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之骨髓》太平洋君

5、第 5 章

　　海岸嘈杂街市旁的小屋特别宁静，深蓝色海水带来冷意。

　　苏雁孝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提着木桶，他昨夜打牌到十二点，非常困倦，差点没法在凌晨过来钓鱼。

　　打开躺椅，他把鱼竿搁置好，然后就是把草帽盖在脸上休息。

　　“组长，那个安督察找您。”

　　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苏雁孝用自己的大眼睛和巨大的黑眼圈看向下属，“什么事？她坐完月子了？”

　　“回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江元尘路过，他是来检查今早上岸的物资，面上笑呵呵，心里在骂人。这种活儿是后勤干的，就因为秦朗行抢他们行动队的活儿，导致站长觉得他闲，便派他来做排查。

　　出于制衡目的，护国站内部成员官职小，权力却大。这样护国站既能被总统用来解决间谍横行的问题，干各种脏事，又无法因为权力大而胡作非为。

　　“你是巴不得安督察跟秦队长干上……”

　　“对。”

　　“苏科长，江队长，站长找你们。”

　　“怎么这么急？”

　　“安督察，她把山药的嘴撬开了。”

　　苏雁孝和江元尘对视一眼，江元尘急匆匆地跑了，而他叹口气，自己当时没能在场，肯定要挨训了。

　　“天天不是打牌，就是钓鱼，他是护国站的一员，是电讯科科长！”站长孙生才果然在拍着桌子生气，“那么关键的内容，他人不亲自在场收录，在哪里？”

　　“老秋在啊……”

　　“安督察，你不要替他找借口了。”

　　“苏科长来了。”
　　安净月还坐在沙发上，她其实没彻底恢复过来，但是上头调来一位稽查队大队长，是不是奔着夺她的权来的，目前尚未可知，她提前结束月子，就是来见一见。

　　“哦，净月，稽查大队长。”

　　“安督察，闻名不如见面，您真是有一手。”秦朗行比了个大拇指，他是钦佩对方这位审讯专家的，探情报的一把好手，“您下次务必知会声，让我们也观摩观摩您的本事。”

　　乔鲁诺悄悄看了安净月一眼，他似乎见过对方，就是那天……

　　“嘴太甜了。”安净月还是没把自己审出来的名单拿到面上，她在等站长的安排。

　　“等人到齐了，一起听听老秋录的。”

　　“好啊。”

　　“秋老师，早上好啊。”
　　褚裟上半身保持藐视一切的姿态，是随意的优雅高贵，下半身气势十足的模特步。

　　而紧接着的科长们不自觉就系好风纪扣，戴正帽子，挺起胸膛，尽可能地收起肚子，大阔步地跨进来。

　　“小褚来了。”
　　秋林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他笑眯眯地看着褚裟，“瞅瞅咱们这台新设备，认识吗？”

　　“秋老师，让我看看，这是……”
　　褚裟停下摇扇子，他合上扇面抵着自己的下巴，一身黑衣衬得他皮肤更加惨白，嘴唇血红，在他思考的时候，睫毛缓慢起伏，像黑色的蛾蝶，跌落在他瘦瘦的脸上。

　　乔鲁诺收回视线，他发现在褚裟出现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聚焦于他，当然，任何人进门都会引起注意，但目光和目光不一样。

　　以前他看过一本书，讲的是境遇性同——□□，又称境遇性同性恋，假性同性恋。

　　同性恋可以被分为绝对性同性恋者和境遇性同性恋者。
　　前者是指在任何环境、条件状况下都只喜欢同性，并且对同性的爱恋情感持久不衰。
　　后者是没有接触异性的机会，从而选择同性排解寂寞，他们对同性的感情是暂时的，一旦脱离只有同性的环境，能够接触到异性，就不会再维持同性恋。

　　比如在监狱，在军队，在男校……

　　乔鲁诺推测，被褚裟蛊惑的人应该是太寂寞了，只要他帮助表哥让他们看清这个人的真实面目，应该能挽救局势。

　　“哎——”褚裟讶异，他往前走了两步，依然距离乔鲁诺有三米远，但他直视对方的脸，“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呼吸停滞了，乔鲁诺盯着褚裟的脸，不自觉吞口水，他不是害怕对方，是被这两步给迷住了。即便大家都是男人，即便他不喜欢男人，但他得承认，这人有点魅力，他是上帝视角才会知道危险。

　　褚裟接过茶找了地方坐下，左边是秋林，右边是宋世会，“秋老师。”

　　安净月大大方方地看褚裟，冷肃的脸上毫不迟疑地露出个笑容来。
　　“站长，您会挑人，秦队长能干，褚科长有品貌，面子里子，咱以后可就都有了。”

　　“哈哈。”
　　孙生才假笑，他快烦死秦朗行了，天天折腾他们护国站，工作上，对这不满意，对那不满意，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朗行才是站长呢。

　　“小褚，你来看看这组电文。”
　　秋林大半人生都在破解电文，他一心想把自己的本事发挥出来，为国家做贡献，奈何进了这个电讯科做技术顾问后，里面的成员整天就是打牌、赌—博和喝酒。

　　后来褚裟来了，虽然他没接触过电文，也不是一点就通的天才，但是他非常勤奋，每天都抽出时间来学习，会总结出问题跟秋林请教。
　　秋林还喜欢书法，发现褚裟有一手好字，他跟褚裟教完电文译码跟知识，再和对方聊书法。

　　“我再考考你，这是什么？”

　　褚裟蹙眉思考，他有些不好意思，“您就逗我吧，我哪会啊？不知道。”

　　“这就是中枢国的皇家密码。”

　　“还皇家密码，他们可一点儿也不新时代。”

　　“是的，我们本是一个大国，因为他国来犯和自身各方势力的角斗才分裂，其他四国渐渐都在革新，发展，他们中枢国还停留在过去的腐旧里。”站长孙生才感慨，“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他们不敢见，老太太一个，还搽脂抹粉的，实在可笑。”

　　秋林胖乎乎挤在座位里，他不再说话，只是笑眯眯看着褚裟。

　　乔鲁诺不理解，为什么连老头都攻略，重点是他怎么做到的。

　　首先，秋林老爷子人好，跟其他同事也都很友好，但是他心小，胆量小，人谨慎，怕惹事，说话小心翼翼的，几乎不跟人来往，就每天找站长汇报下工作。

　　之前秦朗行去找秋林请教破译秘密电文，没俩问题，老爷子感觉他咄咄逼人，就憨笑装傻，只有一句话，一切找站长，什么都得问问站长。
　　秦朗行回来就发脾气，说电讯科其他人都是混日子吃干饭的，秋林就是只老鼠。

　　现在呢，秋林在纸上写截获的电文，给了褚裟密码本，然后让褚裟查。

　　褚裟写下一个字，秋林笑着摇头，把正确答案写下来，然后褚裟眼冒星星，再去翻密码本，“这不会涉及情报泄露吧？”

　　电讯科一个组员瞅瞅褚裟，他开起对方的玩笑，“情报泄露了第一个找你。”

　　“抓小褚去审讯。”秋林跟着一起开玩笑，他笑得咧开了嘴，

　　闻言，褚裟立刻合上密码本，推给站长孙生才，“审讯拷打人可狠，我路过听着感觉自己的皮肉都疼，从此绕路走。”

　　乔鲁诺看表哥独自越来越生气，他觉得秦朗行还是找找自己的问题吧，人缘不行，俩人一起来的，你看褚裟这速度，先后得到站长、门房和电讯科仨大爷的喜爱。
　　连泡茶的秘书，他都给褚裟单独泡咖啡。

　　“站长，人到齐了。”

　　“先前我们抓到的间谍撂了，安督察辛苦，月子都没坐完，急急忙忙来审的。”孙生才主要不是夸安净月，他是在提醒秦朗行，护国站有的是人才，而且还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站长，都是我份内的事。”

　　苏雁孝看了眼安净月，要不是对方劝阻，他肯定会被站长当着大家的面大骂一顿。

　　等录音放完，孙生才还是没对苏雁孝露出好脸，“我让宋科长根据她提供的信息，拟订了一份名单，江队长去抓人。”

　　“好。”

　　“别急，名单太长，人不少。我们这样，所有科长都来审讯，两两分组，商量着，尽快审完所有可疑人员，排查出更小的范围。”

　　“明白。”

　　“好。”

　　“安督察，我跟你一组。”孙生才背着手出了门，他哼着小曲，心情不错。
　　只要审出代号为0637的卧底来，这样的功劳够他再升一升了。

　　“抓阄吧。”

　　“你们慢慢玩，我先回去看看孩子，等抓完人了，派人通知我。”

　　“什么玩？咱们是正经事。”刘洋相笑呵呵地冲安净月摆手，“安督察慢走，让我手底下的人送送。”

　　秦朗行皱眉，安净月也是位老干部了，对方曾经就是搞谍战的，那会儿五国未分，还是堇国，因为国弱民愚统治阶层腐败堕落，因此遭到外国人侵略。
　　那会儿，此岛还是敌占区，这边的情报站死了一个又一个成员，甚至被彻底端了。
　　安净月从十四岁做卧底，于街头卖报，在酒楼做厨娘，给外国佬的夫人看妇科病。
　　她整整做了十年，直到外国佬被赶走，堇国分裂成五国。

　　“你是几号审讯室？”

　　站里除了站长孙生才和督察安净月，往下的高层有两个队长分别是秦朗行跟江元尘，五个科长分别是宋世会、褚裟、许永业、刘洋相和苏雁孝。

　　“七个人咋分？”

　　江元尘把剩下两个纸团从烟灰缸里拿出来，他先打开了一张，“三号。”

　　见其他人要么不应声，要么摇头，江元尘又把另一张纸团打开，“这也是三号，看来我只能自己审了。”

　　“我们一样。”褚裟走到宋世会面前，“什么时候审？”

　　“看江队长抓人的速度，他已经走了。”宋世会嘴角上扬，“我觉得明天就要开始……”

　　褚裟惊讶，“这么快？”

　　“秦队长也去了，他们俩杠上，估计今晚牢里就得塞满。”
　　刘洋相巴不得两个队长打起来，他是总务科的，平时干点轻松的后勤工作，不像安督察又管情报科又做副站长，工作辛苦；也不像江元尘四处抓间谍，行动充满了危险。
　　这不代表他是饭桶，但是秦朗行的言语中充满了对他的指责，自己总比苏雁孝强吧，这家伙整天都不干活儿。

　　褚裟和秋林告别，他前去档案科借资料，隔着窗口，科员递给他一本册子。

　　“科长，麻烦您签个字，在这里。”

　　“好，我借什么资料，什么时间，都会记录在上面吗？”

　　“对。”

　　“我能借任何资料吗？”

　　“这个……”年轻小伙儿有些迟疑了，对方是领导，他不能直接拒绝。

　　“我不是很懂你们的规矩，讲讲呗，免得我不知情，惹你们为难。”

　　“各位科长队长……科长。”

　　宋世会摆摆手，让属下走开，他俯下身隔着窗口看褚裟，“你借的这个没意思。”

　　“我就是找点文书，挑些内容排版。这周就要结束了，报纸内容才做了一点点。”褚裟似乎很烦恼。

　　“这个是明日黄花，过时，没有价值。”
　　宋世会直接选了另一个级别更高日期更新的档案，“借……你借这个吧，它刚从A级档案降为B级。科长跟队长的权限可以借B级档案，我们手底下的人要拿着我们的手写证明才能借。安督察和站长可以借A级档案，只要我们得到他们的许可，也能看A级档案。S级档案只能站长看，他能决定给其他人看。”

　　“知道了，谢谢。”褚裟没有多停留，他回到办公室，把档案交给属下，“你抓紧做，明天送去报社。”

　　“是。”王佳丽等褚裟离开后立刻起身，她把门锁上，将一支枪放在桌上，然后才打开档案袋，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

　　“哎，小褚，你把这个给老秋，让他尽快译出来。”

　　“不好吧，站长。”

　　“什么不好？”
　　孙生才这人本来不是搞情报工作的，他以前是军参谋长，军衔是少将，干了四年隐姓埋名的谍报工作，不能再跟以前老战友聊日常工作，每天就是沉默，不能多嘴一句情报。
　　他如今年纪大了，前—.列—腺不中用，孩子们不在身边，妻子又是个乡下来的，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站里家里，他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我让你送的，谁说什么，让他找我。”

　　“是。”

　　褚裟来到电讯科，里面坐满了人，他第一次见这个科如此高的出勤率，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没地方坐了，于是静静站在一边。

　　“小褚，有事吗？”

　　“站长让我把这个拿给你。”

　　秋林接过信封，见苏雁孝过来，他就递给对方。

　　“什么？”

　　“不知道。”褚裟送到了就走，他走出门又折返回来，“麻烦译出来给站长，我实在是忙着回去弄报纸。”

　　“行，你快忙去吧。”
　　秋林摆摆手，他注意到苏雁孝在认真检查信封，等检查完才拆开，译完发现是一条旧电文，这是站长在考验褚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