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花好》商山棠

2、第 2 章

　　民国三十八年春，无锡

　　是夜，顾长鸣同宁阿玦依偎在客厅，桌上花茶散发出时隐时现的清香，宁阿玦轻嗅，呢喃道：“又是茉莉？”

　　顾长鸣垂首吻向她的额头：“茉莉。”随后起身，走到角落的留声机旁，放上一张唱片，得意道：“茶虽是旧茶，歌却是新歌，周璇的《月圆花好》，今天才挑的。”

　　“我也喜欢这首，正好应现在的景——窗外月正圆，屋里茉莉也香。”宁阿玦随乐音起舞，旋至窗边，迎上一身月光，轻轻软软，仿佛落在心尖，让人格外欢喜。

　　一曲结束，宁阿玦回到沙发，正要饮茶，无意间摸到一张电报纸，不及拿到眼前，便被顾长鸣夺去。

　　她歪一歪脑袋，等他的解释。

　　“家里发来的，小事情。咱们喝茶，别管它。”顾长鸣轻扶眼镜，电报纸对折两下，送进裤兜深处。

　　“小事情犯得上发电报？”宁阿玦撇嘴：“真当我好糊弄？”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情……”顾长鸣叹一口气，轻晃她的肩膀：“不过母亲叫我回西北，说最近不太平。”

　　“你的差事怎么办？这可是刚升的副处长！”宁阿玦脱口问道，还有一句“我怎么办？”掩在肚子里。

　　唱片还在转动，乐音勒得宁阿玦喘不过气。她在顾长鸣的沉默中关掉留声机，一时不敢返回沙发。从这里能瞧见他的侧影，石像一般坚硬。

　　宁阿玦垂眸凝视上涨到客厅中间的月光，在心里盘算，一，二，三，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如果他不要她，她没办法。

　　可也没什么好怕的。

　　＊

　　“奶奶，您第一次听这首歌，是什么时候？”循环一遍之后，顾月华关掉音乐，随口问道。

　　沈怀瑾眯起眼回想，约摸四几年罢。到底四几年呢？记不清。只记得是在省城，随父亲去别人家拜访，大厅在放。

　　就按四三年算，顾月华打开手机里的计算器，2021-1943，78。

　　“七十八年！”她觉得实在不可思议：“您当时多大？”

　　“约摸十二三岁吧。”沈怀瑾粗略估算。她这个年纪，对时间已经不再敏感，很多时候都是囫囵算上一算。

　　顾月华想起自己的十三岁，九年前，刚上初一，中午放学路上明晃晃的阳光在记忆里略显模糊。

　　“后来和你爷爷结婚，他也很喜欢《月圆花好》。他有一张特别宝贝、宝贝到谁都不让碰的唱片，没有留声机，听不了，就时不时盯住它发呆，许是在心里唱。”沈怀瑾说到这里，摇一摇头，神色落寞：“你爷爷什么都好，就是总把事闷在心里，把人拦在外面。”

　　顾月华不想奶奶难过，忙不迭打开视频软件，打算找一部自然类的纪录片投屏到电视上，转移她的注意力。

　　纪录片没找到，刘照君的消息先跳出来。

　　照君：月华对不起，前几天是我不够尊重你的想法。省城离鹤城也不算远，你安心备考，周末我就回来找你。

　　顾月华抿唇，继续翻找纪录片。等奶奶被狮子家族的故事吸引，她一面走向房间，一面垂眸回复他。

　　刘照君终于等来顾月华的消息，撇下文件，迫不及待地解锁手机。

　　月华：我想，你我都需要再冷静一段时间。安心工作，祝好。

　　他满心的欢喜登时消散殆尽，恨不得立刻请假见她一面。可还在实习期，怎敢冒险。

　　只赌气一般，回她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