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夏虫鸣（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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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沈玉手两人回来的晚，李令月因着误宵禁的缘故，便在宫里宿下。
“阿娘，该歇息了，这灯明晃晃的，你叫宫奴再熄几盏嘛”今夜沈玉手两人回来的晚，李令月因着误宵禁的缘故，便在宫里宿下。
“阿娘，该歇息了，这灯明晃晃的，你叫宫奴再熄几盏嘛”李令月才洗浴完，没整理好，头发还湿淋淋，赤着脚，便从屏后跑出，往女君的怀里钻。
“你这小猢狲”这会宫灯大多都熄了，宫道暗的骇人，只有女君那的灯罩里还存着烛火，她还在批着折子，一手还攥着毫间蘸着墨水的笔，叫李令月一下子扑上来，怕好好去洗过的人又脏，愣是一动不敢动。
“去将头发擦净，这些天，天才好些，虽说是暖和，也最是要小心沾病，是一点也不听劝，还光着脚丫子，若真的病了，有的你这个小猢狲受。”
李令月听后很不情愿的从她身上下来，撇嘴故作委屈“阿娘”
“好了，小猢狲，过来”女君哪不知她心中要耍些什么女儿家的花招，便叫侍候的宫奴递过布帛擦拭
“阿娘最最好。”见计谋得逞，她也不在拖，很是乖巧的坐在女君身前，一手还拿着果盘里的梅肉干吃。
“今儿去你表姐那扯威风”
“这是阿娘授意的，之后怎么做阿娘是不再管的”她理直气壮道
“好，朕是不该再管”女君笑笑，一手忙去轻拍掉她要再去拿梅子干的手“月儿，少吃些果子，快睡了吃果子，小心长牙虫。”
“阿娘，再吃些又如何”她偏偏是不听，很是嚣张的又伸手去拿“他们什么好的全往阿娘屋头里送”
“你个小猢狲，你又不是从来没拿过”女君哭笑不得的杵了杵她的脑袋“平日里也没瞧你客气，这回倒做起淑女，你去，去问他们要去，这宫里的哪个嬷嬷公公的会不给你拿。”
李令月听女君这样说后，又是很得逞的从食盒里继续拿梅干吃。女君也没再说她什么，只是在用布帛将她的头发擦干后又依次拿过托盘上的篦子为她梳理。
这个孩子的头发又长了些，耳朵后面多生了颗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朱砂痣，五官比上次进宫时又长开些，不再这样的稚气。
就像她种在寝宫的碗莲，小小的，在水的涟漪下会悄悄的露出不知是在哪刻才生出的小角。
“今儿同玉儿去瞧了些什么。”
有时候，她或许真的该像个寻常的母亲一样。
“我拉着玉娘，在坊里疯跑，她的性子一直很好，看打铁花的时候，她的眼睛会亮亮的，之后，我们还一起爬到整个长安最高最高的地方，看孔明灯像鸟群一样掠过长安城。”
她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吗？就像她年轻的时候，或者又有些向她的父亲，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星星一样，永远不灭，那个人对她说过的
“愿你如浮云，不遑徘徊留念。”
她这样想着，帮着女儿的动作也就慢慢停下，李令月感到了母亲这样复杂的情绪，什么打铁花、孔明灯算是世上美好的，但她心中最最好的娘亲，就算再怎样保养得当，眼角也生出了细纹。
“阿娘”她忽的很乖的伏在女君膝头
“嗯？是累了吗”女君说着一边很温和的缕着她耳边的碎发
“不是，只是我好像明白了你与阿爷对于这天下的心意。”
这个孩子很少和她说这样的话题
“具体的孩儿不知要怎么讲，但在表姐那，我是说，嗯，我并没有要戏耍和高高在上的意思。”她紧紧攥着女君的广袖
“我只是很庆幸可以帮到她，不论舅舅他们之后会不会获罪，或者是他们因为我是皇室贵族才臣服。”她有些语无伦次的
女君此时也放下篦子，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她才再次放松下来。
“我知道这样说很荒谬，但无论是什么，表姐如释重负的表情，或者是他们家人惶恐的跪地谢恩，我都不愿对其施加上位者的高傲，我愿施展对于同位者的悲悯。就像我与玉娘，我喜欢看她笑，看她很温柔的活着。”
她还想说的在多些，但夜真的太深了
“去休息吧”女君温柔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天的这番话，真的叫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是错觉吗？她看着女儿回去内室休息，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老了。
“女君”今天女君特地施恩，伺候的便不是玉手，是一直从做太子妃起便伴她的老嬷嬷，进来收拾果子盒
“看着老身的手艺还是得小主子喜欢的。”她说着，一边帮着贺昭去点一边要熄的油灯
“老身瞧小主子一回来，主子您便是欢喜的”
“是吗？”贺昭嘴角还噙着笑意，伸展着疲惫的躯体，之后用手撑着双颊很是正经的问“阿嬷，你觉着月儿是像谁多一些？”
“小主子？”嬷嬷也开始认真起来“要说是双生，两位小主子婴孩的时候还像些，待小主子们跨过总角，月主子形是像您，神吧，较先帝要更像些。”
“像他些啊”贺昭满心感慨，却又有一丝不可察的窃喜和魇足“他……”
贺昭对这样的一个人都有些淡忘了，尽管他们曾经是夫妻。
他是什么样的眉型，面上生了几颗痣，笑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她有些记不得了，他们从前的脾气都不算好，有了孩子也都还是一个样子。但他对月儿比对乾儿是要好很多的，至于说他有多高的觉悟，那个人是铁定说不出像月儿那样“不施尊卑，只给怜悯”的话。
其实吧，他总是喜欢板着脸，蹙着眉，眉锋也太锋利，笑起来也应当是没有女儿那双好看的酒窝。
她只模糊的想起，他通常只会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并训诫她说
“贺昭，不准驳，也不准怯，身为太子妃，你要做的只有，不怯不退，不破不立。”
不怯不退，不破不立
冷的就像是他临终时托负她的这些楼阁。
这样的人又是怎么说出“愿你如浮云”的那样浪漫的话。
有些事，他们也说不清，是恨是爱，是怨是怼，真情假意，烂人真心。
“我倒觉着月儿不像他，若月儿也是一个像他这般的女子，我倒得操心得多。”
嬷嬷也是这样认为的，虽说这样在背后议论过世的主子不好
“也是，月主子更灵动些。”
这样说着，碗莲下的不知名的小鲤鱼又开始助水泛着细波，淋着尖尖角。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夏虫鸣（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