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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道长” ...

  •   陈蓼雨推开她,僵直着站在原地。

      瑾嬷嬷说得对,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很多人患上痨病最大的问题是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医治,花满却不会。

      有她照应着,她的身子足够养回来了。

      至于出嫁后……

      呵……

      闫家那群人人前自诩风流,背后的阴私不比她手上的少,花家涉及的行业又多,自然眼里能揉进去的沙子也多,只要随意拿捏上一件两件,就够这些君子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了。

      稍晌。

      陈蓼雨放松了些,边往里走,边问:“红叶山的庄子是不是还租着呢?”

      瑾嬷嬷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是,那位还在,年前刚来报,人口又添了些,热闹得紧。”

      这庄子是陈蓼雨年轻时的陪嫁,她成亲前便租了出去,一租就是二三十年,陈蓼雨一直没管。

      直到她将花府做大,接触的人愈发多了,才发现,庄子里头租着的竟是颗大雷。

      想到这里,陈蓼雨哂笑一声:“闫家那群人也是够能忍的。”

      她吩咐:“你去把地契找出来。”

      瑾嬷嬷只当她要把地契作为陪嫁,一同送予四姑娘添妆,低头应下。

      ……

      ……

      花满醒了。

      见到陈蓼雨第一眼,就红了眼眶,嗫嚅了半晌,一个字儿也没蹦出来。

      见状,陈蓼雨叹了口气。

      她这两个孩子完全养成了两幅脾性。一个又倔又狠,稍不顺心,转头就走,根本不会考虑别人,就像一只没有引线的纸鸢。

      另一个说不到两句就哭。

      不对。

      不是哭就是跳河,唯一能拿出来唬人的只有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

      “你啊……也就只能吓唬吓唬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本事。

      语毕,花满羞愧地盯着被面,陈蓼雨捋了捋衣角,问:“花家与闫家定亲的事,是谁透露给你的?”

      守在一侧的環莺心中一紧,刚要跪下,便听花满小心翼翼地反问:“所以这件事是真的?”

      她追问:“和哪位姐姐?二姐姐?还是三姐姐?闫家同意了?”

      陈蓼雨没有立即回答,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撵着佛珠。

      花满心咚的沉下去,没入了黑暗的潮涌里连声响都没有,她扯了扯嘴角:“是我……对不对……闫公子那般人物,闫家那样的门户,能接受一个商户的女儿已是勉强,怎会容许商户家的庶出进门……”

      瑾嬷嬷早在花满开口的时候,便带着所有人退下,如今只剩母女二人,花满说完,陈蓼雨不开口,屋子里安静极了。

      陈蓼雨见她失去了生气,心再次揪了起来。

      花闲擅自出逃,给花府,尤其是正房带来了灭顶之灾,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把阿满交给别人保护。

      但她不敢赌,走错一步……

      她更不敢想。

      “阿满,就算去了闫府,母亲也有办法护住你,只要你乖乖听话,保准你的日子过得称心又如意。”

      陈蓼雨理了理她头发,想起她总爱将目光放在花闲身上,想来对花闲亦是羡慕的,于是道:“你们不是都在追求自由么,嫁了人,你就彻底自由了,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

      花满脑中嗡嗡作响,怔怔问道:“嫁了人,我还能待在母亲身边吗?”

      陈蓼雨手指顿了顿,苦笑着摇头:“傻姑娘,成了亲哪有待在娘家的道理。”

      更何况她的身边太危险了。

      花满又问:“那……我还能去教算数吗?”

      自然也是不行。

      陈蓼雨宽慰她:“闫家不同于一般人家,女子抛头露面就算当面不说,背后也会一句高深,一句大义的顶到你脸上,以后……还是不要出去了。”

      花满沉默了。

      什么是自由?

      大姐追求的自由是这样吗?

      陈蓼雨知她想不通,却又不能多讲,只道:“有母亲在,闫家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你向来乖巧懂事,他们只要不找到你头上,你就锁好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和在花府没有区别。”

      说到这里,陈蓼雨起身,她再次看了眼花满,花满脸色苍白,听到了动静,却没有抬头回顾,陈蓼雨胸口起伏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狠下心离开。

      世间之事并非一个人一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他人的经历境遇,期盼绝望,奢求珍藏……都是不同的,陈蓼雨自知,孩子们祈求的东西,她只能有限的给。

      命在,才有资格奢求其它。

      门口。

      環莺跪在地上,地面冰凉刺骨,三言两语的功夫膝盖已经僵了。

      “怎么回事。”陈蓼雨敛住神色,淡淡问话,叫人摸不清情绪。

      環莺不敢抬头,恭敬回道:“昨儿有人扔了张纸条,被姑娘看到了。”

      陈蓼雨瞥了眼不敢与她对视的環莺,知她有事瞒着,便也不多问。当着環莺的面,她招来府卫,将这事交给了他们,并道:“找到人不必来报,擅舌者拔舌,手巧者废手,腿利者断腿,让他深刻体会一下,手伸进女子后宅的代价。”

      環莺脸色霎时雪白,府卫走后立刻磕头发誓:“奴婢一定不会让那些宵小再有靠近四姑娘的机会。”

      陈蓼雨没有罚她,却比罚了她还要令人胆颤。人说杀人诛心最狠辣,陈蓼雨更喜毁人前途。

      我会静静看着你,叫你云端落尘泥,生不如死,你的挣扎都会成为我与人谈笑的资本,抑或者,连个谈资都算不上。

      堪称无情。

      環莺闭了闭眼,等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才默默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下衣裳,回到了下人房。

      陈蓼雨和花满谈了多久,她就规规矩矩跪了多久,这中间她一直在想,到底哪里错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明明近在眼前,为什么让它溜走了?

      闲明院荒了。她连番几次翻找无果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卖身契被花闲带走了。

      卖身契拿不回来,命就永远握在别人手上,跑到天涯海角都没有正经身份。

      花闲真狠!

      不。

      她不是狠。

      不愧是陈蓼雨肚皮下爬出来的种,十成十的寡情,从不杀人,却有本事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恐惧。

      花闲带走了她的命。

      環莺望着屋顶,她无法离开了,她困在了泥潭里,環莺想,或许她也该抓住花闲的命,捏得她生不如死才好。

      ……

      ……

      花闫两家定亲的速度快得惊人。

      当闫顷沉浸在请神案中时,成亲的日子就由两家人做主,商定了下来。

      全程绕过了闫顷和花满。

      成亲定在半月之后,帖子发出去,等到一切再无转圜的余地,陈蓼雨才借由花闲的名义,向闫顷递了帖子。

      请神案背后藏着一个人。

      就连明纪徳也只见过一次,大家都叫他“道长” 。

      闫顷正在给萧流年写信,冷不丁收到这个帖子,刚正的字迹不小心染上墨渍。

      萧流年离京前与花闲换了婚帖,这事他有所耳闻,虽说心中不是滋味,但萧流年每次离京时间长,只要这婚事没有进展,他总觉得还来得及。

      不过,问题拖着是解决不了了。

      今日这帖子,怕就是为此事而来。

      “花夫人。”

      闫顷恭敬做了个揖,坐下时左右打量了一下,并没有见到花闲的影子,心下一冷。

      陈蓼雨暗自打量一番,庆幸下手够快。

      眼前男子脸色沉静而不冷硬,五官虽不似那萧二风流,却也开阔大气,眉宇间内敛稳重,比起那满脸开花的风流世子更是不遑多让。

      这样的人一看就没有多少花花肠子,最适合花满。

      陈蓼雨客气道:“有些事情本该由你母亲告诉你,我观她迟迟没有动作,心中焦急,只能舔着脸请你出来。”

      两人有些生疏,总共就见了三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闫顷抿了抿唇,道了句不敢,请她继续往下说。

      陈蓼雨将两家互拟日子和礼品清单转了个圈,推到闫顷面前,客气地编起谎话,把责任一股脑推给闫家。

      “不好过度叨扰,闫夫人将婚期定在半月后,我作为母亲总想多嘱咐两句。”

      闫顷下意识接过,翻过两张,发现上头确有母亲的字迹,且越往后越多,单子上的东西多是聘新妇时的用度。

      闫顷敛起气息,稍微一想,便都明白了。

      他将单子还了回去,深吸口气,终是忍不住轻声斥责:“胡闹……”

      陈蓼雨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一直等到他主动开口询问:“大姑娘是圣上赐婚,夫人与我母亲商定的又是哪位娘子?”

      陈蓼雨道:“我家四娘。”

      闫顷面上不显,脑中却飞速翻出和四姑娘有关的信息,哪怕只是细枝末节。

      花府四姑娘花满以算数闻名京都,独创一套四象演算法,成了国子监内必学的基本科目。

      国子监夫子多次上门请她讲学,但她本人并不热衷高门,只躲在一个没多少学子的书塾内自在度日。

      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花府赏菊宴上,杨安知陈尸人前,他奉命搜查,其中就有她的院子。

      闫顷思索了一下。

      是个十分内敛的姑娘。

      闫顷这评价可以用委婉来形容,花满当时全程缩在環莺身后,只露出个头顶,闫顷的问话都是隔着環莺完成的。

      不怪闫顷说话不懂迂回,他想起花满瑟缩闪躲的姿态,便知她绝非自家母亲偏好的。

      他发出质疑:“您如何劝服了我母亲?”

      刹那间,陈蓼雨变了脸色。

      闫顷陡然想起眼前人既非手下,也算不得亲近,立刻找补了一句:“抱歉,四姑娘以算数一途名满京都,值得所有人尊敬,只是……只是……她与我母亲的要求相去甚远……”

      陈蓼雨自然知道。

      但自己女儿被如此看轻,哪个母亲能高兴起来?!

      这个婚事明明双方得利,最后却搞得更像她为了攀附贵门,将花满称斤论两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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