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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莫家 ...

  •   次日晨光初破,南戚已轻身而起,立于亭间静看花影。

      这日不同往常。莫家之事悬而未解,国师却已急不可耐,直接将册封大典提前到了今日。

      南戚简单收拾一番,便随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一路行至蒲阳正宫外的广场。宫墙巍峨,琉璃瓦在初升的阳光下流淌着金色的光泽,汉白玉台阶层层叠叠,直通那扇缓缓打开的朱红宫门。

      辰时三刻,洪亮的钟声响彻宫城。册封大典正式开始。

      司仪高声宣读天召书,国师亲手将少国师令赐予莫洵。随后七名奇装术士围绕莫洵跃起诡舞,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吟唱古老咒文。

      此礼有南阳天尊亲证,本是至高殊荣。只可惜,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

      礼成,莫洵正式成为蒲阳少国师。趁此大典,蒲阳王当众宣布将善央公主赐婚于他。

      善央公主乃忱安王亲妹。蒲阳王此举一箭双雕:既可缓和莫家与忱安王关系,又能以姻亲牵制下一任国师。

      百余兵卫拥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驶离王宫。车内,莫洵身着华服,却愁容深锁,望着窗外轻叹:“来时轻轻,归去却重了许多。”

      南戚坐在他对面,闻言抬眼:“听莫兄此言,这人人艳羡的少国师之位,反倒成了负累?”

      莫洵低头苦笑:“在下志不在此。只盼归家后,兄台能离我远些,以免受累。”言罢眼中掠过歉色。

      南戚不解,莫洵只得坦言:“我虽姓莫,却长于江湖。父亲踪迹难寻,幸得舅舅照拂。于莫家而言,我不过半子之身。此去流言必起,不愿牵连兄台。”

      南戚微讶。如此身世,却能养成这般心性,实属难得。“莫兄过虑了。以兄之才,定能化解。”

      黄昏时分,莫府门前。

      迎接莫洵的,除了寥寥几名虚情假意的莫家子弟,便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私语。

      “哼,一个外头养大的,凭什么代表莫家承接少国师之位?若非他母亲那点子血脉……”

      “我看呐,定是走了什么偏门,攀上了善央公主的高枝儿,否则王上怎会突然赐婚?这才去了蒲阳城几日……”语中尽是嫉恨。

      噗嗤——照此说法,莫洵去蒲阳不过数日,公主未免太好骗了些。不过,欲加之罪,谁又真会在意?

      莫洵置若罔闻,面上仍挂着一贯的淡笑。可终究是长大的地方,竟无一人为他出声,心中五味杂陈。

      南戚轻声慰道:“闲言碎语,何足挂齿?”

      “无妨,习惯了。”莫洵摇头,转而正色,“我已吩咐下去,兄台可随意进出后山。只怕待会儿我抽不开身,查验尸身之事,还需兄台亲自走一趟。”

      “自然。”

      二人分道而行。

      南戚细查尸身:死者灵力尽失,体无外伤,唯颈侧留有三枚朱红圆点。

      他眉头紧锁,暗忖:“此状不似妖灵所为,倒像是……”一念闪过,他猛然一惊,又迅速摇头,“不可能。商氏已灭,咒术岂会重现?”

      似为求证,又似为麻痹自己,南戚片刻不停,直奔后山。

      夜色朦胧,山野寂寥。自事发后,莫家后山便被封禁,人迹罕至。

      虽心中否认,思绪却不自觉引向巫咒之术。南戚仔细探查,果然在隐蔽石壁上发现一道诡谲图案。

      “又是这图案!”不祥预感愈深。

      正凝神间,忽觉一股强大灵力逼近。

      南戚警觉骤升,未及回头,已本能地旋身,掌中灵力涌动,迎上那试探性的一击。

      “嘭”一声轻响,气浪微荡。袭击者身形轻盈如蝶,借力向后飘退,足尖在墙头瓦片上一点,稳稳立住。月光洒落,映出来人一袭华贵紫裳,媚眼如丝,正居高临下地望来,唇角噙着勾魂摄魄的笑意。

      “戚戚?果真是你。”女子声音酥软入骨,带着久别重逢的欢欣与一丝玩味的挑逗,“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看清来人面容,南戚神色骤然一凛,脱口而出:“白韵?”这样也便明了势力,“忏家!”

      “呵呵……”白韵轻笑,如莺啼婉转,身影翩然落地,带起一阵馥郁香风。她款步走近,染着蔻丹的纤指似有若无地拂过南戚的肩线,最终流连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忏家是忏家,我是我。戚戚,这些年,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呢。”言罢,双臂一舒,便欲环住他的脖颈。

      南戚似早有所料,在她贴近的瞬间侧身滑步,精准地避开了那亲昵的触碰,语气疏淡:“不知白长老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听此称呼,白韵略显失落,随即又笑:“不许叫长老,我又不老,难听死了。”

      南戚置若罔闻,却也未露厌色。

      白韵她眼波流转,又黏了上去,“你常年待在南阳界内,那结界我进不去。如今好不容易感知到你出来了,我自然是千里迢迢,寻你而来呀。”

      见她依旧顾左右而言他,南戚终于不耐,抬手格开她再次凑近的身子,眉宇间已染上明确的不悦。

      白韵似乎早已习惯他这般冷淡,不恼反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现在才想起来推开我?若是方才你碰上的,是我的‘替身傀儡’,此刻怕是已被制住要害了吧?南戚啊南戚,你的警觉性,似乎不如从前了呢。”

      忏家替身傀儡之术,素来诡秘难防。族中核心成员皆以秘法炼化生灵为儡,虽无自主意识,却能在一定时间内完美复刻主人的形貌、气息乃至灵力波动,令人真假难辨,防不胜防。

      “自然不会。”南戚目光锐利,语带讥讽,“白长老对替身……可是深恶痛绝。”

      毕竟,她曾就是一具替身傀儡。后来不知何故弑主,成了忏家唯一不姓忏的长老。

      此话一出,白韵娇媚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痛楚与怒意,但旋即被她用更艳丽的笑容掩盖过去。“不错,看来戚戚心里,还是在意我的呢。”她话音未落,目光忽地一凝,越过南戚肩头,看向了某处阴影,“她是谁?!”

      南戚这才察觉欲的存在。他不喜这般感觉——此人不知目的,却能不泄一丝灵力紧随其后。

      “无知小辈,也敢现于此地!”白韵声音骤冷,已欲出手。

      南戚未应,动作却已言明。他转身将欲护于身前,神色莫测地质问:“你还跟着我?”

      白韵先是一怔,继而面露不屑:“原来是个迷妹。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跟着你。”她轻嗤一声,“不过放心,我还不屑对无名小卒出手。”

      欲只淡淡扫她一眼,似觉其无足轻重,随后望向南戚,语气沉静:“你的同伴遇险了。若不赶回,恐来不及。”

      “莫洵?!”南戚心中一紧。当下再无暇与白韵纠缠,甚至来不及细问,身形已化为一缕流光,急速朝山下莫府主院方向掠去。

      白韵一时茫然,反应过来朝背影喊道:“喂!你就这样丢下我?”

      转眸间,欲脸上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目光俨然地看了她一眼,也随之消失。

      此举落在白韵眼中,不啻挑衅。“你们……”她美艳的面容冷了下来,咬牙握拳,“好,尚戚,你给我等着。难得见你一面,这次我绝不会放手。”

      与此同时,莫府主院屋顶。

      几个黑衣蒙面人正蛰伏于暗处,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莫洵所在的厢房窗户,手中兵刃寒光隐现。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行动之际,远处一道急速逼近的强悍灵压让他们骤然一惊。

      “撤!”为首者当机立断,低喝一声。几人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砰!”

      南戚几乎是撞开了莫洵的房门。

      屋内烛火明亮,莫洵正坐在书案后,手持一卷书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手一抖,书卷滑落案几。他愕然抬头:“陌兄?何事如此慌张?”

      南戚气息微促,目光迅速扫过屋内每个角落。窗棂完好,摆设整齐,莫洵虽面色比平日苍白些,但神情镇定,并无异状。

      “我……”南戚一时语塞,定了定神,“方才在院外,似乎听到些不寻常的动静,担心莫兄安危,故而冒昧闯入。看来……是我听岔了。”他暗自皱眉,心中掠过一丝自嘲:我何时竟如此轻易就信了那来历不明的小妖的话?

      莫洵见南戚是为自己安危着急而来,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有劳南兄挂心。我这里一切安好。”他注意到南戚似乎准备离去,连忙出声挽留,“南兄且慢,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南戚回神,这才注意到莫洵面色苍白了许多,怕是受了刑罚。

      “先坐,”莫洵看出他忧虑,微笑邀坐。

      “兄台应也见尸身红点了。我查古书得了线索,那应是安相所致。可安相乃城南祭司法器,用以安魂定魄。既杀人,为何还要平抚魂魄?凶手究竟意欲何为?”莫洵疑惑道。

      南戚接过古书细看。城南灭族时,安相便失踪了。当年讨伐商氏以忏家与奕恒阁为首,他原疑心在奕恒阁,不料竟在忏家。

      “确实蹊跷。”南戚沉吟片刻,“我于后山亦有所获。此事恐怕真与织阳界有关。但在水落石出前,还请莫兄勿与他人言。”

      “自然。”莫洵深知家族内部纠葛,何况外族插手。他郑重看向南戚,“陌兄,莫家之事,拜托了。”

      南戚迎上那双无比认真的眼,心下微怔。他移开目光,关切道:“莫兄的伤……”

      莫洵轻笑摇头:“皮肉之伤罢了,劳兄台挂心。”

      见他释然笑意,南戚心中困惑更深:为何莫家如此待他,他却仍处处为莫家着想?

      思绪飘远,不由想起自己在织阳界的过往。商莫晗身份尊贵,于他亦师亦亲。那些年他从未受过真正的伤害与背叛,故对家族人情这般复杂纠葛,实难理解。

      他实在不懂,无论是丞相之子还是莫洵,伤他们最深的,往往都是至亲之人。难道真如人所言,商莫晗待他,也不过利用?

      心绪一时沉重纷乱。可细想来,无关对错,商莫晗要他做的事,似乎并不过分。而他心底,仍愿相信恩师是真心相待。

      出了房门,南戚一路沉思。

      商氏确已灭族,可如今巫咒术法与安相一同现世,只怕是有人在尝试动用巫咒,以安相防备反噬。

      “无织阳陈录,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有关商氏,始终是南戚心头一根刺。他愤然握拳,快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庭院中,那棵古老的槐树下,欲依旧站在那里,与他隔着一段距离,中间是低矮的花篱与疏朗的草木。她似乎一直在那里,安静地等着,或者说,只是存在着。

      倒非怕被发现,只是她猜不透南戚心思,加之方才刺客未现,恐他认定自己欺骗,故谨慎保持距离。

      果然,南戚猛然驻足,眼神凌厉射来:“好大胆子!你可知我是谁?竟敢戏弄于我!”

      他们之间距离不近,但那股凛冽的杀意仿佛穿透了夜色与草木,清晰地传递过去。

      欲似乎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平稳却微弱:“我没有戏弄你。方才,确实有人想对他不利。”

      “哦?”南戚冷笑,侧着脸,月光在他轮廓上投下冷硬的阴影,“姑娘还真是神通广大,能未卜先知?”

      见他不信,欲试着解释:“我……听到、看到……或者说,感觉到?”

      却只更添南戚怒意。他神情骇人,语气森寒:“小妖,我非寻常之人,没空陪你玩闹。若再敢跟随,休怪我不留情面!”

      巫咒之事已令他心烦意乱,正缺宣泄之处。语毕不再多看一眼,拂袖而去。

      欲真切感受到那凛冽杀意,未作回应,只微眯起眼,眸中掠过一丝晦暗难明的神色。片刻,身影悄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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