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眠者》郡箔熵

12、第 12 章

　　第一章碎金与墨色

　　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淌过音韵国宫殿的琉璃瓦。十岁的初渺碧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暗红色的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蓝宝石。身后的侍女正轻轻梳理她及腰的浅金色长发，发丝柔软得像上好的丝绸，垂在胸前时泛着温暖的光泽。

　　“公主殿下，今天要戴那支珍珠发簪吗？”侍女柔声问。

　　初渺碧摇摇头，手指指向妆盒里一枚小巧的银质百合花——那是温萤时昨天偷偷塞给她的。再过半个时辰，就是父王的寿宴，也是她和温萤时约定互换身份的日子。这个念头让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藏在天蓝色公主裙下的小脚轻轻晃悠着，裙摆上绣着的铃兰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五岁的鹿敛雾抱着一个琉璃盏跑进来，金色卷发随着跑动的幅度弹跳着，湛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孩童的雀跃：“姐姐，你看我找到什么？”他举起手里的琉璃盏，里面盛着半盏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初渺碧刚要回头，铜镜里突然映出一个人影。温萤时站在门口，黄绿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紧张，却又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她今天穿了件奇特的裙子，。下半身外层是冰蓝色的百合花瓣造型，边缘镶着层荷叶边，走动时像蝴蝶振翅；里层则是层层叠叠的白色花苞形状，走动时裙摆摇曳，活像朵随时会绽放的花。，裙摆垂到膝盖，袖口同样滚着白色的荷叶边。。她栗色的长发用枚百合花银饰扎成马尾，垂在腰间，与初渺碧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

　　“都准备好了吗？”温萤时的声音清冷，却掩不住少女的雀跃。她擅长易容，只需半个时辰，就能让自己变成初渺碧的模样——包括那头标志性的金发和冰蓝色的眼睛。

　　初渺碧用力点头，从妆盒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假发和颜料。她要变成温萤时，那个总是冷着脸却会在她被欺负时悄悄递糖的光之守护者。

　　互换身份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当“初渺碧”跟着鹿敛雾走向宴会厅时，真正的初渺碧正穿着鸢尾花裙站在镜前，看着镜中“温萤时”的脸。温萤时的易容术果然精湛，连发丝的质感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是她总觉得镜里的人有些陌生，尤其是那双黄绿色的眸子，像藏着一片深潭。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奇异的香气，甜腻得有些发腻。初渺碧下意识捂住鼻子，刚要喊人，眼前突然一黑。倒下的瞬间，她看见一个穿着粉色鱼尾裙的女人站在门口，一头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头，嘴角挂着恶毒的笑。那是莫双珏，皎沏柠那个总是用轻蔑眼神看人的母亲。

　　“小美人，跟我走一趟吧。”莫双珏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她抱起昏迷的初渺碧，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串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

　　宴会厅里，“初渺碧”正应付着王公贵族的祝福，鹿敛雾却总觉得姐姐今天有些奇怪。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偷偷和他做鬼脸，连笑起来都带着一丝僵硬。他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小声问：“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初渺碧”身体一僵，刚要说话，突然瞥见殿外闪过一抹粉色的影子。温萤时的心猛地一沉，黄绿色的眸子里瞬间涌上寒意——那是莫双珏的裙子。

　　与此同时，音韵国的另一处偏殿，皎沏柠正缩在窗边的椅子上。她穿着黄绿色的裙子，黑色及肩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暗紫色的眼睛像藏在云层后的星空，怯生生地看着窗外。作为影之守护者，她本该和温萤时一起守护公主，可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突然，一阵风撞开了窗户，桌上的琉璃盏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皎沏柠吓得缩成一团，却在碎片的反光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莫双珏，她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人，金色的发丝从臂弯里垂下来，像一捧被折断的阳光。

　　“姐姐！”鹿敛雾的哭喊声突然从宴会厅传来。温萤时猛地转身，易容的假面在瞬间裂开一道缝。她看到鹿敛雾跌坐在地上，指着宫殿的方向，眼泪把小脸糊得乱七八糟：“姐姐被那个穿粉裙子的女人带走了！”

　　温萤时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冲向殿外，鸢尾花银饰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怎么也追不上那道粉色的影子。空气中只剩下甜腻的香气，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五年后。

　　人间，青藤小学的校门口。一个梳着黑色短发的女孩背着书包，低着头慢慢走着。她的头发是不起眼的黑色，像被剪刀粗暴地剪断后，就再也没好好打理过。路过的同学三三两两地笑着打闹，没有人注意到她暗红色的眼睛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意。

　　她现在叫隐客，是“隐客朝笙”组织里最年轻的成员。这个组织是她逃到人间后一点点建立起来的，里面的人都用花名做代号，像极了音韵国里那些会唱歌的花朵。只是她再也不敢用“初渺碧”这个名字，就像不敢让人知道，她黑色短发下，曾经流淌着金色的阳光。

　　“喂，野丫头！”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挡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男生伸手就要抢她手里的画册。那是她偷偷画的，画里有金色的宫殿，有会发光的花朵，还有一个抱着琉璃盏的小男孩。

　　隐客紧紧攥着画册，指甲几乎嵌进纸里。她不想惹事，自从五年前被莫双珏带走，头发被剪成短发、染上墨色，她就学会了隐忍。莫双珏说，她不再是公主，只是一个被丢弃的影子，只有跟着她才能活下去。直到半年前，她才找到机会逃出来，却再也回不去音韵国了——莫双珏在她身上下了咒，只要靠近国境线，就会浑身剧痛。

　　“给不给？”男生见她不松手，伸手就推了她一把。隐客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墙上，画册掉在地上，散开的画页被风吹得乱飞。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你们……不许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