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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番外5(下) ...

  •   数小时后,涅槃惯例的酒吧包场小聚。

      “哎到了到了,文森特说他人在后门,”小陈按着手机起身,“今天的尾巴真牛逼啊,追车追了一个小时。”

      在文森特那通突如其来的隐退宣言后,虽说他当时用话术岔开了观众的注意力,让涅槃本轮巡演完美收官,但依旧有不够理智的粉丝不接受他那套‘答案都在小提琴曲里’的言论,选择在后场蹲车,并一路尾行,试图创造单独交流的机会,套出更具体的答案。

      文森特那极其敏锐的直觉就是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他让明昕跟其他人先走,自己和助理单独开车,走反方向,直到把尾巴甩掉,才过来酒吧和其他人会合。

      小陈开门,文森特抖了抖头上的金粉,问小陈:“分完了?”

      “分完了。”小陈晃了晃左手,上面是一串墨绿色的菩提珠。

      不止小陈,在场每个人的手腕都戴了串珠子,风格各有各的不同,明昕也不例外,她向来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今天却破例戴了串香灰琉璃。

      文森特一见她就笑,凑过来摸了摸她腕子上的手串,又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袖子,进吧台调酒。

      “这是前阵子我们去雍和宫,你求的那串吧?”明昕问他,“我好像有点印象。”

      文森特欣然点头,往摇酒器里倒百利甜和君度。

      “是,今天分给大家的每一串,都是我去各种地方求来的。”

      明昕调侃道:“那你信得还挺杂,有佛有道有祖宗,心很诚啊。”

      “那是当然,”文森特弯着眼睛看她,手上动作不停,将鸡尾酒摇匀,“所以为了奖励我的心诚,不知道是哪位诸天神佛,就把你送回我身边了。”

      橙色酒液倒进方杯,文森特低头抿了口,又凑过来亲她。

      甜橙皮味的亲吻,混着轻盈呢喃的情话。

      明昕本来就对这张漂亮脸蛋没什么抵抗力,今天的文森特又没腾出时间卸妆,说不出是微醺酒意还是他的精致妆容蒸红了明昕的眼尾,像奶猫的爪子,调皮地挠了下她不规律跳动的心脏。

      “咳!聊什么呢?”金竹咳了声。

      明昕被吓了一跳,忙把文森特推开一点。

      金竹毫不见外,大喇喇坐到二人旁边,推了推空杯,示意文森特再给调杯喝的。

      “在聊你刚才和小陈挣了半天的手链,”明昕抿了口酒,道,“恭喜,你也收受了来自涅槃前任首席的贿赂。”

      “什么!我还以为它是涅槃的新谷,”金竹马上把十八籽手串摘了,往吧台上一拍,“我不要了!”

      拍完又拿起来戴回去:“算了算了,还是要吧,我记得这玩意只有现场售卖来着,排队要排好久。”

      文森特给金竹调好了酒,笑道:“很灵验的,我已经得偿所愿了,当然要把运气分给每个人。”

      明昕拈着方杯,突然想到他们重逢的那个晚上,文森特也是戴了许多手串,向所有可能的信仰乞求重逢。

      那就还……挺灵验的,明昕本想说句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明母。

      “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明昕起身。

      明母还没回国,此时不知道正在地球另一边的哪个国家享受生活,只是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便不分白天黑夜,总之先打个没营养的电话慰问一下再说,外加上问问自家女儿的现住址,给她寄点当地特产算作补偿。

      好不容易应付完明母,明昕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占了,几乎所有涅槃成员都聚到了吧台旁边,乱糟糟一团。

      “不行,这太贵重了,”新任首席Ronnie疯狂摇头,“我可能……我……”

      “拿着吧,”文森特笑着说,“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团长不可能这么轻易放我离开。”

      小陈看热闹不嫌事大,双手笼住嘴巴,向远处喊:“塔吉娜——文森特在说你坏话——”

      不想破坏气氛,明昕随便在外围找了个地方坐下,问身边人:“我错过了什么?”

      被她问话的是上次被求婚的竖琴,皮肤很白的沉稳女生,给她解释:“文森特要送出他的瓜奈里。”

      明昕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是换了别的东西,明昕倒还没什么感觉,大不了再买一个送给文森特就是。

      可文森特要送的是瓜奈里,价格几位数先放一边,主要是有价无市,就算明昕想收一把,也完全有心无力。

      “再说了,我可没说要把这琴送你,我送的那个人是涅槃的首席,”文森特偏了偏头,很无辜的一个表情,“不过你可以偷偷拿去私用,在你身为首席的合同到期之前。”

      “拿着吧Ronnie,”最后还是塔吉娜给这场闹剧定了性,“能让Vinnie改主意的人还没出生呢。”

      说着话,塔吉娜接过瓜奈里架在肩上,她也会一点小提琴,拉起《土耳其进行曲》,于是所有人纷纷笑起来。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文森特调了杯新酒,给明昕送过来。

      “不心疼吗?”明昕越过他的肩膀看着Ronnie,那人仔仔细细地爱抚着小提琴的每一个缝隙,看那眼神几乎是要伸舌头去舔。

      怎么可能不心疼,那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小提琴。

      但文森特没有说,而是闭了闭眼睛。

      毕竟他发过誓的,在进涅槃之前。

      ——只要能找回明昕,就算以瓜奈里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现在,到了他还愿的时候了。

      “……其实还好,”文森特始终没有回头看,“毕竟我得到这把琴的过程,也没有金钱的参与。”

      “朋友送的?”明昕抿了口酒,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那你的朋友对你还挺好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文森特低头看她,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好,我知道啦,现在就讲给你听。”

      拿到这把琴的那年文森特才十九岁,在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上大二。

      那天他背着琴盒,去某个新开的画廊参观。

      就算跨越国界或者行业,艺术所带来的震撼也往往相通,他在一副海上暴雪图前久久驻足,只觉得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层层围困,几乎要被拖入深海。

      文森特看画看了多久,就有人看他看了多久,直到他从画中回神,那人才终于开口搭讪。

      “请告诉我,您看到了什么?”

      文森特转过头。

      开口的人是位和蔼的女士,看面相大概六七十岁,精神矍铄,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以我的观点来说,作者在思念他死去的配偶,”文森特以为是挡到了其他游客的路,急忙让开一点,“请原谅,我站得太久了。”

      女士却只是略显惊讶地挑起眉毛,摇摇头。

      “能不能劳驾您告诉我,左边的这幅画,您又看到了什么?”

      左边的画的是只匍匐在地毯上的金毛,色调晦暗,地毯陈旧而充满褶皱。

      “依我来看,他们想表达的内容完全相同,”文森特逐个看过去,“还有右边这张,不,是这整面墙。”

      女士赞叹道:“您真是不可思议,小伙子,您叫什么名字?”

      文森特报了名字,又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面前女士的身份——她身上所流淌的音符与画作同源,这让文森特判断出,她应该就是这场画展的女主人。

      十九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文森特马上来了兴趣,反手拍了拍自己背后的琴盒,问:“您方便讲讲作者配偶的故事吗?作为交换,我可以在听过故事后为她的配偶创作一曲,也许能演奏出他的一生。”

      女主人很轻地笑了下,又沉默下去。

      休息室外,门上贴着闲人免进的标语;

      休息室内,文森特缓缓放下琴弓,而坐在对面的女主人已然泪流满面。

      “您愿不愿意接收我的邀请,与我和我的儿子共进晚餐,”女主人边抽噎边道,“我的儿子也会拉小提琴,但我从来没在他的演奏里听过这样的琴声,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您在晚餐后再为我们演奏一次。”

      这是对他的天赋的最高肯定,文森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那天晚上,文森特盛装出席,然后在女主人身边见到自己大学的某个教授。

      教授显然对文森特这张亚洲面孔颇有印象,笑容礼貌而疏离,然而在听过他以女主人配偶的一生为主题的小提琴曲后,便不再绷着表情,而是做了个‘你赢了’的手势。

      “紧接着,女主人便将瓜奈里递给我,让我演奏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酒吧里,文森特喝光杯里最后一口金酒,又拿起酒瓶。

      “她搜罗瓜奈里,本意是想送给她儿子作为生日礼物,但在听到我创作的曲子后,她改了主意,认为只有将这把琴交给我,才算没有辱没瓜奈里的名声。”

      “可以理解,没有人能拒绝你以对方命名的曲子,”明昕从文森特手里抽走酒瓶,“好了,别喝了,他们已经散伙了。”

      “你们住哪儿?顺路吗?”

      酒吧门口,金竹拉着出租车门问明昕,而车里坐着涅槃的大提琴。

      数小时前金竹刚进来的时候还谁都不认识,这会儿已经跟所有人混熟了,此时左手正拿着卷成筒状的海报,上面签了涅槃所有演职人员的签名,私人订制的孤品。

      “就住旁边四季,我们走过去就行。”明昕偏了偏头。

      “哦那还挺近,”金竹瞄了眼不远处金灿灿的大楼,“那我们走啦,晚安宝贝儿!”

      “嗯晚安。”

      “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后面我又去见了她几次,在她的画展结束之前。”文森特等金竹的车走后继续说。

      明昕无奈地笑了下。

      以前明明对过去那么讳莫如深,现在却要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就好像生怕她少听了哪段,她所接纳的他就不够完整了。

      青城的冬夜又湿又冷,明昕主动摘了手套,牵住文森特因稍稍醉酒而显得过热的掌心。

      “讲吧,讲个过瘾。”

      文森特亦步亦趋地追着她讲:“为了完善那首曲子,女主人又给我讲了很多她与配偶的过去,讲他们热恋正情到浓时,她的配偶却要去服兵役,不得不离开她很长一段时间。分别的时候,她与她的配偶拥抱了很久很久,然后终于明白了什么爱是一种心瘾,情人只拥抱了他们之间的一种东西,而没有真正互相拥抱。”

      文森特当年也说过这句,明昕想了想,回他:“原来邀请你鉴赏纪伯伦的是这位女主人。”

      文森特乖乖嗯了声:“她先是否认了自己对亡夫的感情,却又在最后承认,她的‘家’消失了,自从她的配偶过世,他们曾经的房子就成为了纯粹的落脚处,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感觉。”

      穿过最后的信号灯,酒店到了,大堂空无一人。

      自动门左右分开,文森特在门口站住脚,突然说:“我想回去了,想回家,回蓝城,就现在。”

      说完又从酒意中惊醒:“我——我知道很晚了,你今天也很累了,我只是——”

      明昕却只是笑着摇摇头,竖起食指,按住他的语无伦次。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上去收拾行李。”

      说着就要去按电梯,手腕却被文森特抓住,连着那从雍和宫求来的手串一起。

      她转回头,看文森特很轻地说了声‘谢谢’,弯了弯眼睛。

      那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飞机徐徐落地蓝城。

      防盗门滴一声轻响,黑猫噗通跳下豆袋沙发,藏进阴影里。

      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已经熄灭过半,落地窗内的吸顶灯唰然亮起,照亮了房间内属于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比如墙边的提琴柜,用磁铁吸着两个人合影的拍立得照片;

      比如浴室的牙刷架,挂着一对情侣款的小动物电动牙刷;

      比如厨房的流理台,咖啡机旁并排摆着不同尺寸的摇酒器。

      虽说同居生活还不算太久,但文森特却已经很心机地购买了无数成对的东西,拖着明昕一起使用。他知道他的同居人就算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但他还是忍不住,试图在对方的日常生活中塞进更多自己存在的证据。

      好在明昕没有拒绝,她对他的一切全盘接受,包括他的过去,他的怪癖,并甘之如饴。

      他扶着行李箱把手在玄关站着,神情恍惚,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已经是他梦里都不敢奢念的全部了。

      “婚礼的话,你想在哪里举办?”文森特突然开口,“芬兰?瑞典?或者国内的大小城市,远离大陆的海岛?”

      反正他们的交往顺序向来混乱,所以先定婚期,再把正式的求婚放到后面也不是不行。

      最好是把求婚放到她六十岁大寿的时候,或者再晚一点,等到五十年金婚那天,这样就能把她的一生套牢。

      明昕笑吟吟地转过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又好像没有。

      她只说:“都可以。”然后像往常一样换好拖鞋丢掉手包。

      文森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觉得她说的那句应该是‘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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