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劫》萧远堇

66、第三十二章 湖水平，庙堂远，愿往生（下）

　　“父皇，儿臣……”苻睿欲言又止，苻坚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但苻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儿臣告退。”苻睿本想把他在慕容泓那边有安插了细作的这件事告诉苻坚，但还是有些冒险了，若是说出来，必定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私下安插细作必定会触怒苻坚，反而得不偿失。苻睿只好把那些话咽了下去，想到以后和慕容泓、慕容冲必有一战，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七月的长安，闷热、烦躁。王猛的丞相府，忙碌、平静。

　　现在整个大秦还有谁会不知道陛下对丞相的病情的重视。整个丞相府里的下人围着王猛忙碌，生怕惹怒了陛下。这些天，王猛的病情也似乎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太医们连续观察了好几天，才敢把此事上奏。

　　收到消息的傀儡皇帝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丞相府。傀儡皇帝走进王猛的卧室的时候，王猛正靠在床头喝粥。

　　王猛看到来人时，心中不忍一阵失望，但还是放下了粥碗，准备迎接傀儡皇帝。

　　“爱卿不必行礼了。”傀儡皇帝连忙阻止了王猛的动作，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苻坚恐怕是不会放过他的。“朕听太医们说爱卿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朕特意过来看看爱卿。”

　　“多谢陛下的关心，臣也感觉比之前几天好多了。”丞相府的下人连忙在王猛背后塞上两个软枕，方便王猛靠着。

　　“爱卿可是王猛我大秦的国之栋梁，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傀儡皇帝又说了一些注意身体的话便离开了丞相府。

　　翌日。上朝时，傀儡皇帝为了王猛决定大赦天下，将原本关押在牢中的犯人，不论之前犯下的罪行的轻重，一概赦免放出。有异议的众大臣也不敢阻止傀儡皇帝这么做，只能在心中担忧这么做之后的后果。倒是王猛听说了此事之后，上疏到了傀儡皇帝手里，希望此事能三思后行，不要因为他一人而影响了整个大秦的安定。傀儡皇帝看到之后便不再提起此事。

　　但是没过多久，傀儡皇帝又接到了太医们的文书，王猛的病情在急速恶化。

　　傀儡皇帝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派人通知了苻坚，自己也带人赶去了丞相府。

　　之前还有好转的迹象，现在有突然药石无医，四位太医在王猛的卧室里等待陛下的降罪。那晚在陛下寝殿外听到的那些话仍犹在耳边。

　　没过多久，傀儡皇帝一行人就到了丞相府里，傀儡皇帝一人走进了王猛的卧室。四位太医纷纷跪下，傀儡皇帝也顾不上他们，径直坐到了王猛的床边。“爱卿，还听得见朕说话吗？”但是王猛没有任何反应。傀儡皇帝也没有再说话，就静静地坐着。可能是王猛隐约听见了有人讲话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床边有个穿着一身龙袍的人，“文玉，是你吗？”

　　傀儡皇帝一阵尴尬，“丞相有什么话想要和朕说吗？”

　　“文玉，之前给你的那张纸可还在？”王猛摸索着，似乎是在找陛下的手。

　　傀儡皇帝哪会知道这些，只好安慰道：“在，朕都好好留着，放心。”

　　“文玉，晋国虽然偏居长江以南，但他们是正宗相沿，上下安定和睦，臣死了以后，千万不要把晋国当做图谋的对象。鲜卑、西羌他们才是我们大秦的仇敌，最终也会成为我们的祸患，应该消灭他们，才能保江山安定。”王猛直直地看着傀儡皇帝，傀儡皇帝还以为他还有话未说完，但久久没有继续。

　　“丞相，丞相。”傀儡皇帝唤了两声王猛，但都没有回应，便试探着将手指放到王猛鼻下，然而已没了呼吸。“太医快过来。”

　　四名太医赶紧爬起来到王猛的床边检查。“陛下，丞相他已经……薨了。”太医们跪着向傀儡皇帝陈述了这个事实。

　　“你们先下去吧。”傀儡皇帝让太医们离开，也让太医们暂时松了一口气。

　　傀儡皇帝在王猛床边坐了一会儿，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丞相府，回到了皇宫就立马到苻坚那儿汇报情况。

　　经过通报，傀儡皇帝踏进了苻坚的宫殿，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烛火，也看不清苻坚具体身在何方。尽管如此，傀儡皇帝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跪在大厅中央，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后，向苻坚禀报了情况。

　　“陛下，臣刚从丞相府中回来，王丞相他已经薨了。”傀儡皇帝说完后，却迟迟没有得到苻坚的回应。

　　傀儡皇帝跪着，视野里突然闯入了一双鞋，他知道现在苻坚就站在他旁边，头埋得更低了。

　　“之前不是说病情有所好转吗？你却今日告诉朕‘王丞相薨了’？”

　　苻坚不怒自威的声音让傀儡皇帝直腿软，“具体原因臣……臣还不清楚，但臣已经命那四位为王丞相诊治的太医马上进宫向臣奏报，臣就先行一步，先来陛下这儿禀报。”

　　“好，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朕自有决断。”苻坚说完便转身离开。

　　傀儡皇帝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慢抬起了头，再行了一礼才离开了苻坚的宫殿。

　　傀儡皇帝合上了大门，左右看了看走廊两侧——没有一个人影，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整了下衣服，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傀儡皇帝到自己宫殿时，四名太医已经在门外候着，等待陛下的召见。傀儡皇帝将他们唤了进去，太医们忙不迭地跪了下来，等待陛下对他们的发落。

　　“说吧，解释一下原因。”傀儡皇帝说道。

　　“回禀陛下，王丞相之前有所好转，大概是因为……回光返照。丞相他积劳成疾，淤积日久，病发后又不听劝告，忧思过虑，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一名年纪最长的太医说道。

　　傀儡皇帝看着他们问道：“那其他三位太医，可还有其他解释？”

　　“臣没有。”

　　“臣也没有。”

　　“臣……没有。”

　　“既然大家想法一致，非常好。来人。”应声，站在傀儡皇帝宫殿门口的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傀儡皇帝对他们二人说道：“将他们四个人拖下去，斩了吧。”

　　即使在王猛死去的那一刻时，他们就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这样的命运，但还是在生的希望中苦苦挣扎，“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只是声音随着侍卫的动作越飘越远。

　　傀儡皇帝从旁边书架的暗格中拿出一块绢布，将太医们的解释及处置和王猛临终前对他交代的一番话一一写了下来，并建议道王猛的后事按汉朝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规格来操办，同时追谥“武侯”。傀儡皇帝写完吹干墨迹后，小心翼翼地将绢布卷起，塞进袖子里，悄悄离开宫殿，再次来到苻坚处。

　　傀儡皇帝到的时候，正巧赫公公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傀儡皇帝便上前问道：“可是有事要向陛下禀告？”

　　傀儡皇帝将袖中的绢布交到赫公公手里，“烦劳公公将此交与陛下。”

　　赫公公接过绢布再次进入宫殿，又很快去而折返。“陛下说，做得很好。”傀儡皇帝听到后大喜过望。赫公公又接着说道：“陛下还有一事吩咐，目前丞相一职空缺，丞相事务暂时由四皇子苻睿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