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眠者》郡箔熵

14、第 14 章

　　音韵国的风带着铃兰的甜香，拂过隐客（初渺碧）的短发时，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发丝，指尖触到的粗糙触感让她恍惚——原来真的回来了。

　　王宫的白玉台阶被阳光晒得温热，温萤时扶着她的手臂，黄绿色的眸子里满是失而复得的雀跃：“陛下要是知道您回来了，定会高兴得亲自来迎。”

　　皎黯跟在后面，小手攥着裙摆，暗紫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宫殿的飞檐斗拱，手背上的槐花印记偶尔闪过微光。她怀里抱着那只装着苏晚戏服的木箱，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穿过雕花长廊，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殿门口。金色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少年穿着合体的王族礼服，只是脊背挺得有些僵硬，湛蓝色的眸子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正是长大了的鹿敛雾。

　　“弟弟。”隐客的声音有些发颤，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鹿敛雾猛地转过头，看到她的瞬间，湛蓝色的眸子里掀起惊涛骇浪，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直到隐客走到他面前，他才突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短发，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姐姐……你的头发……”

　　“还会再长出来的。”隐客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琉璃盏碎片上，“这个，你一直带在身边？”

　　鹿敛雾低下头，指尖摩挲着碎片边缘：“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就像父王说的，铃兰花谢了还会再开。”他顿了顿，突然抬眼看向温萤时，“萤时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姐姐能解开莫双珏的诅咒了？”

　　温萤时刚想点头，脸色却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看向宫殿深处：“陛下好像不在殿里。”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到隐客时惊得手里的拂尘都掉了：“公……公主？您真的回来了！”

　　“父王呢？”隐客追问。

　　内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支支吾吾道：“陛下……陛下他在禁地，已经三天没出来了。”

　　“禁地？”隐客心头一紧。音韵国的禁地在王宫最西侧，那里封印着历代王族的灵力，等闲不许靠近，父王怎么会去那里？

　　鹿敛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三天前，莫双珏的残魂逃回音韵国，说姐姐您在人间……出事了。父王当时就急疯了，带着几位长老闯进了禁地，说要强行解开‘血脉封印’，去找您。”

　　隐客的心猛地揪紧。她知道“血脉封印”——那是音韵国最后的屏障，需要王族以生命力为代价才能催动，不到亡国之际绝不能动用。父王竟为了她……

　　“我们去禁地！”隐客转身就往西侧跑，澄心盏在她怀里发出微弱的蓝光，像是在呼应她的焦急。

　　禁地入口的石门紧闭着，上面刻着的王族图腾已经变得黯淡，隐约能看到丝丝黑色的纹路在游走。温萤时伸手按在石门上，脸色凝重：“封印被强行破坏了，里面的灵力紊乱得厉害。”

　　皎黯突然指着石门角落的暗纹：“这里……好像有苏晚日记里画过的符号。”

　　隐客凑近一看，果然，石门角落刻着一个小小的鸢尾花印记，与皎黯手背上的一模一样。她试着将灵力注入印记，印记突然亮起，石门发出“轰隆”的声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一股混杂着腐朽与灵力的气息扑面而来，隐客探头往里看，只见禁地里的灵植全都蔫头耷脑，原本清澈的灵泉变得浑浊不堪，父王正坐在泉边的石台上，背对着她们，肩膀微微颤抖。

　　“父王！”隐客喊了一声，推门跑进去。

　　国王缓缓转过头，看到她的瞬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光亮，可下一秒，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痛苦，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父王！”隐客扑过去扶住他，触到他皮肤的瞬间，惊得缩回手——父王的身体竟像冰一样冷。

　　“渺碧……你回来了……”国王的声音气若游丝，湛蓝色的眼睛望着她，满是欣慰，又带着一丝愧疚，“是父王没用……没能保护好你，还差点……毁了封印……”

　　“别说了父王，我这就带您出去疗伤！”隐客想将他扶起，却发现他的身体像被钉在了石台上，动弹不得。

　　温萤时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石台，脸色越来越难看：“陛下的生命力……已经和封印融为一体了。强行解开的话，他会……”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所有人都懂。

　　鹿敛雾眼圈瞬间红了，他攥着琉璃盏碎片，声音哽咽：“都是莫双珏的错！我去找她算账！”

　　“别去。”国王突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转向隐客怀里的澄心盏，“莫双珏……她也是被蒙蔽了。”

　　隐客愣住了：“蒙蔽？”

　　国王喘了口气，缓缓道出一段被尘封的往事：“当年苏晚带走真的澄心盏后，莫双珏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大祭司，为了夺权，故意告诉莫双珏，是苏晚偷走了音韵国的国运，还说王族会将她母亲的罪行算在她头上。莫双珏年幼，信了她的话，才会对苏晚的后人……还有你，抱有这么深的敌意。”

　　皎黯听得目瞪口呆，暗紫色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她……她只是被骗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国王的目光变得悠远，“但她用禁术害人是真，如今封印破损，音韵国的灵力在不断流失，不出三日，整个国家就会变成一片荒芜。”

　　隐客的心沉了下去：“那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办法修复封印了吗？”

　　国王看向她，又看了看皎黯，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有。苏晚在日记里写过，影之守护与光之王族本是同源，若能让两者的灵力与澄心盏共鸣，或许能重新激活封印。只是……这需要极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隐客追问。

　　“需要有人献祭自己的灵力，彻底融入封印。”温萤时的声音带着颤抖，“就像陛下现在这样，从此与禁地共存，再也不能离开。”

　　所有人都沉默了。禁地里阴冷潮湿，灵气紊乱，在这里待上一天都如同受刑，更别说一辈子。

　　“我来。”隐客突然开口，冰蓝色的眼睛异常坚定，“我是王族公主，这是我的责任。”

　　“不行！”鹿敛雾一把抓住她的手，湛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泪水，“姐姐，你才刚回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姐姐，让我来试试吧。”皎黯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暗紫色的眼睛望着国王，“苏晚是我的先祖，她当年没能完成的事，理应由我来完成。而且……我的影之守护灵力，好像很适合这里。”

　　她说着，抬手按在石台上，手背上的鸢尾花印记突然爆发出暗紫色的光芒，原本黯淡的王族图腾竟跟着亮了起来，浑浊的灵泉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真的有用！”温萤时惊喜地喊道。

　　国王看着皎黯，眼神复杂：“孩子，你想清楚了？一旦融入封印，你就再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

　　皎黯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释然：“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在学校里没人愿意和我说话。但遇到姐姐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也能保护别人。这里……或许才是我真正该待的地方。”

　　她转头看向隐客，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要带着音韵国的花，开到人间去呀。就像苏晚先祖说的，人间和音韵国，本就该是连着的。”

　　隐客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皎黯……”

　　“别难过呀。”皎黯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们的。而且，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能在梦里见面呢。”

　　她走到石台前，转身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闭上眼睛，将手按在封印的中心。暗紫色的光芒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与隐客怀里澄心盏的蓝光交织在一起，像一条绚丽的彩带，缠绕着整个禁地。

　　王族图腾变得越来越亮，浑浊的灵泉重新变得清澈，蔫头耷脑的灵植也慢慢挺直了腰杆。国王身上的黑色纹路在光芒中渐渐消退，脸色也红润了些。

　　“去吧。”国王轻轻推了推隐客，“封印稳固后，禁地就会重新封闭，别让她留下遗憾。”

　　隐客知道再留下去只会更难过，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朝皎黯挥了挥手：“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皎黯睁开眼，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暗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像落满了星辰。

　　温萤时拉着隐客和鹿敛雾退出禁地，石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闭，最后一丝暗紫色的光芒消失在门缝里。

　　站在禁宫外，隐客仿佛还能看到皎黯的笑脸。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澄心盏，又看了看身边的鹿敛雾和温萤时，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谓守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有人选择留在原地，用一生筑牢屏障；有人选择走向远方，将希望的种子播撒到每个角落。

　　“我们去铃兰花园看看吧。”隐客抬起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光，“父王说过，那里的花开了，就代表着新的开始。”

　　鹿敛雾点了点头，紧紧跟在她身边。温萤时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禁石门，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跟上前面的身影。

　　王宫的长廊上，三个身影渐行渐远，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朵迎着风，努力绽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