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八卦党》香片

20、所谓见鬼

　　从湖边到客栈这两三里地的距离，小玄子一直攥着李芝的手，没说话，李芝也没说。

　　瞿玄一向是个话不多的人。至于李芝，估计是话太多把自己噎着了。

　　彼时她一边埋头傻笑一边在脑海里组织语言，然后又一一被她否定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太俗。

　　“小玄子，你抓着我的手干什么？”太假。

　　“小玄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了。”唉哟妈哟，李芝忍不住自己呸了一声，这也太直接了。

　　她忍不住又偷瞄身旁的人，鼻子很挺，睫毛很长，嘴角微微上扬，轮廓好看的紧。这厮平日里装的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啊，李芝又得色了。

　　咳咳，李芝转了转眼珠，假装清咳了一声：“呵呵，原来你还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哩？”

　　“唔，”小玄子的脚步停下了，转过脸。

　　李芝笑眯眯的看着小玄子眼角慢慢上扬，然后一点点的朝李芝靠近。

　　“鬼么，我自然是不相信的……”小玄子的脸已经近在咫尺，李芝已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湿热的气息。

　　李芝心中有如擂鼓，厨子马夫奶娘，胜利在望了。

　　“不过，世界上有很多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瞿玄的眉头皱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的抬起头，目光越过李芝的头顶。

　　什么意思？

　　唔，他的嘴角好像在抽搐？

　　唔，攥着自己的那只手湿漉漉的。

　　喂喂喂，小玄子你怎么目光呆滞脸色发青了？

　　李芝搓着鸡皮疙瘩终于缓缓的回过头去。

　　林子远处立着一个模糊“影子”。

　　青幽幽的头发，青幽幽的脸，青幽幽的衣裳。全身笼罩在一层清幽幽的光里，头上还顶着一个硕大的青幽幽的瓦缸。

　　.

　　片刻之后，瞿玄的鼓膜塞满了一阵凄厉的惨叫。

　　瞿玄在加入八卦门之前，总听说八卦门门主李芝的轻功是一等一的好。他进门之后，除了见识了李芝翻个墙、爬个屋，时不时出点状况，并没有发现她的功夫有传说中那么那么多好。相反，他觉得她这个人有点二，有点缺心眼，又有点傻得好玩，这样一个有点二、有点缺心眼又傻得好玩的姑娘怎么看都没有那武林高手的范儿。其实几百年后世也同样有一位有点二有点缺心眼傻的冒泡的人，不但练成了天下第一的拳法还成为后世尊敬的大侠。虽然小玄子没那么长命百岁，然而此时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根指头的林子里小玄子见识了李芝的功力。

　　虽然李芝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的院墙上飞来飞去，然而长年累月打下的基础是在的，何况人的潜能更不容小觑。李芝被那个头顶瓦岗的青色怪物一惊，立刻就操起八卦游龙步往反方向逃窜。但因这这林子种满了密密麻麻不知什么品种的树木，道路弯弯曲曲，白日尚且不好辨认，李芝一惊之下只顾捡路狂奔，东拐西绕，到北又转一个大圈，只苦了瞿玄，跟在李芝后面东拐西绕，到北又转一个大圈，好容易抓到李芝的后衣襟，小玄子已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八卦游龙步……果然……名……名不虚传。”

　　李芝被瞿玄拎着后衣，掩面狂呼：“小玄子你个乌鸦嘴！”

　　“关……关我什么事……”

　　“你说有鬼，结果鬼就真出来了！”

　　“你转过来……”瞿玄拎着她转了个圈，两人面对面站着，李芝慢慢的松开手，瞿玄偏了偏头：“你说他么？”

　　.

　　那个头顶瓦岗的青色怪物赫然立在瞿玄身后几丈之地。

　　“呵，呵，”李芝眼一闭，顺势向后一倒：“我晕了，不要管我……”

　　胳膊上被一股大力拉起，“你仔细看看清楚……”

　　然后瞿玄强按着李芝的脑袋往后看去。

　　那个头顶瓦岗的青色怪物也一点一点往这边移动。

　　越来越近。

　　那个青色的怪物发出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李，李姑娘？”

　　.

　　“你大半夜的不待在客栈做什么，不待在客栈就罢了，又跑出来做什么？跑出来就罢了，还点个灯笼做什么？点个灯笼就罢了，还点个青色的灯笼你想吓死鬼啊你！”

　　“刚才李大小姐走的时候看二位还未回去，怕二位初来乍到，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特地打发小的出来找二位回去。”店小二哭丧着脸委屈道：“客栈里就剩了这一盏能用的灯笼，前几天被我给失手弄破了，灯笼店老板又跟他媳妇回娘家去了，小的就顺手找了张纸给糊上了。刚才小的远远的看见您二位，正想招呼，哪知道李姑娘您嗖得一下就跑了，野兔子都没窜得这么快，小的拼命在后面追都没追上，要不是姑娘您自个又绕了回来……”

　　李芝气了个倒仰。

　　瞿玄倒是很开心。他拍拍店小二的肩膀：“李姑娘的轻功炉火纯青，江湖上没几个人比得过，不怪你追不上。”

　　小二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的神情，李芝的心情稍微舒展。“咳，没那么夸张……”

　　“不过她认路的功夫也是同样程度的糟糕，胆子也是同样程度的小，江湖上也没几个人比的上。”

　　李芝翻了个白眼，刚才晕倒的时候怎么是往后，而不是顺势往前用身体砸死瞿玄这厮呢？

　　.

　　回到客栈以后小二为瞿李二人传达了刚才一通混战的主要过程及精神。

　　概括来说就是许老太爷把小玄子当作了李平阳的私奔对象，而李平阳就坡下驴，提出不与小玄子私奔的条件：退掉与柳家的亲事，自己选夫婿。李芝很疑惑：“许老太爷能答应么？”小二眨巴着眼睛看了瞿玄一眼，道：“李大小姐说若不让她退婚，她一次私奔不成私奔二次，二次不成三次，三次不成四次，反正就是不上轿子。许老太爷气了好半天，终于松口说宁愿为李大小姐选一个挑脚的村夫，也看不上那个獐头鼠目的小子。其实安陆的老百姓哪个不知道，许老太爷出了名的疼这位大小姐，虽说面上看着严厉些，其实哪里拧得过这位李大小姐里。”

　　李芝托着下巴作怜悯状：“啧啧，怎么您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呢？”

　　小二骨碌骨碌转着眼睛，凑上来给瞿玄续了一杯水：“这也是各人有缘法，我看瞿公子人才出众，只是跟许老太爷不投缘罢了。”

　　瞿玄斜了李芝一眼，又啜了一口茶，轻笑道：“李大小姐还说了什么？”

　　“李小姐让小的跟各位捎个话，这件事多亏二位的帮手，这里有一些银子，就当是谢仪了。还有，李大小姐让我转告李姑娘，李白李先生已经动身去了兖州，请二位赶紧去吧。”

　　“唔？”李芝奇道，“李大小姐莫非已经知道我们是为李白而来？”

　　“李大小姐说本来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看李姑娘那么热心打听李白先生的事，想想就猜到了。”

　　.

　　时维八月，天仍是热的紧。这个时间赶路本是件遭罪的事，然而李芝的心情却很好。

　　骑马赶路的时候李芝的心情很好，歇脚喝水的时候李芝的心情也很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跟小玄子说话的时候，李芝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瞿玄说：“我突然很想念白夜生白公子。”

　　李芝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瞿玄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白公子对我们很重要。”

　　李芝说：“哪里重要？”

　　瞿玄瞅了瞅李芝的钱袋，说：“你的钱袋有多瘪，白公子对我们来说就有多重要。”

　　通常女人表达心情好的方法，就是花钱，其实在李芝这里，也不过就是打尖的时候定了两间上好的厢房，吃饭的时候多赏了几吊钱，在路边歇脚的时候很豪气的买下了一个小孩篮子里所有的菱角。不过对于男人来说这个道理过于深奥。因为女人表达心情不好的方法，也是花钱。对于一加一等于二、一减一还是等于二这样不合逻辑的问题，男人的思维通常跟不上节奏。

　　小玄子在表达对白夜生的思念之情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在李芝定上好的厢房，多赏了几吊钱，豪气的买下一整篮子的菱角的时候也没有皱着眉头阻止，相反还饶有兴致得和李芝一齐消灭那篮菱角。

　　这说明小玄子是一个有慧根的人，他不但参透了一加一等于二、一减一还是等于二的玄机，说不定还领悟了李芝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好。

　　于是李芝的心情就更加的好。

　　就这样一路心情很好的前行，很快就到了山东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