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微蓝》纪茗素

2、第 2 章

　　第三节
　　再见到邱家泽便是这个溢满阳光的午后了，缭绕着克莱德曼钢琴曲的咖啡厅。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叶子伊忘记自己是怎样慌张地冲了出来，怎样回到的公寓。
　　难道他已经和阿燕坦白了吗？这就是阿燕那样和自己说话的原因？
　　叶子伊承认在布里斯班时自己很依赖家泽，因为他身上有家乡的气息，叶子伊笃定的保持着这种想法快两年了，从阿燕的越洋电话开始，自己便一直这般维系着。
　　当家泽站在自己面前说阿燕请他帮忙照顾自己时，当他搬来自己公寓隔壁时，当深夜水管爆裂他闻讯赶到时，叶子伊一次次地被感动着，可她丝毫没有越过禁区的念想，而现在，叶子伊也很想知道，如果他不是阿燕的男友，那一切又会怎样？
　　家泽说，阿燕和自己的关系他很清楚，开始他只把自己当做朋友来关心，可是两个身处异地远离家乡的人，他对于阻止这份感情的变化是那么无能为力，他并不想欺骗阿燕，也不想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他刻意回避着自已，却偏偏这样遇见了。
　　到底什么才是命中注定？
　　他曾经是自己挚友的男友！

　　“那三条短信时怎么回事？”叶子伊握住杯子的手越缩越紧。
　　“我知道你是那天的航班，所以问问，可又感觉不该再去打扰你，所以……”
　　“那么现在呢？”叶子伊双眼紧紧盯着邱家泽。
　　“对不起，我……”
　　“我不想听！”叶子伊是一时冲动地猛然从座位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奔出咖啡厅。

　　叶子伊瘫坐在地板上，十指穿过发丝，努力整理的复杂的情绪，回想自己与阿燕的情谊，与家泽一起的时光。

　　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么尴尬，那么突然。
　　叶子伊刚刚在图书馆借了书，爱不释手，心无旁骛一路地看了下去，以至于在进洗手间时没有看清标识就大步跨了进去，她很庆幸自己那时正专心于书本，没有左顾右盼，所以直至推开门的那一刻自己并不知道洗手间里有其他的人，只是身后突然传来男生的声音。
　　“Excuse me？”
　　叶子伊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以怎样一种扭曲的表情面对他的，那个时候她不认识邱家泽，所有的交集仅仅是那条时隔一个月的短信。她目瞪口呆，试图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本能地让她二十年来习惯的语言脱口而出。
　　“对……对不起，I……I didn’t notice it。”她将书紧紧贴在胸口，慌忙向外走去。
　　“等一下，同学，你是中国人？”
　　“呃？”叶子伊回头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眨着。
　　夏日浓烈的阳光被玻璃阻隔后分为丝丝缕缕的线条以柔和的姿态踱进这个狭小的空间，窗外的树枝时而被微风晃动着，于是，那些光也随之摇曳着，让人的神经不知不觉间放纵开来，有些木讷。
　　邱家泽的样貌绝非帅到触目惊心，却天生着一副白皙的面孔，栗色的细发，高挑的身形被经过玻璃折射后的阳光笼罩着，叶子伊在瞬间的恍惚后错误地判断以为他来自俄罗斯。
　　“啊！我终于见到亲人啦！”叶子伊完全忘掉了那时的尴尬，要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在布里斯班与中国人讲话，她不顾形象地尖叫着，蹦跳着，可当她试图去拥抱他时却被无情地推开好远。
　　“同学，男厕所。”
　　“哦。”她马上醒悟，吐了吐舌头，伸出右手，“真的很开心，我叫叶子伊。”
　　男生并没有握住她的手，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叶子伊怔忪了几秒，缓缓收回右手，转身飞快地离开，心里有几分怨恨，居然让自己如此难为情。只是在楼梯的转角，手机忽然响起了。
　　“你猜不到我是谁吗？”
　　“邱家泽！”叶子伊回身狂奔回洗手间。
　　男生依然站在那里。
　　那个午后的阳光分外耀眼，那副温馨的画面如漫画般定格在记忆深处，任叶子伊如何努力，也无法删除。

　　叶子伊慢慢起身走到阳台，靠在那片明净的玻璃窗子上，俯看下去是一条弯弯折折的河流，扑洒着阳光的河面闪动着迷离的光圈，树影婆娑，倒映在河面，随波起伏着，偶尔晃动的人影显得那里格外幽静。
　　她不清楚自己是在何时睡去的，只是再次睁开双眼已是深夜，夜幕上点缀的星不多，隐隐约约的好似在躲闪着什么。叶子伊摸索着爬回到沙发上，双臂紧紧抱住膝上，蜷缩在那里。

　　北半球的平安夜应该是雪花纷飞，银装素裹的，而这里，却飞着雨。
　　那日琴楼里练琴的人寥寥无几，叶子伊弹过一首也不再练习了，她蹲坐在巨大的三角钢琴下仰望天外密集的雨丝，不觉出了神，直到夜色暗淡了她的视线，她才发现琴楼已经锁住了门，也许是那架钢琴遮住了自己的身形，所以没被发现？那时守门人应该也去广场上过平安夜了吧，任凭叶子伊如何哭喊也没有人应她。
　　她还记得琴室的灯突然亮起的刹那，她真的以为上帝降临。
　　“听说琴楼从下午四点后就空无一人，可我偏偏听见有人弹奏amazing grace，还真以为耶稣来了呢。”男生的话语那么漫不经心。
　　叶子伊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生，她奔过去，紧紧地抱着他，就像溺水的孩子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
　　“啧啧，如果阿燕看到还不吃了你？”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那时，他们还只是朋友，家泽拉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们攀着细细的铁栏，爬出琴楼。躺在柔软的草坪上仰望星空，一切都是那么纯洁，那么理所当然。
　　当广场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们呢踏着颓败的烟花追逐嬉戏，沿着笔直的街道吃着各色小吃，一起回到公寓将窗子贴满圣诞老人的画像，将房间挂满银白的雪花，深邃的苍穹闪烁着迷离的星光，那么大批的星汇聚在一起，光影重叠着奔进视线，一直流入心底。

　　叶子伊抬眼看去，贴画的边缘早已褶皱，纸质也变得昏暗，墙角的雪花也因落满了灰尘而被丢掉，漆黑的房间，那么单调，那么冷清，好想敲开隔壁的房门，只想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可她不能那么做。
　　很多时候，上天太早地定义了我们的关系，那又该如何改变？没有如果，一切只是宿命，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