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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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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宴吃完,天都黑了,外面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不,还有呼呼的风声。
“江队长,麻烦你载着小褚,他先跟你一个宿舍,行吗?”
“不好吧,太打扰江队长了,我可以找个旅店住。”
“今天先跟他凑合。”孙站长喝多了,他把褚裟推上车,然后醉醺醺回了自己的车,手边放着一个箱子,“小张,这是什么东西?放车上碍事儿。”
“哦,是褚科长放的,说是您的。”
孙生才瞥了眼司机,见对方专心开车,没往后座瞟一眼。
即便如此,他也是小心翼翼地只把箱子打开一条缝,里面是整齐的现金,脸上的红晕立马从一小块蔓延到额头和脖子,嘴里哼哼起了小调。
因为尴尬,褚裟和江元尘坐得很远,各自紧贴车门。
“褚科长是第一次来这岛吗?”
“梦里来过。”
“梦?呵呵,我可以说有梦中情人,没有说梦里到过哪里,你都不知道这里什么样子,怎么梦呢?”
“江队长有所不知,我曾是汉城军校的学生,当时它还在聊都。我来的路上晕船,从一个士兵那里听到母校迁到这里,一草一木都搬了过来,便做了场梦。”
“原来如此,什么梦?”江元尘转头看向了褚裟,依然是自上而下地审视,他的目光总是很危险。
褚裟停顿片刻,他揉揉额头,“不记得了。”
“现在是战时,我们培养优秀的战士,学习研究作战技术,制作新式武器。今后再有褚科长这样的人才替我军宣传,鼓舞士气,我们的前景一定无法估量。”江元尘率先下车,他还替褚裟开了车门。
“谢谢。”
“褚科长的家世很好吧?我看你衣着不凡,连车门也没自己开过吧?很可能不适应我们岛上艰苦的环境。”
“我晕船,今天实在累了。”
褚裟懒得证明自己可以吃苦,别人的认可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瞧我,光顾着稀罕新同事了,忘了你累一天了,快点休息吧。”江元尘拍了拍上铺,他把床新被子放上去,“你睡上边吧。”
“洗漱间在哪里?”
“出门走一百米。”
“没有房间配备淋浴吗?”
“没,统一供水,这么晚了没热水,我们都去澡堂子泡。”
“我知道了。”
褚裟无法接受自己脏着,他硬是洗了冷水澡回来。
江元尘抬脚踢了下上铺床板,“睡了吗?”
“没。”
“褚科长,你跟那位林主任是什么关系?”
“家父的朋友。”
“我看他对你很殷勤。”
“叔叔愿意为小辈劳心劳力,是我的福气,我先睡了。”
第二天,军校起床的号角声响起,传遍整个岛。
江元尘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以为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起不来床,没想到对方正好带着早餐回来,“起这么早?”
“给你的。”褚裟顶着一对黑眼圈,他看起来很憔悴,“我就没睡着。”
“我就应该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住,其他人屋子就收拾挺好,你真不该跟我回来吃苦。”
“我更满意你。”
“啊?”
“昨天我就感觉你有意思,想熟悉你,所以挺好的。”
“这样啊。”
昨日还是晴天,晚上有刮风,今日阴天,到十点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雷声轰鸣。
乔鲁诺去军校报道了,这是整个东胜国培养优秀军官的摇篮,是国家对外强势的底气。
他想从这里发展自己的人脉,不能总依靠表哥,一来受制于人,二来表哥太狂妄,总是得罪人,怕牵连到自己。
根本发展不了一点儿人脉!
这里的学生太看人下菜碟了,他们欺生,还结伙抱团,高傲自大得很。
“啊啊啊,真是浑蛋!”
乔鲁诺突然安静下来,他猛地打开门,顶着对面的男同学。
“我不是故意偷听,这是厕所。”
“哦。”
“不必烦恼,这年头能读得起军校的人大都来历不小,常有看不起人的时候。”男生理好衣领,他的脸棱角分明,神情刚毅,“我叫李博佑。”
“太好了,我们做朋友吧。”
“也行。”李博佑觉得乔鲁诺这人不只长了双怪眼睛,人也古怪,他不好拒绝,收着嫌弃地同意了。
秦朗行的工作进展很不顺,他对所有人和事都不满。
当然,情报处的高层们对新来的秦朗行更不满,他们下了班聚在一起。
装备科的科长许永业正给大家布菜,他这人憨厚朴实,没有架子,只有他对面的位置空着。
宋世会摘了围巾,他坐下后擦眼镜,本就不愿吃锅子,每次都弄得镜片模糊。要不是想来探探口风,他才不来,不如回家看书。
“怎么还不来?”江元尘一向心直口快,“他干什么去了?”
“有事呗。”苏雁孝挂着一对黑眼圈,他不仅白天钓鱼,还夜里打麻将,休息不够,每天都有点不精神。
许永业听见脚步声,他立刻回头半怪半解围道,“你找我们,结果自己最后来?”
“哎,这不是给新来的褚科长找宿舍,房间紧张,很多同事都没有好地方住。”
“他住哪儿?”
“还没找到,我问了些人,都在忙……不知道忙什么。”刘洋相只有丢面子的不爽,他大小也是总务科科长,居然没人搭理自己。
“我隔壁空着。”江元尘没抬头,意味不明地说了这句话。
“元尘,你愿意跟他相邻?”
“没关系。”
几个人能私下一起吃饭,自然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有利益牵扯,愿意交换信息。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忙上忙下,饭都顾不上吃?”许永业调侃,他私下跟刘洋相关系更好。
“还不是那个谁,拿着把尚方宝剑就来找我的茬子,他知道这里的摊子多难收拾吗?”
大家都不搭话,还是许永业找补,他觉得刘洋相说得太过,“你快吃口吧。”
“瞧我,饿得头晕眼花。”
“之前我们多难,这里还是敌占区,现在他就是来分桃子的。”江元尘忍不住了,他十七就上了战场,四年抗敌,三年内战,又在岛上熬了三年,这才是少校。
秦朗行上来就是少校,一到岛上便开始调查他们这些老人。
“是嘛,江队长劳苦功高,年轻有为,这我们有目共睹。他,他是哪来的?”
“人家是嫡系,世会应该了解,苏雁孝,你知道吗?”
“我不了解。”
“他?太子伴读。”
苏雁孝搓搓鼻子,他用猛火点上烟,又掐起满满的小酒杯,一双带血丝的大眼睛瞥了眼刘洋相,“惹不起,让着吧。”
“太子伴读”是玩笑话,秦朗行是东胜国现任总统长子一派的人,他来岛上就是为了为派系斗争拿到更多筹码。
大家都不是什么善茬,有人听了他满口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就犯恶心,很不给面子,有人不露声色,只在心里谋算。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太自以为是。”江元尘非常想让秦朗行吃些苦头。
“好了,我们是来商量如何解决问题,不是来开批斗大会的。”许永业想让宋世会和苏雁孝参与抵制秦朗行,这俩一个为提供情报一个监听,如果为秦朗行所用,他们就被动了。
宋世会看着脸嫩,但他从军校毕业后一直在岛上做情报工作,整整八年没出过差错,心眼儿多得很。
他一句真心话没说,但洞悉了其他几人的想法,“想要我做什么?”
“不要给他信息,给他假消息,让他犯错。”
“罪不至此。”宋世会尴尬地笑笑,这样确实会重重打击秦朗行,可是此事一旦被捅到站长面前,他很可能会得个叛国罪。
“不合适,你为难宋科长了。”
刘洋相脑子突然回来了,他拉了把江元尘,“我有个主意,你听听……”
房间简单而通透,白天时照进来的阳光很舒服,夜晚时洒进来的月光很柔和,里面是一张窄小的床,还有就是大大小小的箱子。
忽地,有人敲门,是江元尘送来乔迁礼。
褚裟看看钟,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没时间做更多布置。
“给我的?”
“回来路上顺手买的。”江元尘双手插兜,他似乎不在意褚裟是否喜欢。
褚裟直接拆开,里面是一把纯银的拆信刀,“谢谢。”
江元尘来到打开的箱盒前,他拿起厚厚一捆信封,每一封信都又轻又薄,好似空的。
他拈起,对着昏黄的灯照一照,里面是有信的,“弟妹的箱子?这么精致。”
“不是,我的箱子,我未婚。”
不同材质与款式的烟斗有十来个,八音盒被擦的干干净净,首饰盒里有琳琅满目的戒指与项链,几箱子都装着不同季节的衣服。
江元尘回头,见褚裟穿了身黑色丝绸睡衣,因是旧式的,对方的瞳孔又黑又大,脸白得像石膏,他突觉有些怪异,“你一直这么白?”
“晒不黑。”
“那你是没在岛上待过,很快就黑了。”江元尘都出了门,才刚想起来说,“晚安。”
褚裟立刻把门上了锁,他这些东西都是经过了审查才能带上岛,即使如此,江元尘还要亲自来检查一遍,够谨慎的,不愧是信息一个字也飞不出去的罗胜岛。
蓝天将白未白,风敲打玻璃,天灰暗的蓝,冷惨惨的。
褚裟觉得冷,拿驼灰仙鹤纹样的披肩搭上,说是整理房间,实际上他并没有动一根手指头,只是走到这边看看,选了本喜欢的书放在桌上。
江元尘一直看着,他在等待。
“早,有事想请教哥。”
“怎么了?”
“我来的时候,带了一直照顾我的佣人,他们都被拦下了。”褚裟烦恼地抓头发,“如果我说出来,你会笑话我的。”
“不会,你说。”
“我连指甲都没有自己修过。”褚裟叹气,他指着满地行李,“学生有勤工俭学的吗?我需要雇人做事。”
“我不会笑话你,但其他人会。”
“笑话我?”褚裟抬眼,他抱着胳膊点头,“居然会这样。”
“自己做吧,我帮忙。”
“你要去处里忙任务吧?”
“最近清闲。”
褚裟收拾了一会儿,其实他没干多少,主要是江元尘出力,他便去泡咖啡,在一桌子的杯具面前选择。
“随便拿个杯子倒水就可以,我喝不惯那玩意儿,像中药。”
“那喝茶。”
褚裟还泡了绿茶,先用藏蓝色斗笠杯装了递给江元尘,自己用金制闻香杯,“你的手真好看。”
“就是干活的手。”
江元尘把两只手一摊,他又看看褚裟精致到指甲缝的手,“握枪,杀人,就这些。”
“手会握枪,够用了。”褚裟不笑的时候下巴微抬,目中无人的高傲感很重,一旦笑起来便眉眼弯弯。
“小江,你跟褚科长临着,处得如何?”孙生才想起要关心下属。
“我觉得有些不懂人情世故,我想着他是新来的,照顾他心情,帮他忙,但他好像觉得是应该的。”江元尘这么说,其他人跟褚裟并不熟,便保持沉默。
“年轻嘛,还需要历练,你多提点他,明晚花楼点红灯笼,你带他去玩玩。”
“好。”
下了学,穿着军装的学生们涌出校门。
乔鲁诺和李博佑一起走,他觉得对方越走越快,自己逐渐跟不上,直到被其他学生卡在原地,“李博佑,李博佑,你等等我。”
一群灰绿色里,穿白裙子的女人格外明显,她发觉李博佑走到了身边,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便想走。
“还好吗?”
安净月刚出月子,她不见憔悴,皮肤甚至比生子前更加红润白嫩,许多男学生都在暗自打量她。
岛上没有什么年轻女人,安净月是护国站的督察,地位仅次于站长,她的公公是军校校长,老公在外做生意,没有人不知道这些。
所以,李博佑不该靠近,更不该开口。
“李博佑,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乔鲁诺听同学说今晚花楼做生意,很多人都去玩,他估计是跟现代酒吧差不多的地方,也想去凑热闹,“走吧,去花楼玩,我请客。”
李博佑原本要拒绝,看到安净月点头,他便应下了。
入夜后,昨天还空空荡荡的花楼里装满了莺莺燕燕,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女人反串男人,她手持折扇唱曲,引起一片叫好。
桌上男人们身边都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妓女作陪,大家饮酒取乐,好不快活。隔着一张桌子,隔着满桌佳肴,江元尘搂着一个娇笑连连的女人,眼睛却盯着对面独坐的褚裟。
“今天你得选一个,随便挑,想让谁陪你?”
“长官……”
褚裟拒绝女人的贴近,也推开了酒杯,“我不喝酒,也不狎妓,之前不知道是来这里,现在我要走。”
“我说,褚科长,你这不是不给我们站长面子吗?”江元尘举起酒杯,其他人纷纷附和他。
“拿着吧。”褚裟把几张钞票递给还要靠过来的女人,“我不需要女人,早点休息。”
“谢谢长官。”
“你不能走,这是规矩。”江元尘把酒杯重重一放,“我们得确定你不会轻易被女间谍当大鱼钓了才行。”
每个季节到来,岛上人会上岸挑选女人,给她们蒙面带来,警告她们不可对外透露在岛上碰到的任何人和事,而且这些女人也是经过严格筛选的。
中枢国至今派出太多美女间谍,很多训练有素意志坚定的军人都没能过美人关,所以上层领导干脆给他们送女人,以免他们碰上个女人就没了理智,有什么秘密都泄露出去。
“这爷大方,你们还不抓住他,没准就被他讨去做小老婆,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褚裟只是站着,如需要让人想起尊重他,那么应该严肃点,“来找我。”
“什么?”江元尘一愣,他松开怀里的人,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来找我。”褚裟转身就走,他不想继续被这里的嘈杂声折磨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