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马甲崩坏中》那年大雪

31、建议浑水摸鱼

　　风祭巳我盯着毫无装饰的天花板，方方正正的壁灯挂在中心，淹没于无声无息、灰尘一般的黑暗。背后铺着柔软的被褥，空气灌入肺腑不再烧灼难熬。

　　他发了一会儿呆，慢吞吞起身，蹬上拖鞋，推开卫生间的门。

　　镜子里映出一位青年，面色苍白不比冬日积雪温暖几分，眉宇间镌刻着难以抹去的倦怠。上身仅仅穿着一件打底毛衣，身形单薄，骨骼明显，似乎一阵轻风便能吹化了。

　　他抬手打一个哈欠，转身离开卫生间。

　　刚刚讲完那一段话，还没有进一步引导谈话方向。后续发展的影响程度不低，应该不至于交给系统托管自动运行。

　　不久的将来，还要回去。

　　他走向摆在窗边的浅色书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塑料袋里捡出在便利店购买的巧克力砖。

　　他撕开深紫色纸质包装，掰断四分之一的部分丢入嘴巴。一股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迅速蔓延，混沌的大脑似乎清醒几分，踩在地板的力道不再飘忽如坠迷雾。

　　他将自己重新扔到床上，翻身一卷被子，闭上眼睛。

　　……

　　雨声哗啦不断，穿过厚重的窗帘，吹散看不清的梦境。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系统？”

　　寂静无声。

　　他默然盯着前方书桌边缘的墙壁，不知道什么物体在上面刻出杂乱的黑色线条，突兀且碍眼。

　　他忽然想起几天、不，半天之前，在商场与诸伏景光不告而别的情景。或许应该想办法告诉对方一声，「西园寺弥一」安全回家了？

　　算了。

　　还是不要徒增麻烦。

　　一个人洗漱。

　　一个人收拾卧室。

　　一个人吃掉蓝莓夹心面包作为早餐。

　　一个人进入书房，逆着黑暗点亮书桌上的台灯。

　　外界雨声噼里啪啦，窗户被拍得哐哐作响，厚重的深色窗帘毫无动摇，将一切寒气与冷风牢牢阻隔在外。

　　墙壁上，挂钟滴答作响。

　　十几个小时悄然过去。

　　他活动僵硬的脖颈，起身回到客厅，简单热一杯牛奶，吃完剩下的大半块巧克力，再次回到书房，不声不响地翻书。

　　……

　　风祭巳我单腿屈膝，靠坐在书房墙角，放下手中未看完的书本。

　　“启用身份，源清司。”

　　［冷却时间已结束］

　　［启用身份‘源清司’，正在确认时空坐标——］

　　视野倏然漆黑。

　　一道悠长而洪亮的鸣笛声响起，唤醒蒙昧的意识。

　　风祭巳我睁开双眼，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正单手扶在冰凉的白漆栏杆上，前方一半是人满为患的码头，一半是海天相接的景观。

　　偶有海鸟掠过甲板，引起周围一阵惊呼。

　　他伸手摸进风衣口袋，指尖碰到一张略显硬挺的卡片，将其取出横在面前，整体呈现白蓝二色，镌刻着几串英文与数字。

　　不出意外，是他的房卡。

　　他下意识环视四周，不曾看见任何一位旧识的身影。原地等待三分钟，也没有陌生人前来搭话。

　　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介于过往一些经历，每次启用「源清司」的身份，他习惯性原地等待几分钟，看看琴酒是否在附近，或者有接到琴酒命令过来的人。

　　比如上次天空岛之行，山崎秀智。

　　风祭巳我顺利找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穿过玄关，步伐忽然一顿。

　　他仿佛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径直走向房间靠阳台一侧的书桌，拉出扶手椅坐下。

　　原木色桌面干净整洁，仅仅摆放着一台普通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支纯黑色钢笔。

　　他拿起钢笔，拔开笔帽，笔尖缝隙里没有任何墨迹。

　　他沉默两秒，没有进一步检查墨囊，直接合上笔盖，放入大衣内侧不易丢失物品的口袋。

　　房间内一片沉寂。

　　倘若有一位听力极其敏锐的人在此，便能捕捉到从床头装饰性栅栏后传来的，持续不断的、细若游丝的电流声。

　　那是一个微型监控器正在运转。

　　风祭巳我伸手打开电脑。

　　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冷淡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如今局面不出他的预料。

　　上一次准备离开天空岛时，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几乎将组织的怀疑明晃晃摆在他眼前。

　　虽然不知缘由，风祭巳我心想，他与那些被琴酒解决的卧底叛徒，事先面临的步步紧逼，大概没有什么两样。

　　早有预期，果然还是比较难办。

　　在计划完成之前，他可不能从威胁深重的危险人物，变成任人摆布、甚至等待帮助的小可怜。

　　当然——

　　在后一种不太好看的局面降临之前，他应该结束了这个身份。

　　三次马甲机会，用一次少一次。

　　只是个别时候，不断反受其乱。

　　风祭巳我不愿有朝一日，辛辛苦苦攒起来的数字，起起伏伏的往下掉。

　　死去的人总是拥有某种特权。

　　活着的人反受不同现实牵绊。

　　系统曾经说过，撕掉的身份卡，一切数值将锁定不变。

　　“咚咚——”

　　敲门声响起。

　　风祭巳我霎时收敛散乱如毛线球的思绪，站起身的同时，顺手合上停在某个网页的笔记本电脑。

　　他拉开房门，入目是一位外表陌生的黑发青年。

　　对方笑容可掬。

　　“大人，是我，安室。”

　　风祭巳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向里屋。

　　降谷零在他面前，向来看似随意，实则小心。不可能一言不发贸然上门，应该是自己提前下达命令。

　　房门合拢。

　　降谷零无声跟上他的步伐，走入休息区域。

　　风祭巳我坐在办公椅上，示意降谷零在对面沙发坐下。他大致看过这次任务的信息，不确定自己提前下达了什么命令，索性选择万能问法。

　　“你的想法？”

　　这次的任务，是夺取一枚疑似天外来物的夜光宝石。

　　它归属于两日之后海上宴会的主办者，石山正治。当游轮结束航行正式靠岸，石山正治就会将其高价拍卖，以延续自己优渥的生活。

　　这一次晚宴，正是他精心挑选的，用以哄抬宝石价格的绝佳时机。

　　许多社会名流应邀而来。

　　“我在过来的路上，看见几名雇佣兵，以及CIA的特工……”

　　降谷零话音微顿，他接到任务时，时间比较紧迫，私下收集的信息有限，无法判断这些人放出来的目标是否经过伪装。

　　“我的建议是浑水摸鱼。”

　　同样的，由于时间紧迫，他来不及与公安联系。

　　仅凭零星的线索，无法推论月光宝石重要至此的原因——竟然需要格兰威特亲自出手，参与到这场茫茫大海上的行动。

　　海面不比陆地，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于此葬身。

　　降谷零十分清楚自己在组织里的形象。作为尚未取得代号、也没有出色成绩的底层成员，任务分工上既然写着“辅助”二字，便是将他看作可有可无的炮灰。

　　这次的海上任务，几乎明言交由格兰威特一人。

　　组织对于难以替代的精英成员，使用起来，也如同薪柴般无情吗？这种多方势力参与的场合，他以为至少需要两三名代号成员负责。

　　——如此冷酷、如此薄情，竟然可以发展至如今的庞然大物。

　　降谷零的心不可遏制的沉下去。

　　风祭巳我并不知晓降谷零的想法，否则必然默默回复，组织其实比较宽容了。

　　他至今不清楚自己犯下什么过错，但忆起琴酒所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Boss不会再容许你的‘不清醒’。

　　总之，不是第一次出现问题。

　　从天空岛的远程警告，到如今直接放入危险区域，这一个月里，他又做了什么事情吧？

　　风祭巳我几乎叹气。

　　过去一月的时间里，他横跨五年长度，经常睁眼出现在不同国家。原本以为将「源清司」的马甲稳定性推过中点，未来故事基调已定，情况便不会有太大变化。

　　谁知重点在后半程。

　　前面只能叫适应期。

　　风祭巳我微微抬眼，注意到降谷零的笑容之下，难以掩藏的紧绷。

　　并非与他对话的缘故。

　　降谷零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放松哪怕一秒。

　　这份多余出来的、无意识的紧绷，应该是已经发现他房间里的，正在运行中的监控。

　　这意味着，现场存在看不见的第三个人。

　　作为渴望向上攀爬的卧底，想要在可能手握权力的高层面前表现自己，实属正常现象。

　　风祭巳我选择性忽略对方眼底隐约的困惑。

　　“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