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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蒲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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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阳界·蒲阳城
南戚接了蒲阳界的任务，循着上报之人的灵息，悄然来到蒲阳城中。他无意惊动此地高层，便化作凡俗模样，步入了城内最为繁华的茶楼。
云隐轩内人声隐约，却自有一股清宁之气萦绕其间。
店小二眼尖，一见南戚便殷勤迎上，笑容里满是世故与精明。南戚选了窗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小二立刻用干净抹布掸了掸椅面，动作间透着熟稔的讨好。
南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他虽能感知那人的气息，却唯有当面相见，才能真正确定身份，于是只能在此静候机缘。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壶上等茶即可。”
“好嘞！上等香茶一壶——”小二拉长声调应下，不多时便托着成套的精致茶具回来，手法娴熟地为南戚斟上一杯。
南戚从容端盏，另一手拈着几块碎银在掌心轻转。
店小二的目光顿时被那银光牵住，满脸堆笑地凑近：“客官有何吩咐尽管说，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戚微微一笑，那笑意温和却深邃：“其实也无大事。只是听闻蒲阳城近来颇不太平，我初来乍到，想请教一二，也好谋个安稳生计。”
小二一怔，仔细打量眼前人。
这气度打扮，怎么看也不似寻常谋生之人。虽心中疑惑，面上仍是热络：“您问我可算问对人了！客官有所不知，这几日不仅是蒲阳城，整个蒲阳界都动荡得很。”
“哦？”南戚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
“外头都在传……蒲阳宫里闹鬼呢！”小二瞄了眼四周，压低嗓门，“前些日子，凡因公主惨死在御花园里。凶手虽是捉住了，可王上念他是丞相之子，下令押后再斩。谁知自那日起，就有宫女夜里路过御花园时，撞见凡因公主的鬼魂……听说那张脸白得瘆人，嘴里还……”
“你方才说，整个蒲阳界都不太平？”南戚打断了那些鬼魅形容，显然对此不感兴趣。
“是、是！还有蒲阳上区的国师府莫家，一夜之间死了十几名弟子。据说那些人的灵力都被抽干了……蒲阳界本就灵力者稀罕，如今又出这等事……”小二边说边摇头叹息。
蒲阳界中小国宗门林立，教派纷杂，许多名声不显的宗派外界鲜有人知。为便于区分，依地势划分为上、中、下三区。如今所在的蒲阳城正是中区核心，亦是整个蒲阳界的枢要之地。
南戚若有所思，“接着说。”
小二见状，更是奉承：“唉，这等牵扯灵力的诡异事，八成与织阳界脱不了干系。这世道啊，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言至此，他眼中掠过一丝朴实的善意：“我看道长年纪尚轻，这等麻烦事，不如等南阳界派人来处理。您若真想寻个营生，不妨去五仁馆接些任务——那儿的情报准、路子正，报酬也公道……”
“多谢。”南戚话音方落，指间一弹，一块沉甸甸的银锭便落入小二手中。小二接住银子，眼中喜色迸现，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欢天喜地退了下去。
茶楼外长街人流如织。
欲一路跟随南戚至蒲阳城，此刻正悠然坐在不远处石桥栏杆上，透过茶楼半开的窗棂，一双清澈却又空茫的眸子，好奇着他的一举一动。
南戚饮尽盏底残茶，执剑欲起，却见一行人气派煊赫地拥着一位锦衣公子步入茶楼。
“客官……”小二刚迎上，便被那公子身旁的护卫粗鲁推开。护卫神色倨傲，高声喝道：“去，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端上来！”
锦衣公子见状，立即温声制止：“张岩，不得无礼。”言罢，还转身向小二致歉，方才在侍卫簇拥下登楼入了雅间。
楼下众人见此阵仗，一时交头接耳，对那人身份纷纷揣测。
而南戚亦在方才照面间，清晰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他重新落座，顺势拦下路过的小二：“方才那位，不知是哪家公子？仪仗真是不凡。”
“客官您不知？那可是国师府的侄子，莫家公子——莫洵。”小二答罢，匆匆托着茶点往楼上送去。
南戚眼底闪过一丝微光，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还真是巧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莫洵在众人簇拥下缓步下楼。刚至门边，却与一位肩扛大刀、满身横肉的壮汉迎面撞上。
分明是那壮汉故意冲撞在先，莫洵却不愿生事，稳住身后侍卫，主动开口致歉。谁料那壮汉竟蛮横纠缠，借题发挥，言辞激烈，顷刻间气氛剑拔弩张。
正欲动武之际，南戚适时现身。对付这般人物，自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三言两语，从容为莫洵作证，句句在理，将矛头直指那壮汉。对方理屈词穷，只得悻悻然怒目上楼。
风波既平，人群渐散。
“多谢公子方才仗义执言。”莫洵朝南戚郑重一揖，神色诚挚。
南戚还礼：“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在下蒲阳上区陌寻，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莫洵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讶色：“你叫陌寻？真是巧了，在下名唤莫洵。”
南戚故作诧异：“莫非……阁下便是国师府的莫公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兄台过誉了。不过是要去见舅舅，穿戴得正式了些。”莫洵含笑回应，“今日有缘相逢，不知兄台来蒲阳城所为何事？”
南戚坦然相告：“实不相瞒，在下乃蒲阳上区寅天宗弟子，此番出门游历，并无特定目的，只是恰巧途经此地。”
莫洵眼中微亮：“原来是修道之人，失敬失敬。我见兄台气宇不凡，心中甚喜，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自然。能与公子相识，是在下之幸。”二人言谈甚欢，在护卫随行下并肩出了茶楼。
莫洵与南戚相谈投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南戚言语间稍作牵引，不过几句，莫洵便热情相邀，请其同往蒲阳王宫。
蒲阳城地处平原，方圆千里并无崇山峻岭，唯独蒲阳王宫坐落于鲤山与梵蒂河之间。
鲤山山势如鲤跃龙门，梵蒂河自王宫蜿蜒流出，贯穿整座蒲阳城，水系通达，灵气隐隐。
入了宫门，南戚便留意到守卫布局之精巧——与南阳界截然不同。蒲阳王宫几乎三步一岗，昼夜轮值，一切皆在流动与交替之中；而南阳倚仗结界，守卫往往终生固守一隅。
二人被引至国师府正厅，等候约半个时辰，国师才步履匆忙赶来，满面欣喜：“洵儿，你可算到了！”
国师尚穿着朝服，似是刚下朝便赶回。莫洵与南戚行礼后，国师方注意到一旁的南戚。
“这位是？”国师目光打量而来。
“这位是陌兄，路上偶然相识。侄儿觉得与陌兄投缘，便邀他同行。”莫洵解释。
国师目光仍停留在南戚身上，眼底掠过一抹暗喜：好一副清贵之相，说不定……是来助洵儿机缘之人。
“好，既是洵儿的朋友，国师府岂能怠慢。来人，带客人去西厢歇息。”国师这才将目光转回莫洵身上，温声道，“洵儿，多年未见，让舅舅好好看看。”
莫洵上前，南戚则随仆人引路前往西厢。
厢房洁净宽敞，窗外是一片精巧园林，花木亭台，流水潺潺，静谧非常。
正厅内，国师轻拍莫洵肩头，笑意欣慰：“长高了，也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骨了。你母亲近来可好？”
“舅舅放心，母亲一切安好。只是莫家近日接连出事，我已上报南阳界，却迟迟未见执者前来。长老们便让我来请舅舅回去主持大局。”
“请我回去？！”国师眉峰骤蹙，“那群老糊涂真是愈发不知轻重！我岂能轻易离开蒲阳城？此事我亦有耳闻。若南阳界不管，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莫洵眉头深锁：“洵儿愚钝，至今毫无头绪，还请舅舅指点。”
“你不必妄自菲薄。近来织阳界动作频频，此事必与他们有关。只是其目的尚且不明……另外，此次让你入城，实是我的意思。”
莫洵一怔，抬眼望向国师。
“我欲立你为少国师，将来承袭这国师之位。”
“不可！”莫洵心中剧震，急忙推辞，“洵儿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更何况……兄长比我更为合适。”
国师却态度坚决：“我看中的人，绝不会错。至于你的身份……”他略顿，语气转沉，“你母亲是莫家人，你也姓莫。有我在，无人敢妄议。”
莫洵垂首：“……此事关系重大，理应请族中共同商议。”
“如今的莫家因循守旧，那些老东西只顾私利，何曾在意家族将来？”国师负手转身，语带怒意，“你是同辈中最出色的弟子，舅舅知你志不在此。可你必须为莫家考量。如今莫家在蒲阳城早已非不可替代，忱安王更早有废国师之位的心思。眼下这一步，绝不能错！”
莫洵默然。他心中万般不愿，却明白舅舅苦心：“……洵儿明白了。只是……”
“没有只是！”国师打断他，“你别怪舅舅。这少国师之位，你非接不可。莫家那边，我自会交代。”
“是……洵儿遵命。”莫洵神色黯淡，欲行礼退下。
国师话锋一转：“册封礼后，你先回莫家。南阳界既未派人，眼下莫家更需要你坐镇。”
莫洵踏着西厢青石小径缓缓而来，特地去向南戚致意后，才独自回到房中。南戚虽看出他神色有异，却也未多问。
于他而言，凡尘琐事，若非关联任务，皆可淡然处之。
南戚起身送莫洵离开，待那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方欲掩门，却不经意间抬眸，与园中深处，那双一直静静望来的眼睛，倏然相对。
这双眼……是否在何处见过？
想来应是国师府中人罢。南戚未再多思，只礼貌地回以一笑，便合上了房门。
欲一直隐去身形悄悄跟随他。在接触到南戚那抹温和笑意时，心中不由泛起涟漪般的欣喜。
她忽然不再想保持距离，开始期待——走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