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眠者》郡箔熵

13、第 13 章

　　巷口的风突然变得阴冷，卷起地上散落的画页，像一群慌乱的蝶。隐客看着莫双珏身后那个穿着黄绿色裙摆的身影，暗紫色的眼睛在斗篷阴影里若隐若现——那分明是皎沏柠的身体，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往日的怯懦，只有一片空洞的麻木。

　　“看来这五年，你在人间过得很自在。”莫双珏抬手抚了抚卷发，粉色鱼尾裙的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带着甜香的黑色脚印，“连‘隐客朝笙’都建立起来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的……小公主。”

　　最后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隐客心里。她攥紧拳头，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莫双珏：“你把沏柠怎么了？”

　　莫双珏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斗篷人：“她？自然是成了最听话的影子。你以为当年若不是她吓得不敢出声，我怎么能那么轻易带你走？”

　　隐客猛地看向那具身体的脸。记忆里，皎沏柠总是缩在角落，暗紫色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可此刻这张脸苍白如纸，嘴唇紧抿着，仿佛连呼吸都透着僵硬。

　　“你撒谎！”隐客的声音发颤，她想起刚才在巷子里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孩——皎黯，同样的暗紫色眼睛，同样的怯懦，却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温萤时突然将隐客拉到身后，黄绿色的眸子里寒光乍现：“莫双珏，五年前你用禁术偷换公主气息，让音韵国上下以为公主已死，如今又想故技重施？”她抬手摘下头上的鸢尾花银饰，银饰尖端突然弹出三寸锋芒，“今天就让你尝尝光之守护者的厉害。”

　　莫双珏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花枝乱颤：“就凭你？这五年我可是把小公主的灵力吸了不少，现在的我，能让整个音韵国的花都提前凋谢。”她说着指尖弹出一缕黑雾，黑雾落在旁边的梧桐树上，翠绿的叶子瞬间变得枯黄。

　　隐客突然想起什么，摸向书包夹层。那里藏着半片干枯的铃兰花瓣，是五年前从自己公主裙上扯下来的。当年莫双珏剪掉她的金发时，这花瓣不知为何粘在发间，跟着她来到了人间。此刻花瓣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发麻。

　　“小心！”温萤时突然将她往旁边一推，自己则侧身躲过一道黑雾。黑雾擦着她的手臂飞过，薰衣草紫的裙摆瞬间被腐蚀出一个破洞，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萤时！”隐客惊呼出声。她看着温萤时强忍疼痛的模样，突然想起小时候两人互换身份后，温萤时替她喝下了父王赏赐的苦药，也是这样咬着牙不吭声。

　　莫双珏趁机又打出一道黑雾，这次的目标是隐客。就在黑雾即将触到她脸颊的瞬间，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挡在了她面前。

　　是皎黯。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暗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却死死地张开双臂。奇怪的是，那道黑雾在碰到她身前半尺的地方，突然像撞到了无形的屏障，“滋啦”一声消散了。

　　“你……”莫双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死死盯着皎黯手背上那枚鸢尾花印记，“影之守护的气息？不可能！皎沏柠明明在我手里！”

　　皎黯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不许你欺负她！”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隐客被欺负时，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暖暖的，让她不再害怕。

　　隐客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瘦小身影，眼眶突然一热。五年前在音韵国，皎沏柠也曾这样偷偷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那些说她“金发像怪物”的闲言碎语，虽然每次都吓得声音发抖。

　　“原来如此。”温萤时突然低声说，她捂着受伤的手臂，黄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了然，“灵魂离体，寄生于人间……沏柠，你果然没有放弃。”

　　莫双珏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突然抬手，指向皎黯：“既然本尊没用，留着这缕残魂也碍事！”黑色的雾气像毒蛇般窜出，比刚才粗了数倍。

　　“小心！”隐客想也没想就扑过去，将皎黯往身后拉。就在这时，她书包里那半片铃兰花瓣突然飞了出来，在空中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光盾，将黑雾稳稳挡住。

　　光盾上，浮现出一朵小小的铃兰花，散发着柔和的香气。

　　隐客愣住了。这是……音韵国公主的守护灵力？莫双珏不是说，她的灵力早就被她吸光了吗？

　　莫双珏也惊呆了，她看着那道淡蓝色的光盾，又看向隐客冰蓝色的眼睛，突然尖叫起来：“不可能！你明明只是个被剪掉金发的废物！”

　　巷口的风更急了，吹得莫双珏的粉色鱼尾裙猎猎作响。隐客看着她扭曲的脸，突然觉得那些被剪掉的金发好像从未离开——它们只是变成了别的样子，藏在她的眼睛里，藏在她的骨头里，等着有一天重新绽放。

　　“废物？”隐客站直身体，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那你要不要试试，被废物打败的滋味？”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此刻看着挡在身边的皎黯，看着强忍伤痛的温萤时，看着公告栏上弟弟鹿敛雾的照片，她突然不怕了。

　　莫双珏被她的眼神激怒了，她双手结印，更多的黑雾从她周身涌出，像潮水般向三人扑来。温萤时咬着牙，将百合花银饰掷向空中，银饰化作一道紫色的光刃，斩向黑雾。

　　皎黯虽然害怕，却还是紧紧抓着隐客的手，她手背上的槐花印记越来越亮，暗紫色的眼睛里渐渐凝聚起一丝坚定。

　　淡蓝色的光盾在黑雾的冲击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碎裂。隐客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暖暖的，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她想起小时候父王教她的话：“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头发里，而在心里。”

　　就在这时，公告栏上那张鹿敛雾的照片突然掉了下来，被风吹着，正好落在隐客脚边。照片上，五岁的弟弟抱着琉璃盏，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隐客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睛里光芒大盛。她伸出手，与空中的淡蓝色光盾相呼应：“以初渺碧之名，音韵之灵，听我号令！”

　　光盾突然暴涨数倍，淡蓝色的光芒将整个巷子都照亮了。黑雾在光芒中痛苦地嘶鸣，像冰雪般消融。莫双珏尖叫着后退，她身上的粉色鱼尾裙被光芒照到，竟然开始寸寸碎裂。

　　“不——！”莫双珏捂着脸后退，她身后那具属于皎沏柠的身体突然晃了晃，暗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似乎想要挣脱什么。

　　“姐姐！”皎黯突然喊道，眼泪从她暗紫色的眼睛里涌出来，“醒一醒啊！”

　　那具身体顿了顿，竟真的停下了脚步。

　　莫双珏又惊又怒，她看了一眼越来越盛的蓝光，又看了一眼不再听话的皎沏柠身体，突然咬了咬牙，转身化作一道粉色的影子，消失在巷口。临走前，她留下一句恶毒的诅咒：“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变成真正的影子！”

　　黑雾散去了，阳光重新照进巷子。温萤时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壁。皎黯扑到那具身体面前，哭喊着：“姐姐，你看看我啊！”

　　那具身体低下头，看着皎黯，暗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然后缓缓闭上，软倒在地。

　　隐客收回灵力，淡蓝色的光盾化作光点消散，那半片铃兰花瓣轻轻落在她手心，重新变回干枯的样子。她走到皎黯身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没事。”温萤时走过来，声音有些虚弱，“莫双珏的控制被你的灵力冲散了，只是灵魂还没归位，需要时间。”

　　皎黯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暗紫色的眼睛望着隐客：“你……你真的是那个金色头发的姐姐吗？画里的宫殿，我好像……真的住过。”

　　隐客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初渺碧，但也不完全是了。”她捡起地上的画册，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穿着百合花裙，旁边写着两个小字：萤时。

　　温萤时看到那幅画，黄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

　　就在这时，隐客的口袋里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震动。她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盒子，上面刻着鸢尾花的图案——这是“隐客朝笙”组织的传讯盒，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

　　盒子打开，里面弹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上面用暗号写着一行字：

　　“鹿敛雾现身，在城西旧剧院，带着琉璃盏。”

　　隐客的心脏猛地一跳。弟弟？他怎么会来人间？还带着那个琉璃盏？

　　温萤时看到纸条上的内容，脸色瞬间变了：“是陷阱！莫双珏故意引我们过去！”

　　皎黯擦了擦眼泪，看着隐客：“我们……要去救他吗？”

　　隐客握紧了手里的画册，冰蓝色的眼睛望向城西的方向。那里是人间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她知道这很可能是陷阱，可那是她的弟弟，是五年来一直盼着她回家的鹿敛雾。

　　“去。”隐客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要去。”

　　温萤时看着她，点了点头：“我陪你。”

　　皎黯也赶紧站起来，小手紧紧攥着书包带：“我也去！我能帮上忙的！”她手背上的鸢尾花印记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三人对视一眼，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阳光穿过巷口，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朵即将迎着风雨绽放的花。

　　隐客不知道，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公告栏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琉璃盏，盏里的露水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他看着隐客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而在音韵国的宫殿深处，一个金色卷发的少年正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一枚破碎的琉璃盏碎片。他已经十一岁了，湛蓝色的眸子里不再有孩童的雀跃，只有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姐姐，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他轻声说，窗外的铃兰花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