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与狸猫》金刚小草拳

39、第 39 章

　　昏黄的路灯只堪堪给黑暗的小道掀开一层黑幔，巷子里的可见度依旧不高。做完最后一组数据，已经很晚了，路上几乎不见行人。朗月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夹紧了腋下的背包，只要穿过这个小巷，就到了双花小区的大门了，她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巷头摇摇晃晃出现个身影。
　　“喲，美女，出来玩的啊。”
　　朗月的脚步一顿，抬头去看，那人摇摇摆摆，说着就要去摸她的肩。朗月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立时汗毛倒数，腋下的包被她扯到胸前，尖叫道:“做什么！”
　　“别叫啊，”那醉汉眯了眯眼:“哥哥想和你聊、聊聊天……”
　　“我不想和你聊！”朗月立马快退两步，转身就要逃。
　　“诶，别走啊——”醉汉长臂一抓，扑了个空，顿时火冒三丈，喝了一声便朝她扑过去，一把抓到了她的肩，伸手把人往旁边一掼，狠摔到墙上，人顿时像是块没有劲力的抹布，从墙上滑扑到地上。醉汉猛地走向前，朝着地上的一摊狠狠踹了几脚，疼得朗月惨叫一声缩成一团。
　　“踏马的……让你不听话，”那醉汉又狠踢了几脚，蹲到她面前，伸手掐着她的腮，迫使她扬起头来，“不听话，踏马的为什么不、不听话，和那臭、臭娘们一样，不、不、不听话，嗯？”
　　“听不听话，听不听话……听不听……”
　　前胸后背疼得朗月冷汗直冒，嘴里哆嗦着:“我不是……我不是，放、放了我……”
　　无力的推拒拍打像是小猫挠了两下，醉汉心里顿时痒得不行，眯着眼，对着朗月的脸打了个酒嗝儿，“臭娘们，”说着伸手去扯她的衣服。
　　“救、救命……救命……”朗月疼到身体抖索不停，她伸出胳膊艰难地去推压在身上的人。啪啪几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不会有人了，她绝望地意识到。
　　朗月视线内越来越黑，不会有人来了，至少在这个时刻，不会有人出现了。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了居民区静默的时刻，她现在像一摊任人宰割的鱼肉，只能绝望地看着巷口，等待着马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案，这个认知如此清晰得划裂她已经涣散混沌的思维，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摄住了她，让她再次拼命挣扎起来，即使在施暴者眼中，这样的反抗是如此的无济于事，甚至勾起了人性更深处的裂根性，但她依旧是挥起了手。
　　“羌～”
　　金属击打□□的闷声，在昏暗的巷子清晰异常。
　　那醉汉疼得惨叫一声，晕头向前扑了一下，栽到朗月身上。
　　来人伸出手，一把扯住醉汉的领子，将醉汉从朗月身扯开，狠狠往后一掼，除了撞击地面的声音还伴随着醉汉的痛吼。地上的人痛得一瞬间勾起身子，哆嗦着摸到手边的酒瓶子，不假思索地朝着靠过来的黑影一砸，疼得那人闷哼一声，随即扬着手里的球杆疯狂地朝醉汉身上猛打。那醉汉被打得嗷嗷大叫:“沃日你，嗷……”
　　巷口静静地停着一辆跑车，车身堵着巷口，遮住了巷子尽头的一点光，也堵住了路人走进巷子的可能。莫琦背靠着车门，抬头瞧着天上的弦月，指尖闪动着的红星，静得像是和当下黑弥的夜色融为一体。巷子里从开始鬼哭狼嚎的叫骂已经换到无力的求饶。
　　一点红星在吞吐间燃烧殆尽，莫琦才动了动腿，走进巷子，走到那人身边：“行了，再打把人打死了。”
　　那人才住了手，伸手揉了揉肩膀，抱怨道：“这球杆真够沉的。”又嘶嘶看了下胳膊，巷子里光线太暗，他看不清：“胳膊被这狗币拿瓶子敲了一下，肯定是给我敲出血了。”
　　“接下来怎么办？”那人看着疼得瘫在一边的朗月，和进气赶不上出气儿的醉汉。
　　莫琦原本插兜站在一边，这会儿走到那醉汉面前，吩咐道：“你先带她走，我来善后。”
　　那人走到朗月面前，轻轻推了朗月几下：“喂，喂，你还好吧？”
　　朗月疼到几乎要睁不开眼，只能掀开一条眼缝，苍白的嘴唇嗫嚅着半天。赵承骏低下头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她说什么，只好说：“我先带你去医院，你还能走吧？”
　　朗月挣扎着要站起来，赵承骏抬手扶起她，将她往车那带，对着莫琦嘱咐：“那我先带她走，有事情电联。”
　　“嗯。”莫琦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110吗？我要报警，这里有醉汉闹事，嗯，对的，稍等我看一下。”莫琦拿下手机搜索了一下地图定位，而后又把手机贴回耳朵，继续道：“这里是双花小区旁的巷子，对，巷口有个绿色的鲜奶供应箱，是的，我不是受害人，我是路人。嗯，我叫莫琦，外籍，护照号是……”
　　跑车轰鸣着从巷口离开，手机还贴在耳边，莫琦偏着头瞧了一眼，挂了电话。巷口没有了跑车的阻挡，从外面露出一些光，但是作用有限，巷外的光亮只能照亮巷口的一段距离。
　　躺在地上的醉汉豁然睁开了眼，墙体黑色的阴影依旧笼罩着一蹲一躺的两人，那醉汉的眼珠缓慢地滚动到蹲着的人脸上。
　　远处车辆的喧嚣声，夜晚城市所独有的白噪音仿佛都被切割在巷口外，两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对视。
　　半晌，莫琦从兜里掏出一张卡，修长的手指压着卡面放到了不断起伏的胸膛上。
　　在黑色浓稠得像挥不开帷幔的巷子里，那像死狗一样的人蜷起腿，手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挲了几下，摸上胸膛，手指碰到那张轻飘飘的卡，指腹用力地按压了两下，被揍出血的嘴在无声地巷子里咧开了:“行……你、你走吧。”
　　莫琦是不久前回来的，给系里的老师带了些礼物表达前期旷了几次排练的歉意。好在要表演的歌比较简单，她们之前就练得不错，几个老师高兴地接了礼物，在彩排表演前又拉着她排练了一遍。
　　只是这次彩排莫琦不是一个人来的，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个高大的男人，长相英俊，彩排的时候一直坐在观众席等她，惹得元元频频相看欲言又止，最后附在她耳边悄悄问:“莫老师，那是你男朋友吗？”
　　莫琦笑着问:“帅吗？”
　　元元狠狠地点了下头:“相当帅。”
　　莫琦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抿着嘴笑了笑。她平时的表情不太多，这样的表情在元元眼里已经相当于是害羞了。
　　莫琦没有承认这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元旦晚会的时候，这个男人再一次出现，就坐在她身边，两个人贴的蛮近，偶尔说两句话，很是亲昵，引得元元隔着过道频频给她抛媚眼，发消息说要她晚会结束后带出来一起聚餐。
　　她懒洋洋地托着腮，轻轻靠着身边人的胳膊，一边看舞台上的表演，一边给元元回:“待定。”
　　“哦——”元元立马心领神会，隔空对她眨眨眼睛。
　　舞台上开始报新的节目表演，莫琦看了眼元元的消息，笑了笑便收回手机，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
　　整个大厅全部黑暗下来，追光灯随着舞台效果声促停在舞台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坐在高脚凳上弹唱的身影。
　　那人落落大方地拨动琴弦，摆了一下话筒的位置开始唱，歌声缱绻娓娓动听。
　　莫琦撑着胳膊，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手指轻叩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打着拍子。身边坐着的人兴致高涨，不似刚才看节目那般随意，甚至拿出手机开始拍。
　　表演者不是别人，正是朗月，和她是最近才熟起来的。
　　不过莫琦第一次见到朗月不是在双花小区旁的巷子里，是在九月份莫振语的家庭聚会上。
　　那时候朗佑岩带她回自己的房间，路过书房的时候，书房的门大敞着，朗月坐在里面静静地看书，皮肤很白，像是一颗扔在朱红缎子里的沉静的珍珠，在宁静的冬日流淌着盈盈的柔光。
　　“她是谁？”莫琦转头去问朗佑岩。
　　朗佑岩随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有些不以为意地说：“她是朗月。”怕莫琦不知道朗月是谁，又补充道：“是我爸爸那边的姐姐。”
　　像是听到了动静，朗月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擦着最后一秒交汇，而后又因出现的墙壁阻挡。
　　“嗯。”莫琦应了一声，随着朗佑岩的脚步没有停顿，漫不经心地问：“她经常来吗？”
　　朗佑岩解释道：“她现在算是我爸的助理。”
　　朗月在两年前已经是朗臻的助教，不仅在是在教学管理上担任助教，朗臻的几个实验项目也有参与。
　　“有时候妈喊她来家里吃饭，她都是去书房读书等着的。”
　　莫琦嗯了一声，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困得连视线都有些涣散了。她在朗佑岩的卧室睡了一会儿便被叫醒去吃饭。
　　人一落座，莫振语就开始数落她。朗臻噙着笑岔开话题，问她是不是在A大任教。
　　听到她说是，朗月这才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再次相撞，都礼貌地笑了笑。
　　朗月便又把头低了下去，再次安静地吃饭，似乎是努力把自己当作透明人，不愿意获得多一些关注。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昏暗的观众席，密密麻麻的人群和交错的温暖的呼吸对莫琦来说都极具催眠效果。
　　半睡半醒间，手机叮叮几声，莫琦迷糊之中，感觉到身旁人站起来了，便半阖着眼皮看过去。赵承骏弯下身在她耳边说:“那我去了。”
　　莫琦目光有些茫然无焦地扫过舞台，朗月已经下场了，站在舞台上的主持人正在报幕。过了会才缓缓道:“玩得开心。”
　　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困倦，并不缱绻，反而相当冷淡，带着一种睡眠被打扰的不耐。
　　手机再次响起叮的信息声，屏幕在昏暗的环境里亮了亮。
　　赵承骏起身的动作一顿，笑问:“桃花债？”
　　莫琦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扣在膝盖上，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副困到难以支撑的样子。
　　赵承骏也不生气，笑了笑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