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一壶春》凤兮落桐

9、8.识情

　　樱木第二天顶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却好得很。原来这一夜未眠，他倒想通了未曾在意的许多事。

　　为什么当初那么讨厌洋平客气的生疏？为什么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有那么多信任？为什么怀着谢意去找他，知道真相之后会那么失落，甚至无聊到开始对他产生怀疑？

　　这么多问题，全都可以总结成一个：为什么对于和洋平有关的事，总是特别在意？

　　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那个人不知何时，已住进自己心里。

　　花道虽是未通情事，并且从小到大见过的女人除了师母之外也只有大哥的妹妹晴子和当时提溜着宫城耳朵来善后的彩子，可是他却对于感情有着微妙的洞察力。

　　就好像他知道虽然一众师兄都对晴子有意，晴子中意的却是她每天都会带在身上的那一方素绢的主人。

　　就好像他知道拽耳朵仿佛是宫城夫妇乐此不疲的一种游戏，一个哀声求饶，一个假意呵斥，愿打愿挨的一场戏剧。

　　因为他记得那种眼神。仿佛沉溺于某种甜蜜而又带些许酸涩的滋味中，温润而又明快的。

　　他想，那大概就是爱情了吧。

　　而洋平看向他的眼神，总让他想到爱情。

　　对于樱木来说，想通了的事情就不算事情。他丝毫没有纠结地接受了自己爱上了一个认识只有三天的男人这一事实，然后高高兴兴地恢复了他一贯的开朗状态，或者说，聒噪状态……

　　洋平看着终于发现了药草田这件新鲜事物的樱木拽着管家追问每一种植物的名字和功用，并且不时提出一些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问题搞得对方无语黑线，一边默默地思考昨天的汤药里活血的成分是不是加得太多，一边将最后一株五目草移进套着特制禁制咒的沙土槽里。

　　召唤一道水流净了手，他甩着水珠走过去，正好听见“樱木花道的十万个为什么之药草篇”的不知道第几号提问：“母子草？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难道这草竟会生出一棵小草不成？啊，这好像是两株长在一处了，那哪一个是母亲哪一个是儿子呀？”

　　洋平向管家招了招手，对方感激涕零地鞠了一躬，抚摸着自己刚才抓狂中差点揪掉的几根稀疏的胡子遁逃了。

　　花道仍是蹲在地上，手中拈着刚才取下的一茎草叶，仰着头看看洋平，然后用一个灿如朝阳的笑容说：“早安啊洋平！”

　　胸口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他用还有点湿着的手捏捏花道的脸颊，回以微笑：“你今天也很早啊。怎么，对这些药材有兴趣？”

　　“恩！”

　　回想起自己当初见到这些不分品种几乎全是绿色的陆地植物的惊奇，不是不能理解樱木的心情。据说南海那边不是沙滩就是礁石，能见到的植物不会只有椰子树和香蕉树吧。于是洋平也蹲下来，开始给花道继续讲解。

　　忽略掉对南海地区植物分布的诡异认知，洋平在植物方面还是很博学的。除了师父木暮对药理颇有研究之外，他自己的兴趣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所以说，药理中除了一些十分常见的药草之外，很多药材都是按着功用来命名的。这母子草呢，就是说它能保母子平安的意思，是用在安胎的方子里的。”

　　花道微微瞪大了眼睛。因他是灵石所化，无父无母，初时对这平常人怎样来到世上的真是一点概念也无。有时惹了祸招得对方一顿痛骂，什么缺爹少娘无人管教的野种，断子绝孙的泼皮之类也都听过，他却是不明白那野种是何意，对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没爹没娘的呢？待去问了大哥，才知道原来这世人都是有爹娘生养的。只是问到如何一个好端端的人儿会被塞进母亲肚子里，向来脸黑的大哥似乎也变红得一些，还白白挨了一记狠敲。于是他便知道这问题不是随便问得的，只能暗自疑惑着。

　　洋平见他一副兴趣很大的样子，想他待在满门精壮的瀛洲之地，肯定没人跟他解释过母亲是怎么把人带到这世上的。这次倒有个不错的机会。于是站起身来，掸掸衣襟上沾的尘土，缓缓道：“正巧我今天要去给一位快要生了的复诊，你倒可以跟去看看。他们家还有个三四岁的小家伙，这几天正闹别扭呢。怎么样？”花道果然欢欣鼓舞地一跃而起。

　　洋平整理了一下出诊的行头，装在一只药箱里背了，又吩咐管家等三井起了床好生伺候了用膳，就带着迫不及待的樱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