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花魁》泠玥七

107、新方子

　　洛玖卿摊开柳香玉留下的舆图，从大理寺到京兆府牢房，至少有三条路可行。

　　褚青晏选择重阳这日转移，定是看中了此日，尚京百姓习惯出京登高，京城里人会少些，能最大限度避免伤及无辜。

　　但是再少也还是有人，洛玖卿盯着人最少的那条道儿，要穿行几条窄巷，四周极易埋伏人。

　　洛玖卿摇了摇头，若是她，不会选此路，另两条看上去差别不大，只不过是方向不同，实在摸不准褚青晏会选哪条。

　　她收起舆图，转身就走。

　　“娘子，你要去做什么？”

　　“去大理寺，偷他们的路线图。”

　　与其在这儿瞎猜，不如去偷正确答案。

　　夭英连忙跟上，密室外连着青玉楼深处的雅阁，洛玖卿在此改换头面。

　　她刚给右脸撒上药粉，柳香玉拎着两提药包进来：“我怎么记得，夭英前些日子拿了不少避子药走，这就用完了？”

　　她上下扫了洛玖卿两眼，憋笑的神情意味深长：“你一天照三顿喝，也不应该啊。”

　　洛玖卿娇嗔望她一眼：“柳娘，你想笑便笑，别憋坏了你自己。”

　　夭英老实巴交地解释：“不是娘子喝掉的，昨日府里走水，烧掉了。”

　　柳香玉收敛笑意：“走水？”她敏锐地觉察此事不对劲。

　　“嗯。”洛玖卿点点头，“不过没出什么乱子，火很快灭了，只烧了夭英的屋子。”

　　柳香玉看了眼夭英：“会不会有人察觉了什么？动了你屋子里的东西，未免被你发现，放火销毁证据？”

　　夭英摇头：“我屋子里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她们与千杀阁有关的东西都留在了青玉楼，非说有什么的话，那只有王妃的避子汤了。

　　“就算被人发现了王妃的避子汤，也应该不会怀疑到千杀阁。”

　　既然夭英都这么说了，柳香玉放下心里那点怀疑，又笑起来：“我们青玉楼的避子汤换方子了，这个药方是悬济堂顾大夫配的，可费了我不少银子。”

　　洛玖卿：“好端端的为何要换方子？”

　　“自然是新方子更好，温和养身，为了我楼里这些姑娘们，这钱花也就花了，迟早我给挣回来。”柳香玉已经打定了主意，药方改善，她供给烟兰巷其他青楼的避子药也应该提价。

　　深夜，清松堂突然闹腾起来。

　　王妃半夜惊醒，说什么也劝不住，非要去大理寺寻王爷，陈繁不敢怠慢，先一步去大理寺回禀王爷。

　　祈王府的马车出了府，两侧的大轮缓慢倾轧在石板路上，马蹄在深夜里发出有节奏的“踢踏”声。

　　深夜出行，未免惊扰左右街舍，邵严没敢让马车行得太快，赶到大理寺时已过了丑时。

　　大理寺大门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王爷竟然出来亲自接王妃，也不知道站在寒风里等了多久。

　　洛玖卿裹着月白披风，脸上一片冰凉泪痕，她掀开车帘，余光扫见马车下一个身影靠近，朝她伸出双臂。

　　侧身后，看见那双比明月还要清亮眸子。

　　洛玖卿勾着王爷脖子让他将自己抱下马车，然后赖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哽咽：“王爷，吓死我了。”

　　“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这是洛玖卿唯一能想到的，半夜来找他的理由。

　　虽然矫情，但十分符合她娇弱王妃的本色。

　　褚青晏拥着王妃先将她送入大理寺内他的起居室，这间起居室比画一堂要亮堂许多，北墙下摆着一张架子床，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看似许久未动过。

　　褚青晏沏了杯热茶给她，取下架子上的毛巾用热水打湿、拧干，蹲在她身前替她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他看着她：“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洛玖卿捧着热茶摇头，声若蚊蚋：“我不想回去。”

　　“那你在这歇会儿？”

　　洛玖卿还是摇头，她捏住他袖口一角：“我想在你身边。”

　　她眼眸流转，看向他，褚青晏眼下有一片明显的青灰，在他白玉般的脸上十分惹眼。

　　她伸手触了触他眼下单薄的皮肤，声音透着心疼：“王爷，你是不是都没睡觉啊。”

　　褚青晏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怎么会。”

　　洛玖卿放下只剩半盏的茶杯，用被茶熨热的掌心摸了摸他的脸：“公事再忙，王爷也要保重身体。”

　　洛她垂下眸，脸上有些羞赧：“要不……我陪王爷睡会儿。”

　　褚青晏喉头滚动，目光从王妃绯红的耳朵，移到白皙的肩颈，脑中不自觉想起很多画面。

　　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洛玖卿赶紧去捂他的眼睛：“王爷别多想，我可不是……可不是在邀宠，我就是想让你休息会儿。”

　　褚青晏嘴角噙着笑：“我没多想。”

　　洛玖卿瞪他，他有没有，她还能不知道。

　　褚青晏拿下她的手，用他幽深的眸看着她：“那我陪你睡一会儿。”

　　“嗯……”洛玖卿垂眸应下，很快又抬起头反驳他，“是我陪你。”

　　褚青晏牵着王妃往里走。

　　洛玖卿莫名有些紧张，她爬上床后，害怕褚青晏不正经地睡觉，耽误她正经事，上床就往里缩，让出好大一块床榻给他。

　　褚青晏看着有些想笑，他有那么可怕么，让他的王妃避之不及。

　　躺下闭上眼后，洛玖卿感官被无限放大，她听着褚青晏褪下外袍的声音，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

　　灼热的呼吸扫在她脖颈处，又酥又痒。

　　一双手扣在她腰上，将她揽入怀中。

　　“王爷……”洛玖卿声音有些变调，不像是推拒，倒像撒娇。

　　她感觉喷洒在她后背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褚青晏声音微沉：“好好睡觉。”

　　察觉身后的人呼吸渐平稳，洛玖卿悬着的心才放下，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将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掰开。

　　转了个身面对褚青晏。

　　“王爷，我睡不着。”洛玖卿试探着跟他说话。

　　褚青晏没有回应，她摸了摸他的眉心，手指顺着他的眉滑到鼻梁。

　　他似乎真的累了，任由她动作，只在睡梦中摸了摸被她蹭痒的地方。

　　“王爷？”洛玖卿凑到他耳畔，“我要去小解。”

　　“王爷，我去了哦。”洛玖卿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上跨过，拎着鞋子赤脚下床。

　　从怀里掏出栾素给的加效安神香，点燃放入墙角的香炉里。

　　洛玖卿将身上的衣裳翻个面换上，穿着夜行衣借着夜色掩映翻窗出去。

　　大理寺她来过几次，王爷惯常办公的地方却并未去过，只能根据柳娘提供的图纸去找。

　　东南角有座独立的三层小楼，是架阁库，存放大理寺藏书、案卷和档案。

　　这个时刻还亮着光，洛玖卿想到王爷这么晚还没睡，兴许就是在那里看东西，因着她来才出门去接。

　　深夜里的大理寺衙署，外严内松，外面层层守卫，还有暗卫盯梢，里面的守备却并不多。

　　洛玖卿很轻松就躲开了巡逻的两个守卫，偷溜进架阁库。

　　她顺着光亮处寻去，果然在掌灯的案上见到了舆图。

　　上面做详细标记的却是那条她第一个就否决了的小路。

　　洛玖卿还想走近看清些，突然听闻抽动书册的声音。

　　这里有人。

　　她就地一滚躲开了来人的目光。

　　陆谦白刚从架子上拿了一本书，准备消磨王爷不在的这点时间。

　　他从书架后转出，眼睛一花，好像看到了个黑影。

　　待他追出去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陆谦白揉了揉眼睛，看来他也该去睡了，都累出幻觉了。

　　他瞧了眼天色，觉得王爷去迎王妃，这个点还没回来，今夜恐怕不会回来了。

　　他吹灭灯，脱下外衫当作被子，缩在书案旁一张小榻上睡着了。

　　洛玖卿躲在一个堆满陈年旧案卷的书架后，偷眼往里看。

　　这人有毛病么？竟然在这里睡觉，她眼巴巴地看着案上摊开的舆图，无法靠近。

　　她不好离开太久，只能先折返回王爷的起居室。

　　褚青晏一夜好眠，醒来时不知时辰，只觉得身侧有道目光，灼灼如华。

　　他身侧看过去，声音喑哑：“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褚青晏猛地起身，摇了摇头，闻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安神香？”

　　“嗯。”洛玖卿跟着他起身，坦然承认，“是我带来的，我看王爷精神实在不好，就想让王爷好好睡一觉，所以擅作主张燃了安神香。”

　　“王爷，罚我吧。”洛玖卿闭着眼，心一横将双手掌心递到王爷面前，睁开一丝眼缝偷看他的表情。

　　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落入了褚青晏眼里。

　　他揉了揉王妃的头发，她都是为自己好，他怎忍心罚她。

　　握着她的指尖将她的掌心拉近了些。

　　洛玖卿挑眉，心下诧异，褚青晏难道真要罚她？

　　她彻底闭上眼，等着掌心被打的痛楚。

　　等来的却是柔软的触碰。

　　她诧异睁眼，只见褚青晏在她掌心落下一吻，然后眸带笑意地望着她。

　　她抽回自己的手：“哪有这样罚的。”

　　“那王妃想怎样罚？”

　　“我……我自然想不罚。”

　　“那就不罚。”褚青晏担心陆谦白还在等他，掀开被子起身，“你再睡会儿，晚点儿我来陪你吃早饭，然后再送你回府。”

　　“嗯。”洛玖卿乖巧地点点头。

　　“今夜……”

　　洛玖卿怕他说出今夜回去陪她的话，抢先说道：“今夜我不会再做噩梦了。”

　　褚青晏疑惑看着她。

　　“我……我今夜也燃安神香，一定睡得安安稳稳的。”

　　“嗯。”褚青晏摸了摸她的脸，在她额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