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记我》楠知夏

18、贴对联

　　周临猛地别开眼，像做错事的小孩，慌乱抓起茶壶，热水撞出细碎声响。茶香混着酒气，蒸得他耳尖发红。

　　云渝在沙发上坐下，鼻尖轻动——那几枚空掉的易拉罐像被拆穿的秘密，静静躺在垃圾桶里。

　　她接过水杯，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的虎口：“我能看看你的房子吗？”睫毛掀起，像蝶翼扑闪，直直停在他唇边。

　　“……随你。”周临的喉结滚了滚，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摆，眼神飘到天花板，又飘回她刚离开的杯沿。

　　她停在两扇门之间，回头等他发话。周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左边。”

　　卧室比想象中更空。满墙书脊沉默如列队的士兵，白色墙纸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只有窗台那几盆绿植还留着点生气。云渝忽然从袋子里跑出去找到对联，眼尾弯成钩子：“先把对联贴上？”

　　她搬来板凳时，周临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那截细白的脚踝在他眼前晃，像一截月光。她踮脚去够门楣，腰线在毛衣下绷出危险的弧度——“啪”一声，红纸歪了，她整个人也歪了。

　　周临的呼吸先于意识。手臂环过去时，她发梢扫过他锁骨，带着洗发水微甜的香气。云渝的睫毛颤了颤，碎发黏在泛红的脸颊上：“……谢谢。”

　　“别动。”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单手掐住她腰窝，像掐住一团火，轻轻把她放在地上时，指腹恋恋不舍地蹭过她毛衣下摆的流苏。两人之间，对联的红纸无声飘落，盖住了一双悄悄相触的鞋尖。

　　云渝退到门框边，把呼吸藏进阴影里。

　　周临弯腰捞起对联，抬手，长臂一伸，指尖压住对联的顶端，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红纸在他掌心下一点点展平，像一瓣花瓣被风慢慢吹开。

　　屋子里太静了，她几乎能听见糨糊与纸面分离时细小的“滋啦”声。

　　云渝的视线顺着他的腕骨往上爬——凸起的青筋、手肘处绷起的衬衫褶皱、再到他滚动的喉结。

　　最后一角贴正。

　　周临收手，指尖在门框上很轻地敲了一下，像确认什么。然后才回头，目光穿过昏暗，直直捉住她。

　　“好了。”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贴着她的耳廓落下。

　　云渝下意识捏紧了袖口，指尖在布料上掐出细小的褶。

　　两人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却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被那副鲜红的对联绷得极紧——

　　她不敢动，怕一呼吸，就会扯断。

　　周临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走到房间里，云渝跟在后头，她没忘自己今天来的目的，都到这个气氛了，她也不想退缩了，手指蜷了蜷，脸色因为即将说出的话而更加红了“你是不是不在意我谈不谈恋爱？”云渝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粒火星落进暗室。

　　他脚步蓦地钉在地板中央，背对着她，肩胛骨在T恤下绷出锋利的线。半秒的静默，仿佛有人按了世界的静音键。

　　周临转头看着她这幅样子，再迟钝也会出了意思。

　　他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欢呼的似乎要跳出来向女孩证明他是否在意，周临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极轻的说“我在意。”

　　云渝被这直白的话烫到了，她头脑一热干脆想什么就说什么一股脑倒出来了“为什么？”

　　门没关，溜进来一阵风把这稍微的燥意吹散了一些。

　　半晌，周临垂下视线看着皎洁的地板给自己打气“因为——”

　　他停住，喉结滚了一下，嗓音压得极低，“我怕你谈恋爱了，我就只有哥哥身份靠近你了。”

　　话一落，他自己先红了耳尖，像把藏在胸腔里滚烫的秘密一把掀给她看。

　　空气忽然变得很薄，云渝连呼吸都忘了她不知道作何回答对方却继续说“在下雨天，你抱着我的时候我想……”他没说完，但是云渝却懂了。

　　此刻的心情，就好像自己中了一等奖而去兑奖的时间刚刚好。

　　云渝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指尖吐出灼热的呼吸说“我不知道，我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喜欢上你，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

　　她对上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就现在。”

　　云渝接下来的动作让周临眼睛瞬间瞪大。

　　云渝踮脚，唇瓣只在他颊边轻轻一沾，像一粒带着体温的雨点，落在干燥的夏夜，瞬间蒸出一丝暖甜的果香。

　　周临的呼吸顿住，鼻翼间掠过她唇上残留的薄荷水汽，短促——潮热——像有人悄悄划了一根火柴，随即熄灭，只剩一缕极轻的烟，留在他皮肤底下，慢慢烧。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紧，指节泛白，却不敢动，只能任那一小块被吻过的皮肤越来越烫，烫到像要烙出一个隐秘的印记。

　　明明是冬天却感觉浑身热得很，周临感觉到二人手指勾住的地方痒痒的，他尽量忽视那个感觉，吐了口浑浊的气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云渝被他这句直球问得“噗——”地破功，笑得肩头轻颤。

　　她半掩着唇，睫毛抖落碎光，抬眼时眸里盛着一汪春水，水面上又荡开两个小小的旋涡：“男朋友，你说呢？”尾音软得像糖丝，绕在空气里。

　　周临先是一愣，旋即被她弯弯的眉眼里那点顽皮勾得失笑。笑意从喉底滚出来，低低的，带着一点无奈的宠溺。

　　他垂眸看她，眼底映着灯下细碎的星，唇角弯起的弧度一点点放大，最终化成一声轻叹似的笑——

　　窗外不知是谁又在放烟花，第一朵烟花在远处炸开，金色流苏瞬间倾泻，仿佛替他们把“喜欢”二字写进了天幕。

　　紧接着，一簇又一簇，红的、紫的、银白的——像雀跃的心跳，噼里啪啦地替他们鼓掌。

　　光斑映进屋里，落在两人交扣的指尖，像给这场刚刚命名的爱情盖上火漆印：热烈、清脆、不容反悔。

　　男人微微一拽，云渝整个人跌进他怀里。熟悉的檀香在鼻间萦绕，温暖的毛衣包裹着她。

　　周临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