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花魁》泠玥七

135、九凤楼

　　栾素摇了摇头：“我没法不跟当年的事联系在一起。”

　　韩秋先停下了手中动作：“你是认真的？”

　　“什么？”

　　“收她为徒，你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我可以告诉你。”韩秋先起身，领她去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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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窗透出曦辉，栾素深吸一口气，久久不能从往事震撼中恢复，她眸光晦涩地望他一眼：“我真想不到……你如何能忍到现在。”

　　韩秋先拿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一块铁片：“千杀阁于我于雪影都有恩，我守着的是千杀阁，而非某个人。”

　　栾素冷笑。

　　韩秋先看了眼她手中那本手抄任务单：“你不也准备瞒下此事么？”

　　栾素咬牙：“我是不想阿玖去送死。”

　　“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一世么？”

　　“那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栾素收了册子，转身欲走。

　　“栾素。”韩秋先叫住她，“我答应你。”

　　这一夜她并未对他提过任何要求，他应的是她昨日所托。

　　洛玖卿在百炼宫等了栾素一夜，栾素带回来的东西却叫她有些失望。

　　她心中似乎认定了一个答案，没得到佐证，让她有些怀疑这份东西。

　　栾素坦然接受她略带质疑的目光，神情仿佛在说，我可是辛辛苦苦给你将东西拿到了，你要有什么疑虑，可不关我事。

　　洛玖卿将东西收了：“谢了，那我走了。”

　　“欸！”栾素拉住她，“这就走了？”

　　“我身上还有任务呢，下回再陪您老喝酒。”

　　栾素气得柳眉倒竖：“洛玖卿！没你这样用完就扔的。”

　　“师父，我的好师父，你能跟你的小徒儿计较这些么？”洛玖卿撒起娇来也是没脸没皮。

　　栾素还是被她一声“师父”取悦，挥了挥手：“得了得了，走吧走吧，烦人劲儿。”

　　“那我可走了。”洛玖卿抖开她的黑色斗篷，千疮百孔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了。

　　栾素笑她：“白瞎了这身织金缎斗篷。”

　　栾素从朱漆百宝嵌角柜中取出一叠衣物抖开，是件紫银狐狸毛斗篷，将斗篷往洛玖卿身上一裹，系上丝带。

　　洛玖卿顿觉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

　　栾素瞧着她裹在白狐毛里莹润的面庞，很是满意：“女孩子就该这样漂漂亮亮的，整日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洛玖卿嗔她：“那你当初为何要加入千杀阁？”

　　“为了活命呀。”栾素替她理了理发，突然抱了她一下，“快走吧，省得被发现你偷偷回来。”

　　洛玖卿面上意外之色稍纵即逝：“那若是没入千杀阁，你现在会在做什么？”

　　“大概是死了吧。”栾素笑得有些寥落。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玖卿换了个问法，“那若是现在你离开千杀阁，你想做什么？”

　　栾素想了想：“收养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儿，开家酒肆，临水而建，依山而居。”

　　洛玖卿眨眨眼：“不要小徒儿了？”

　　栾素点点她的额头：“师父徒弟的听起来太江湖啦，就收女儿。”

　　栾素催促她快走，临到门口，又拽住她：“阿玖，别做傻事。”

　　“什么？”洛玖卿不明白她的意思。

　　栾素理了理她并不凌乱的衣襟：“别跟季玄对着干，人家是左使，要治你，有的是办法。”

　　“嗯。”洛玖卿乖巧地应下，“走了。”

　　“对了。”洛玖卿停步，“还有件事帮我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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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素盯着虚空良久，轻叹一口气。

　　洛玖卿走出百炼宫不足百步，斜刺里一道黑影蹿出，她脚步轻移闪过那一击。

　　偷袭之人“咦”了一声，收招站定，苍老却暗藏锋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你不是小夭英啊……”

　　洛玖卿对上老头的目光，余光扫视，老头身上披着一袭朱雀回眸黑袍，手中一柄金灿权杖。

　　她颔首：“朱雀长老。”

　　朱雀眸光由厉转淡：“小夭英呢，你这女娃怎用她的名混进来？”

　　“夭英在外等我。”

　　朱雀恍然：“哦——你就是她要辅助的那个杀手？”

　　“是。”

　　朱雀绕着她走了一圈，摇头突然凌空出掌，直击她面门，洛玖卿不闪不躲，掌风刮在她脸上，她被迫闭了眼。

　　朱雀收手：“为何不躲？”

　　“长老若要对我出手，我不是对手。”

　　朱雀欣然点头：“你倒是聪明，可你倒是敢对我撒谎。”

　　洛玖卿歪头疑道：“长老何出此言？”

　　“与小夭英同出任务的，是媚骨门杀手，你不像。”朱雀盯着她的眸子，这双眼清明透彻，不像栾素带出来的人。

　　洛玖卿掀起眼睑，正待说什么，一块石子落在朱雀肩头，她诧异地冲石子来处看去。

　　韩秋先拎着壶酒踢踢踏踏而来，他掏了掏耳朵：“老不死的，为难个丫头做什么。”

　　朱雀暴跳如雷，将石子扔回去：“你哪只眼睛见我为难她了！？”

　　他瞄着韩秋先手中的酒，和他行径的方向，沉着脸哼了一声：“你去找她？”

　　韩秋先又扔一个石子过去：“老东西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朱雀揪着他衣领：“只要我老头子在一天，就绝不许你做对不起雪影的事！”

　　韩秋先反揪回去：“都说了，栾素是雪影的朋友！”

　　洛玖卿目光来回在二人间转动，朱雀长老与韩前辈之间竟似有许多渊源。

　　她八卦心起，站在一旁看戏。

　　韩秋先朝她挥了下手：“还不走？”

　　“哦，走的。”洛玖卿转身慢慢走，身后的人也不吵架了。

　　朱雀长老冷着声问：“你那是什么酒？”

　　“碧芳酒。”

　　“我也要喝。”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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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玖卿回头，竟见那二人勾肩搭背地往百炼宫去了。

　　离开还是由黑衫引路人领着走，进入狭长甬道，身后石门闭合，一阵天旋地转后，出来所见还是九凤楼密室。

　　夭英倚着墙等她，见她出来，扫了一眼：“你要办的事，办完了？”

　　洛玖卿摇头，又神色凝重地点头，她虽没有找到红鸢与洛府灭门之事相关的直接证据，却越来越笃定，当年之事与千杀阁有脱不了的干系。

　　“这两日王爷有何动静？”她回千杀阁前便让夭英留意王爷。

　　“这两日都在刺史府查宋妄之死，今日随几位官员来了九凤楼。”

　　夭英也是因此才回九凤楼，又听九娘子说密室机关启动，应是人回来了，这才过来守着。

　　洛玖卿听后纳闷：“九娘子见了你竟不意外？她知道实际上回去的是我？”

　　“九娘子请你过去。”

　　夭英不多说，洛玖卿也不多问。

　　朱雀长老叫她小夭英，九娘子愿为她破例给令牌，无一不昭示她在阁里的特殊身份。

　　九凤楼侍女领洛玖卿进了一间兰房，房内可清晰听见隔壁间的交谈之声。

　　嘈杂声中偶有几声疏淡回应，听着十分耳熟，夭英说王爷也在九凤楼，洛玖卿心下了然。

　　九娘子将洛玖卿请入内室，隔绝外头的喧嚣。

　　“洛娘子此次借夭英之名回千杀阁，我可以替娘子瞒下。”

　　洛玖卿神色淡淡：“条件是？”

　　“娘子替我服侍好祈王爷，让他今夜留宿。”九娘子笑眼盈盈，暗藏杀意。

　　祈王褚青晏如今是在千杀阁挂牌的任务，无论谁能得手杀了他，都记甲等任务一个。

　　人既然到了她九凤楼，她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要顾及夙州那几位大人不被连累，又兼之贸然动手，她并无把握，将人留下趁其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时动手，是最好时机。

　　但楼中最美的姑娘也近不得祈王爷的身，她只好将算盘打到了洛玖卿的身上。

　　若是她肯出手，成了还可在日后利用她转移朝廷仇恨。

　　是一举双得的妙招。

　　洛玖卿看破不说破，笑着应道：“好，我答应。”

　　不等九娘子说话，洛玖卿又道：“不过九娘子也莫要太高兴，祈王爷不近女色在京里头也是出了名的，我从前与他打过些交道，他对我并无兴趣，我去也不能保证成功。”

　　九娘子揽住她的手：“只要姑娘肯帮忙，以姑娘之貌，没有不能成的，若姑娘成了，任务我可分姑娘一半，便是不成，我也不会怪姑娘。”

　　洛玖卿颔首：“那我尽力一试。”

　　换上九娘子替她备的衣裙，洛玖卿怀抱琵琶款款步入隔壁金凤雅间。

　　她身着榴红纱裙，面覆薄纱，葱白玉指拨动琴弦，人未至音先扬。

　　褚青晏蓦地抬头，望着那婷婷袅袅缓步走近的人，眸光倏然一紧。

　　是王妃？

　　她款款落座，虽看不清真容却已吸引了满场目光，一曲过后放下琵琶起身行礼。

　　满堂喝彩后，一个男人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她身前。

　　“好妙的琴音啊，就是不知这面纱下的脸是如何模样。”男人伸手要揭她的面纱。

　　洛玖卿往后躲开，面前的人突然被掀开，火光一闪，更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她对上那双紧盯着她的眸，心跳突然慌乱。

　　褚青晏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他座上，将人抱于怀间坐在他腿上。

　　祈王爷的神态姿势，意思昭然若揭，此姑娘他看中了。

　　场上再无人敢跟他争抢。

　　只有几个不甘心地往这头多瞟了几眼，被王爷凛然的眸子一瞪，悻悻然垂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