,您此刻应该在某个州的首府为自己拉票,而不是躲在某个幽静的香格里拉享受田园生活。”
“您说得对,奥格尔索普先生。”她带着职业的微笑请卡妙坐下,一边吩咐女佣去为他倒咖啡,但她微笑的面具还是有些许的褶皱,这是只有在极度悲伤下才会有的动容。“如果不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超过了我的生命和我的荣誉,我是不会在此刻离开我的朋友们来到这里。甚至可以说,为了这件事,我暂时抛开了支持我信任我的伙伴们!”
卡妙只是挑挑眉,等待她说下去。
但是她却停下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亚尔迪。亚尔迪会意,他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但是,其他仆人和保镖们却全都留下了。
“我听说您与拉格兰先生是旧识。他是个好人,我相信他胜过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但是,很抱歉,这件事不能让他参与。原因很简单:这是一桩丑闻,更是关系到一个无辜的生命的秘密!奥格尔索普先生,您能答应我为保守秘密吗?”
“那得看是什么秘密,夫人。我不希望我大老远飞来只是为了来听一个怀疑配偶不忠的滥情故事。”
莫兰斯夫人垂下头咬住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好吧,警官。我的丈夫莫兰斯先生是一位受人尊重的法官,而我则出身于政治世家。我们的结合是在利益和尊重的基础上的,无关爱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恪守清教徒一样的生活。而我们也一直没有孩子。但是我却在一个偶然中犯了错。我本该去祈求丈夫的原谅的,但是那样一来,孩子和我的前途就全完了。我了解他。他虽然不爱我,却要我遵从夏娃的美德……于是我在这里,偷偷地生下了我的孩子,理查德。这里,是我已过世的父亲遗留给我的。理查德从出生以来就在这里生活,我在这里安排了可靠的人,从那时开始,他成了我唯一快乐的源泉,知道前天傍晚……”她痛苦地将脸埋进双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情绪,“让您见笑了,先生。”她勉强微笑着说,可一想到自己遭遇的不幸,眼眶里立即溢满了泪水,“他不见了……我的儿子,理查德……他被绑架了……”她抑制不住,哽咽起来。这位传说中的女强人,此时卸下了一切坚强的外壳,只是一位绝望的母亲。
“他被绑架了?您是如何确定的,女士?”
艾丝美拉达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打印的纸:
“孩子在我这里。他很好。如果想要见到活着的孩子,请将1000万美元赎金准备好。注意:是100元面额不连号旧钞。不许报警,否则将撕票。”
“哦,是的。这是一起真正的绑架案,至少看上去是这样。那么……”
“那么?”莫兰斯疑惑地看着他。
“您为什么不报警呢?我想迈阿密或棕榈滩的警察会在三个小时以内赶到。”
“报警?哦,上帝!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先生?报警!我不想失去我的孩子!”
“是不想影响您的前途吧,女士?”
“你……我要……我得为美国人民负责!我得对得起我的选民们!”
卡妙冷笑。
艾丝美拉达屈服了,她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好吧,我是个自私的母亲……”她流下泪来。
“我明白您为什么不让亚尔迪·拉格兰警官干预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艾丝美拉达有些愕然,“因为有人向我推荐,您……是与众不同的……”
“是亚尔迪?别忘了我也是警察,夫人。棕榈滩也算我们的管辖范围内,但是却不在我的范围内,夫人。您说与众不同,是指我会为您保守秘密,甚至让可能的罪犯逍遥法外?”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我只是听说您,并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至于那位推荐人,您想错了。我说过,这件事我不会跟拉格兰先生讲,是另外一个人,我的父亲的好友,史昂·萨多尼亚先生。”
“哦,那么,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站起来,“我看您还是报警吧,女士。这种情况下只有交给警方来处理才对。”
艾丝美拉达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回答,她呆呆地望着卡妙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在卡妙快要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大声叫住了他。
亚尔迪听到声音走了进来。
“这就是您的答复?奥格尔索普先生?您把您的当事人置于何地?您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和他的母亲被残忍地杀害吗?”
“女士,”卡妙头也没回,声音冷漠地说:“我手头上还有一起多人失踪的案子呢,夫人,他们同样是生死未定。他们的生命在我看来并不比您的儿子更轻。而且,夫人,事实上这里不属于我管辖。”
“卡妙……”亚尔迪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艾丝美拉达绝望地望着卡妙,“如果我报警,先生,就算能救我的孩子,就算能把绑匪绳之以法,但是,几千万选民怎么办?……”
“女士,换一位总统,同样会为民众主张这些权利的。这就是共和国的先驱们确定我们今天的体制时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哦,长官……”那位受人尊敬的女士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求您……请看着那个尚不满两岁的孩子的份上……”
卡妙斜着眼看着她,似乎在嘲笑她内心隐忍的痛苦。
“卡妙!……上帝,你在做什么?”站在楼梯下的亚尔迪吃惊地望着用一只手拉住窗棂,半吊在二楼婴儿房窗外的卡妙,他正在优哉游哉地用另一只手阅读短信。
短信是瞬发来的:“我和冰河参与了凌晨的抓捕行动,犯罪嫌疑人已经抓获,是白房子对面那家面包店老板的儿子。我们在他们的地下室发现了被害人肢解的尸体和破碎的衣物。不过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个恐怖的场景。在抓捕过程中,我们受到了袭击,冰河瘦了点轻伤。看起来嫌疑人似乎有精神上的疾病,而他的奶奶不到两个月前刚刚去世。克莱因探长晚上开始审讯。长官,我能不能请教一下,您是如何知道的?”
卡妙关掉手机,回答下面的老朋友,“我在取证。”
亚尔迪点点头,在艾丝美拉达身边他无疑是知道这件事的,可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你小心点。”他说,然后转过身要去别处看看。
“你什么时候到的这里?”卡妙忽然问,眼睛漠然地盯着窗口下草坪中木梯的脚印。那片土地明显比别处的深些。
“我?”亚尔迪差异地回头,“我和夫人一起来的。在昨天中午到达。你知道保护夫人是我的职责。”
卡妙没有再问什么。他回到房内,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窗台和婴儿床附近。然后他和保姆一起回到楼下大厅。
莫兰斯夫人和其他人正在焦急地等他,“怎么样?”她问。
“绑匪来过电话了吗?”
“还没有,我担心……”
“您说,这些人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离开过?”
“是的。至少我回来之后我就和他们一起待在这里,只有亚尔迪出去过。他们去厕所都是两人一组的。”
“他们的移动电话?”
“我知道这样不合法,但是还是恳请他们都叫了出来。他们都很理解我。”
“您在怀疑什么,夫人?您知道些什么?”
“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您知道,长官,否则我不会把他们派到这里来。我只是怕他们一时惊慌报了警。”
“您说得对,夫人。”卡妙微笑着看着她。此时,不管他的笑容看上去有多迷人,她都感到不满和厌恶。“现在开始单独询问吧,我和其中一位就在楼上的婴儿室。而其他人就在这里,好吧?您先来,夫人?”
“我?”
“是的。您先来。”卡妙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艾丝美拉达不安地看了一眼其他人,起身跟他上了楼。
“您是什么时间知道的?”
“昨天早上刚起床,大约7:30,因为在华盛顿D区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早起了一会儿。当时我正在洗漱,就听到电话声。我看到那个号码,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在那么早的时候,孩子都是在睡觉的……”
“那么您是什么时候到达这里的?”
“中午12点之前。”
“只有四个多小时?从华盛顿到这里?”
“卡恩先生的私人飞机。在那种情况下我只想立即赶回来。”
“然后您一直待在大厅?您采取了什么措施?”
“我询问了每一个人,然后我们坐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报警。我想等待绑匪来谈条件,可又想到我所有财产刚刚申报,如果突然少了那么多钱,一定会被调查……”
“于是,您想到了萨多尼亚先生?”
“是的。因为他是知道理查德的人之一。他向我推荐了您,先生。可是,我用了一点手段,让童虎局长将您送来。”
“女士,您是不是有什么要交给我?”
“什么?”艾丝美拉达睁开了眼睛。
“您知道的……”卡妙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对方第二次跟您联络的信件。”
艾丝美拉达哆嗦了一下,从袖口中慢慢地抽出一个纸条,“是昨天晚上在门缝里塞着的……我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您知道,警官,绑架孩子的案件有很多都是有内鬼的。”
卡妙慢慢地点点头,去看那张纸,上面只有几个单词:
“9月17日,6:00a.m.,南,2000米,棕榈洞。”
“没有其他人发现?”
“嗯……我想是吧。”
“昨天晚上你们就在楼下大厅里度过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睡不着……我也只是在沙发上歪了一会儿……”
接下来是管家桑斯·普利斯特太太。
“您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太太。您从什么时候为莫兰斯夫人做事的?”
“长官。我是看着艾丝美拉达长大的。我到家里来的时候还是个少女,只是凯恩家的女佣,当时也没想到会干这么多年……”
“普利斯特太太,看得出来,莫兰斯夫人对您有深厚的感情。您是什么时间来到这里照看小理查德的?”
“从这件事一开始。艾丝美拉达告诉我她怀孕了,然后我就被派到这里,开始准备工作。我对这里很熟,因为……”
“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吗?”
“是的。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他是个秘密的存在。我们说好要等夫人任期结束再让孩子离开这里。”
“这里的没有个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你和夫人都相信他们能守口如瓶?”
“这个完全可以放心。所有人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保姆玛格丽特·沃尔西是我的教女。我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认识她。女仆费欧娜·鲁塞尔是在凯恩家里干了十年的老佣人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沉默寡言。我是这里的管家兼厨娘。多纳德·温格先生是这儿的医生兼司机,也负责外出采购生活用品。他是夫人的私人医生,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保镖阿瑟·卡特兰和查尔斯·舒尔特先生是夫人原有的贴身保镖,只对夫人一人忠心。而路德维希·格兰特是老凯恩先生留给艾丝美拉达最宝贵的财产,他是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兵。尽管现在老了,可身手不减当年。所有这些人,除了玛格丽特是夫人怀孕后才来的,其他人都是跟随夫人多年了。其中,她还救过阿瑟的名,而且促成了查尔斯的美好姻缘。艾丝美拉达是个好人,认识她的人不会对她下这种毒手……”
保姆玛格丽特·沃尔西。
“请告诉我你的职责,女士。”
“我是专门照料理查德少爷的。”
“像其他人那样?”
“不,我是专职保姆,先生。负责少爷的衣食。还要哄他高兴,教他说话,走路……”
“你一刻也不离开他?”
“除了他睡觉的时候。”
“平日你是怎么度过的?”
“早上起床后,洗漱穿衣。大概八点钟的时候去把少爷叫醒,给他穿上衣服,洗洗脸打扮好。这时,普利斯特太太会把热好的牛奶送上来。少爷早上只喝这个,饭后休息一会儿,我和普利斯特太太会带小少爷在楼下玩一会儿直到吃午饭。午饭后理查德会睡一小会儿,这时我或是普利斯特太太会把他带到我们的床上搂着他一起睡。下午医生先生会为他检查身体并教他认几个字母。晚饭前天气好的话我们,还有几位保镖会带他在林子里玩。晚饭后就不再出去,我们只在大厅里做做游戏,之后由我带他去洗澡,然后再哄他睡觉。”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那天早上,我起床后习惯先去看他一眼,看他是不是还好,结果发现……”回忆起那天早上的可怕情景,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声音也有些颤抖了,“发现……窗子开着,孩子却不见了……”
“你的床跟婴儿床只隔了一道门,难道你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没有……”保姆慌乱地摇着头,“对不起……那天夜里我起来看了他,因为着了凉有些头疼而睡不着,因此医生给我开了点助眠的药物,我没有想到……”
看她的样子,的确是似乎是在感冒。
“如果你感冒了的话,按理说不应该再陪孩子睡了吧,沃尔西小姐?”
“嗯……是的。不过第二天我才确定是感冒,而那时因为理查德少爷的宋总也再也顾不上了。您看,先生,我现在还没有来得及购买口罩呢。”
女仆费欧娜·鲁塞尔。
“你最后一次见孩子是什么时候?”
“头天晚上九点多。孩子在那天晚上哭闹的特别厉害。沃尔西小姐很生气,好像骂了他几句。于是晚上只好由我和普利斯特太太将他送上去,哄睡了。睡着之后沃尔西小姐才上去,很后悔骂了理查德。”
“你的房间离婴儿床不太远,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是的,先生。现在想起来……是的,有一声似乎是木头砸到什么上的声音。因为周围很静,那一声很突兀,但之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一直认为那是我在做梦……”
“那是什么时间?”
“不知道,因为很快我就又睡着了。没有记得看时间。”
“夜里有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没有。”
“以前有过吗?”
“……”费欧娜仔细想了一下才说:“一岁以前他夜里是经常哭的。现在好多了,夜里很少听到他哭,因为他一哭,玛格丽特就会过去……”
医生兼司机多纳德·温格先生。
“先生,事发那天夜里,你在哪里?”
“我在棕榈滩。我朋友的女儿那天结婚,我顺便去进一些婴儿用品、食材和药品。晚上就在槟榔酒店住下了。先生,那边的服务生可以为我作证,……”
“那你是什么时间回到这里来的?”
“第二天一早,普利斯特太太告诉我少爷失踪了,她已经跟夫人说了,要我去机场接夫人。我就直接去了机场……”
“最近一个月,这里有人生病吗?”
“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孩子也没有生病?家里没有人因为身体不适而服药?”
“没有……哦,等等,沃尔西小姐今天看上去好像感冒了,哦,上帝,这两天大家都只想到那件事了。至于吃药,只有普利斯特太太,她有高血压的毛病,睡眠也不好,因此一直吃这方面的药……”
保镖阿瑟·卡特兰。
“这个地方,除了我今天见到的这些人外,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这所房子是夫人的父亲留给她的,连同前面的小树林都是夫人家的财产。但是过了那个小树林,就有一个村子,村民砍柴火打猎的时候有时会接近这里……”
“那,有没有人进来过?”
“从两年前我来到这里就没有。莫说是外人,恐怕连莫兰斯先生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亲戚朋友邻居都,没有来往。”
“那么自从莫兰斯夫人生产,这里有没有人员流动?”
“没有。玛戈是最后到来的人,之后没有人到来也没有人离开,我们共同分享着这一个秘密。”
“为什么?”
“?”
“你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来保守这个与你无关的秘密。”
阿瑟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看着卡妙,“我也不知道……你只知道应该这样做。为什么?……也许是所谓的职业道德吧!”
保镖查尔斯·舒尔特。
“舒尔特先生,那天夜里是你值班?”
“是的。我们三人每人轮12 个小时,24小时不间断对房子内外少爷及其周围监视着。”
“平时有没有发现房子周围有可疑人员?”
“呃……我没有注意到……偶也也会有人经过,如果不是附近的村名,往往就是些自驾游的游客,喜欢冒险和刺激的……但这样的恶人不多,毕竟这里很偏僻……”
“那么,那天夜里呢?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
“请说具体些。”
“八点钟交班后我现在房子周围巡逻了半个小时,然后仔细检查各处门窗。九点回到房内,关好门窗,巡视完房内,这时阿瑟和路德维希才离开。随后的一夜,我都是在监控室里……”
“我见过你们的监控,能够看到整个婴儿室内外的情况。那天夜里,你们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
“坦白地说,先生,我没有看到有人将婴儿偷走。婴儿床的被子下塞了个枕头,镜头上看不出来……”
“那天夜里,你打盹了吗?”
“没有。”
“有没有听到可疑的声音?看到可疑的光?”
“没有。”
“离开过监控室吗?”
“是的,有两次去厕所。”
“时间?”
“晚上零点左右翼和凌晨四点左右。”
“监控有录像吧?“
“呃,……是这样的,先生……“
卡妙看出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录像带这两天恰好用完了,温格先生那天原本去买,可夜里没有回来……”
卡妙皱了下眉。
“第二天他陪夫人回来时也没带来,说是走得急忘记了。然后,大家就都被留在楼下,哪里也不能去。”
“这两天监控室一直都没有人?”
“是的。夫人对谁对什么都不信任了。”年轻的保镖痛苦地摇摇头。
保镖路德维希·格兰特先生。
“昨天晚上是您值班,先生?”
“无所谓值不值班了,孩子不见了,所有人都待在大厅,谁还有心思去关心别的事?除了亚尔迪·拉格兰,因为夫人不让他知道这里的事,他倒是一个很知趣的人……”
“拉格兰先生没有加入你们?”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他一直在外面转悠,或听夫人调遣,晚上也不进屋来睡觉。”
“夫人来到这里时有没有再见其他人?”
“我不知道,大概没有。”
“这两天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或声音、亮光?”
“没有。”
“格兰特先生,听说你是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兵,并跟随老凯恩先生很多年。您来凯恩家多少年了?”
“您问这个干什么,警官?莫非您怀疑我?……”
“这很重要,关系到你爱的那个孩子的安危。”
“……”老兵“嚯”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他面前的人,不过片刻后他还是回答了:“小子,我认识凯恩先生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下午,卡妙独自一人去查看了房子周围和两侧的小树林。林子中潮湿而清新的空气令他全身的不适稍有缓解。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他回到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几天来的疲惫和紧张折磨得每个人都筋疲力尽。
“哦,夫人。”卡妙说,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浮的笑意看着美丽的女主人,“很抱歉。绑匪很高明,甚至连清晰的脚印也找不到一个……我尽力了,真的很抱歉。”
艾丝美拉达全身颤抖起来,她盯着卡妙,那双蓝眼睛里迸发出纠缠着希冀与绝望的光芒,她的唇角在哆嗦着,声音几乎无法完整表达,“……你……你是,什么,意思?”
卡妙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人手再多些,或是时间长些,也许会有些头绪的,夫人,可是,你能再等吗?”
“那……你的意思是……?”
卡妙有些不耐烦了,“报警,夫人,这是当然的了!我从一开始就讲的很清楚,夫人,这是警方的职责。如果你一开始报了警,那么说不定现在孩子已经在你怀里了……”
“是的!但那也可能是具尸体!”她突然失控地朝卡妙咆哮起来,她指着卡妙,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我是因为相信你,奥格尔索普警官……相信你……能够拯救我们母子……我曾经多么相信你!”
卡妙一脸的无奈和厌倦,“好了,夫人,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我知道你相信我的实力,我也知道我的实力,但那不是蛮干。我有我的同事和小组,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都被舍弃了。我很感谢你的信任,夫人。可我终究也是个人,而不是上帝!侦破这类案件是要各种手段和技术相结合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几天来的身心折磨在这时爆发出来,艾丝美拉达有些歇斯底里地喊着,只差一点就要向卡妙扑过去了,“我只知道我的孩子在绑匪手上!我只知道——报警,我会身败名裂,而我的孩子身首异处!我只知道这件事会使美国人民蒙羞!……”
卡妙叹着气摇摇头,一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无奈,“好吧,看看今夜绑匪会不会再有什么动作,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还没有线索,就只好报警了!”
他向艾丝美拉达鞠了一躬,走上旋转楼梯,留下房间内惊恐而痛苦的众人。
夜里,几天来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众人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沉沉睡去。门外,一个黑影悄然翻过墙,向森林深处跑去。
早晨的阳光穿过明净的玻璃照进室内,大厅内显得温暖而明亮。
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艾丝美拉达·莫兰斯动了一下,缓缓地抬起沉睡的脑袋。突然之间,她像触电一样坐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孩子!
该死!居然睡着了!她的心立即被痛苦填满了,麻木地听着周遭熟悉的音乐。
其他人也醒了,都在看着她。
她这时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机,她立即扑过去,可被压了一夜的手臂却酸麻得不听使唤。手机掉到地上,声音消失了。
“哦,上帝!”她痛苦地喊,去把它捡了起来,一夜之间她苍老了百年。但是当她看到来电显示时,痛苦立即被惊恐取代。
卡妙·奥格尔索普!
但是她没有去上楼找他,而是带人围着房子检查了一圈,确认昨夜绑匪确实没来联络。她的心沉到了谷底,面无人色。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她麻木地将它举到耳边。
“怎么样,夫人?”里面传出卡妙的声音,艾丝美拉达甚至觉得那里面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有线索了吗?”
“……”
“哦?那么,按照我们的约定,你报警了吗?再不报警的话,孩子可是凶多吉少了……”
“……”片刻的沉默后,她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我恨你!”她将手机远远扔出,嚎啕大哭起来。
远处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普利斯特太太尴尬地捡了起来。
手机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响着。
艾丝美拉达停止了哭泣,坐起来,接过电话,坚强战胜了一切,“你还想怎么样,警官?”
“上来,我有事要和你面谈。”
“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这就去报警。”
“你必须来,关于孩子。我只说这一次。”
电话里响起忙音。艾丝美拉达呆了一会儿才将手机丢到一边,麻木地看了一眼楼上,机械地朝楼梯走去。
门打开又关上,艾丝美拉达倚在门上,努力地克制住内心的痛苦:“你找我做什么?”但是下一秒她的目光凝固了她使劲眨眨眼,随后发出一声船头灵魂的惊叫。她的目光怔怔地盯着卡妙身前的婴儿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那里面她看到了什么?一个与理查德一样大的孩子,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孩子!
“嘘嘘!”卡妙微笑着向她竖起食指,“别吵醒他!他还在睡觉!”
她缓缓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
“睡着了而已。”
“是不是吃了什么?”
“没有。看起来这几天也没吃什么苦……”
“……”
艾丝美拉达突然不说话了,卡妙诧异地扭头,看到这位憔悴激动的母亲拼命捂住嘴,泪水大颗大颗从她美丽的眼睛中滚下,细碎的呜咽从唇齿间挤出,支离破碎。
“先生,先生……”她用充满感激和温情的神圣目光注视着卡妙,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与突然而来的委屈。“谢谢,谢谢……”她喃喃地说。
卡妙看着她微笑,他似乎也被这种真挚的感情感动,忘记了自己的面具。
“你想要什么,先生?哦,不要误会。我只是,我只是……”艾丝美拉达手足无措地想了一会儿,才找到大体能表达自己意思的词汇,“我只是想要表达我的谢意。”
“那就让亚尔迪·拉格兰先生送我到棕榈滩吧。我必须要马上赶回去,因为我手上还有其他的案子。”
“没问题。只要您愿意,相信拉格兰先生也不会反对。”
卡妙向她点头致意,站起来要离开。
“先生,您这就要走吗?”
“是的,夫人,请允许我离开。”
“请等一下。”她叫住了走到门边的卡妙,将手上带的一枚铂金戒指取下,“奥格尔索普先生,您救了我的儿子,并保全我的名誉不受损害,无论怎样的感谢都是不够的。而且,我知道,您来,不是公办,却又是无偿的。请拧接受这个。请先不要推辞,听我把话说完。这上面有凯恩家族的标志。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能拿出这枚戒指,无论是凯恩,还是莫兰斯家的人都会竭尽全力为您效劳的。”
卡妙捏着那枚小小的戒指,疑惑地看着艾丝美拉达。
“请您务必,留作纪念吧。您这样的人,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它,但至少在您将来有一天在哪里看到它时,会记起这样一位对您心怀感激的母亲!愿上帝保佑您!”
——长官,凶手已经招供,证据和证词已传真到总局,克莱因警官向法院申请了逮捕令。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在路上。你们自己回塔拉哈西。——
刚下飞机,卡妙将手机调回正常模式,那块小巧的薄屏手机就在他手中像中了魔法一样不停地跳动。等它终于停下时,那上面显示足足有三十条未接电话和若干条短信。
瞬:“长官,局长要你立即去迈阿密。我现在去和扬警官汇合。冰河会警局了。”
莎尔娜:“迈阿密北部1号公路发生特大盗窃案,老头子叫你一回来就去。”
阿布罗狄:“有事需面谈,关于受害者。”
童虎:“死哪儿去了?回电话!”
艾尔扎克:“老师,米罗又被保释出去了,还是那个高个子律师。”
杜鲁:“长官,市局有进展,找到了那个清洁工的车子。另外,珍妮·坎宁那天上午给一个一次性手机打过电话,中午收到了一个快递。”
冰河:“长官,阿默斯特警官让我跟您说一下,局长让我们去棕榈滩与FBI联合办案。”
市:“长官,法医报告出来了。扬警官让我向您报告结果:米罗·沃尔夫饮料中有一种药物 ,长期饮用可致中枢神经系统麻痹。”
艾尔扎克:“檄查到黑市上 的交易记录,不过三组介入了。”
亚路比奥尼:“长官,□□案没啥进展,三组倒是把米罗的保镖给抓了。”
艾尔扎克:“老师,我带冰河去棕榈滩了。市和檄继续调查米罗·沃尔夫,他们随时跟您联系。”
莎尔娜:“不必急着去迈阿密,艾尔扎克说他离得近会去那边看看。”
亚路比奥尼:“长官,阿默斯特北派去杰克逊维尔了,她让我和你联系下,有事吩咐我。”
檄:“长官……”
瞬:“长官……”
机场外的大屏幕上,滚动播出着沃尔夫先生再次参选议员,以及他的儿子被保释出狱的新闻,海德的打码照片、弗洛格的采访视频以及米罗的支持者和抗议者互相推搡的画面也不时来回切换。
刚刚下过雨的空气阴冷闷重,心慌气短的感觉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衬衣被冷汗湿透粘在背上,但他已感觉不到,因为灵魂深处的疼痛一波波涌出,叫嚣着要将他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