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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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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班主亲排的这场新戏很快就开唱了,本嘈杂的戏院也在这一瞬静了下来,开场鼓锣声在耳畔响起,穿着一身儿水红色衣裳的女子翩然上台。
商剑棠对这戏曲一向没什么兴致,她斟了一盏热茶递到了封祟的手边儿后便陪着他将这一出戏从头听到了尾。
就算她不大喜欢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曲,却也不得不跟着台下的客官们赞叹几句。
这戏讲了一件有情人分道扬镳的故事,这一开场便是那苦命的女子同那心怀鬼胎的男子成了婚,婚事还是那男子使尽手段费劲心机求来的。
婚后,女子并不喜欢那男子,她的心中有着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兄。
奈何那男子一次又一次的为这女子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女子这才渐渐动心同那男子在一起的。
只是好景不长,不过小半年的光阴,女子的父母姐妹皆生了重病,亦或者战死沙场,她孤苦无依的为家中人四处奔走之时偶然得知,自己的夫君当年是为了她的家产才同她的成的婚,才对她百依百顺,恨不能搭上自己的性命,只为图她一笑。
家中如今落得个这么样的境况,都是那男子一手所为的。
那女子在知晓此事儿后便寻到了那男子,要同他和离,可为时已晚,她的长姐因被人陷害成了逃兵,城门失守皇帝勃然大怒,将他们一家子都抓了起来下到了牢狱之中,即日问斩。
而她的夫君不知何时掺手了此事,以她家的家产攀附上一权贵,成了那权贵的新夫。
在这女子全家被斩那日,女子在行刑场外瞧见了冒着大雪站在不远处瞧着她的男子。
许是他眸底的神色太过错综复杂,她寻了许久都没有从那人的眼底寻到半分情爱,半分后悔,半分惋惜...唯有冷漠和嘲笑之意。
屠夫手起刀落,那女子带着满腔的悔恨,满腔的恨意闭上了眼睛。
鼓锣声落,台下客官们的喝彩声起。
商剑棠瞧罢也是跟着叹了一句道。
“果真是,闻名天下的黄班主啊。”
她倒是对这场戏没有什么品评,只是坐在她对面儿的封祟听罢便颤着一双手藏到了狐裘中垂下眸掩去了眼底的些许心虚说道。
“是啊。”
这场戏唱的不就是他同商剑棠吗?
是他费尽手段和心机同商剑棠的成的婚,甚至不惜以命相逼,逼她就范。
是他宁以性命做赌都要叫商剑棠爱上他,心甘情愿的一步一步地踏入他所织就的天罗地网中。
是他觊觎她的性命,为了她的性命,同她成了婚....
封祟越听越觉着讽刺且心寒,他紧抓着狐裘不肯放手,也不肯抬眸多瞧商剑棠一眼。
商剑棠不知封祟怎得了,瞧着他略有些哆嗦的模样便以为他是有些冷了,便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到了他的身上,后而又半蹲在他的身前,将他凉的彻底的双手捂在手中搓了搓说道。
“你这身子果真是太差了些,这屋内点了三四个火炉子,你怎么还是冷啊。”
她言语间带着几分笑意,用自己的手搓热封祟的手。
封祟反握住了商剑棠的手,神色间有些闪躲的问道。
“姐姐觉着刚刚这出戏如何?”
戏?
商剑棠思量了片刻后便如实说道。
“我从未听过戏,也不喜欢这些,今日一听倒觉不错,这是这戏的内容嘛...”
“内容如何?”
封祟略有些紧张攥紧了商剑棠的手,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商剑棠不知封祟为何这般在意一场戏,许是入戏太深了便轻笑一声后说道。
“以我的脾性,此种事断然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若是有人这般算计我,我就算是死,就算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我都会将那人一起拽上,毕竟我手底下的仙兵仙将可不是吃素的不是?若是我心甘情愿的赴了死,那便是我一早便算好了此等结局,无论那人算计与否,我都会去死,而且也不一定是为了那个男人。”
她领兵征战多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自认为运筹帷幄,不会被人轻而易举的算计,就算被算计了也有坦然面对的勇气。
封祟却不曾想商剑棠竟会给他这么个答案,若说前半段是他认识的商剑棠,那后半段却不像她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却词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似是要从她的眼底挖出些什么来一般。
“怎么?你不会也在算计我吧,封祟。”
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打碎了封祟心底最后的防线,他强笑了一声后将自己的手商剑棠的手心中抽了出来后说道。
“不会,我怎么会舍得啊。”
商剑棠也没有起半分疑心,她替眼前人拢好了披风后说道。
“好了,这出戏咱们也听完了,走罢。”
封祟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属于商剑棠的披风取了下来后,披到了她的身上说道。
“姐姐,这世间险恶,姐姐还是要多多提防着他人,莫要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商剑棠现下算是听明白了封祟的言外之意,这是担心她会被他人算计,最后落得了个跟戏曲中的女子一般的下场罢了。
“你也是,莫要让人算计了。”
她轻柔地为眼前人拂去了不知何时落在了额前的发丝后,反手牵住了封祟的手带着他出了这戏园子。
商剑棠本是先带着封祟回柯府的,奈何一出着戏园子他们就瞧着这整个青州郡都张灯结彩的,无数的孔明灯挂在夜色中,格外的璀璨耀眼。
她起了几分兴致便随手拦住了一人问道。
“今日青州郡哪儿来的这么多的孔明灯?”
那老伯打量了一圈儿眼前的姑娘同她牵着的公子后说道。
“新来的?不知道吧,前些时日青州郡遭了大难,故而在今日放孔明灯祈福呢,你要不要也去放一盏灯祈祈福呢?”
凡人祈福,不过是将自己的祈愿写到孔明灯上,盼望着天上的仙人能瞧见这盏孔明灯,然后全了他的心思。
可商剑棠同封祟就是凡人想要祈求的神仙,他们想要什么,只要不违背仙界规矩都能拿到,又何必祈求呢?
只是...商剑棠没这个心思,封祟却是格外喜欢的说道。
“姐姐,我们也去放一盏灯如何?”
“好,走吧。”
商剑棠牵着封祟随着人群走到了青州郡的一处石桥之上,这石桥上尽是放飞孔明灯祈愿的百姓们,也有些许卖孔明灯的小贩。
他们随便寻了个摊子,买了两盏孔明灯后就将自己的祈愿写在了上面。
商剑棠不知晓封祟写了什么,但她替封祟,师姐,师父都写了些,唯独没有写自己的。
她在放飞这盏孔明灯之时封祟瞧见了便问道。
“姐姐为何不给自己也写一些?”
商剑棠抬首瞧着这盏越飞越高的孔明灯眼底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
“我不知何时就会死在战场上,又何必替自己祈求什么,若是求了心中便有了盼望,有了盼望,下一次征战时便会有所顾忌,也就不会拼命了。”
“所以,你战功赫赫,你所向披靡,就是因为你每一次上战场时都抱着必死的心是吗?”
这是封祟不曾料到的,他不曾想眼前人竟是个心存死意,向死而生之人。
他本以为,商剑棠应是个惜命之人才是...
许是他言语中带着几分哀恸和不忍,商剑棠便侧过身去捧住了他的脸笑着说道。
“我一介孤儿,无牵无挂的,死与活同我来讲无甚区别。”
封祟却将自己的脸躺在了商剑棠的手心中摸着自己脖颈上的金锁说道。
“没关系,我替姐姐求了长命百岁,求了健康平安,姐姐也不是孤儿...”
他知道商剑棠的身世,只是他不能告诉她。
“姐姐同我成了婚,我便是姐姐在这世上最亲之人了,你也有亲人了,商剑棠...”
这还是封祟头一次这么喊她,他在商剑棠的眼底瞧见了她的落寞,便紧紧地将这人抱到了怀里说道。
“你也有亲人了,你没有替自己求的,我给你求了。”
商剑棠回抱住他抬眸瞧向了夜空上的星星点点,她在这无数盏灯火中寻找着封祟给自己写下的那一盏。
一点一点的填补着心上的空缺。
……
约摸着又过了四五日,封祟身上的伤便大好了,瞧着他无事了,商剑棠便也该将此前未行之事办一办了,她想知晓妖物已除去,那日涣散出来的祟气有没有沾染到青州郡的百姓身上,故而便随着柯㝇出来给百姓们义诊。
柯㝇给百姓们看看身上的伤痛,她则是跟在身旁挨个给瞧一瞧面相,亦或者把一把脉,若是碰上身上有祟气的便给她一粒药。
至于封祟嘛...他虽已大好,但商剑棠还是不愿叫他陪在她的身畔一同义诊,冬日风大,雪凉,就以他的身子骨,稍有不慎可就要得风寒了。
他刚好一些,还是算了吧,别这么折腾了。
只是就算商剑棠百般劝他,但他还是执拗的非要来,每到用膳之时都会带着膳食坐着马车寻到他们的摊子前,拉着他们二人先用午膳再出摊子。
若是遇上了吃不上的百姓,还会施舍一些。
这不...现下刚至午时,城楼上的铜鼓刚响过,封祟便乘着柯府的马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