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一壶春》凤兮落桐

8、7.竹笛

　　洋平送他回了厢房，又嘱咐管家给错过晚饭的樱木准备夜宵和驱寒防病的汤药，这才放下心来。待要返回自己房中的时候，却看见三井袖着手，站在庭院之中。走近去，三井正低头察看院墙下种的一茬茬药材。

　　“这五目草长势很旺啊。”
　　“不错，待动身前移植一次，秋后就可结子了。”
　　“难得他在这江南湿润之地，也能找到一处能结出五目子的地方。”

　　洋平知道，三井口中的“他”，就是自己的师父。五目草本是生长在西域，因着幼时喜湿润阴凉，开花后却偏爱骄阳暴晒，遇一日雨便不能结子的奇怪特性，从来只能在西域山脚下季节性的河湖边上找到。师父为了备着可解百毒的五目子做药材，反复试验，失败无数次，最后靠着三井从大漠带来的沙土和可持续数月的改进禁制咒，终于成功。只是第一茬的五目子，师父却没有看到。

　　洋平此时看三井，只觉他一身落寞，也讨厌不起来了。于是说道：“外面露重，随我去书房吧。”

　　到得房中，洋平关上门，一转身便看见三井痴痴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一支白色竹笛。默默地取下来递给他，看他手指微微颤抖着一遍遍摩娑。

　　“师父走的时候留给你的，只是你一直不来。”
　　“……他，可有别的什么话？”

　　洋平摇了摇头。三井虚弱地笑了笑，将笛子小心地收入袖中，一转眼脸上又摆出洋平看了只觉得头疼的笑容。

　　“那么，说说你啊？这位樱木少侠，可是有趣的紧吧？我早就猜到，能让小爷你这般着紧，事事放在心上，必然不是普通角色。只是没想到还与那神君朱雀有所瓜葛呢。”
　　“还不都是你胡绉的，也不知有几分真假。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师父也从没提起过什么上古二神的定情信物。”
　　“啊哈哈哈。木暮很正经的，当然不会干偷偷跑进藏书阁这种事，我拿出来的书他又嫌弃是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当然没有看过。”
　　“不是不知所云，而是不堪入目吧？你确定那个鬼扯的故事不是从类似于《上古众神情事秘史》之类的书上看来的？”
　　“………没有那么低级啦，是《创世异闻录》。而且正史确实有记载那两块玉啊，你也知道的。”
　　“早不记得了。我的兴趣又不在这方面。”
　　“切～真是冥顽不灵的家伙啊！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揭穿你的身份，不知道那样的话樱木君会怎样哪。”
　　“………我觉得他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了吧，若是无心之言，怎么可能猜得那么准。”
　　“还是你不够坦白吧，早告诉他不就没事了。”
　　“我只是不知道怎样说。毕竟不是什么会让人觉得愉快的话题。而且我也觉得那些事早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三井无语地拍拍洋平的肩膀，“你自己看着办啦。不要让他有什么误会才好。”于是就打算回自己房间。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对了，这样下去那玉始终太引人注意，你想点办法吧。”接着便扬长而去。

　　洋平斜倚在窗边，望着那泻了一地的月光，觉得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似乎之前静止不动的时光忽然快马加鞭地向他奔来。不过，确实很有趣呢。手指拨弄着宫绦上系着的一块金质腰牌，他唇边挂上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另一边，樱木花道愣愣地躺在床上，明明打算睡了，脑袋却清醒得很。翻来覆去了一会，最后他一咬牙，又穿上衣服，到园中练习枪法去了。

　　月光温和地撒在他身上，在翩然飞舞的枪杆与衣袂的配合下，模糊出一片片朦胧连绵的影子。忽而，那影子静止不动了。不知从哪传来悠扬的笛声。那曲子初时是饱含了柔情，甜蜜而欢快的，辗转间，却变作了悠长而荒凉的曲调。花道突然觉得自己是能理解这曲子的，或者说，他理解了这种感情。这样仿佛胸口渐渐被填满，然后呼地一下，又变得空落落的感觉。

　　看来，今晚是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