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劫》萧远堇

65、第三十二章 湖水平，庙堂远，愿往生（上）

　　话说慕容冲这边，对于秋月的到来，慕容冲对她的疑心不会轻易放下。经过了几个月的调查和考量，慕容冲对她算是放下了一半的戒心。

　　八月的炎热快要到盛夏的尾声，吹来的风似乎都带着一丝烦躁。慕容冲刚看完秋月从韩凌那边传递过来的关于购买战马的计划。慕容冲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直接将信烧毁了。信中说战马的事大部分还是由韩凌负责，但是战马粮草处处需要用钱，不能一直依靠韩凌，必须尽快找到办法。慕容冲想。这时，玦带着一封密函交给了慕容冲。

　　“公子，这是今天从长安传来的密信。”

　　慕容冲展信只见信上只写了七个大字：王猛于七月病亡。

　　两个月前。

　　自从那日苻坚从王猛的丞相府回去后，虽然双方的政见相左，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磨灭王猛这几十年来对大秦的付出，没有王猛就没有现在的大秦。

　　苻坚将赫公公传来，道：“现在立刻去把资历最老的四个御医派去丞相府，集体给王丞相会诊，今天朕就要知道他们的会诊结果。让他们带上最好的药材，缺什么向朕汇报。还有，你亲自挑选二十个内侍、宫女，带他们去丞相府把事情安排好。”

　　赫公公道：“是，老奴马上去办。请问陛下，需不需要派人将当年给慕容公子医治的高大夫找来给丞相看看？”

　　苻坚沉思了一会儿，道：“先让御医们会诊，这事等有了结果再议。”

　　苻坚离开时将所有的公文都带走了，王猛随意吃了几口晚膳后又回到了床上躺着，似梦非梦，感觉置身在冰火两重天之中，想醒又醒不过来，想要喊人可嘴里发不出声音。只是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变得灯火通明，又听到就在自己身边有低声细语的交谈声。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扶起喂下了一晚热汤药。药喝下去之后，王猛又安稳地、沉沉地睡了过去。在之前的几十年里，为大秦殚精竭虑，也没能像现在这样安心地睡上一觉。

　　四名御医会诊完后连夜进宫向苻坚报告王猛的情况。御医们到宫中的时候苻坚已经睡下，御医们通过了赫公公向苻坚通报。

　　“陛下，陛下，去丞相府的四名御医来了。”赫公公到苻坚床边，将他叫醒。

　　苻坚本就习惯于浅眠，又心中有事，赫公公甫一出声就醒过来了，说道：“让他们进来，就让他们就这里说。”

　　四名御医到了苻坚卧室门外，一名年龄最长的御医向苻坚禀报道：“启禀陛下，丞相的病情据臣等四人的判定，丞相他长期劳累，寒气入体，又思虑沉重，之前的伤寒又不加以重视，加之年龄偏大，现在病情来势汹汹，目前保守治疗只能是以名贵的药材温养着，多卧床静休，不可再劳心劳力。”

　　“朕就问你们，能治好吗？”苻坚威严的声音透过层层阻碍，震得四名御医忍不住跪了下来。

　　“臣……臣也不敢保证。”御医的声音颤抖着，身体瑟瑟发抖，生怕苻坚一气之下叫自己人头落地。

　　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也不敢出现，四名御医似乎不是在汇报情况，而是在等待自己命运的审判。

　　“从现在开始，丞相的身体状况若再有任何闪失，你们就做好提头来见的准备吧。”苻坚说道。

　　“谢陛下，臣等定用尽毕生所学将丞相医治好。”

　　赫公公将四名御医送出了宫殿，“今天辛苦各位御医了，今天陛下语气重了些，只是很担心王丞相的身体状况，还要请四位多的尽力了。”

　　“这都是臣的本分，还请陛下放心，有劳公公了。”为首的御医向赫公公作了一揖。

　　至此之后，太医院里的名贵药材批量地往丞相府里搬，合府上下全围着王猛伺候。

　　“陛下。”赫公公向苻坚汇报说：“前去北郊社稷坛的仪仗队已经出发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跟着去了。陛下，放心吧。”

　　“最近朕时常想起二十年前刚认识王猛的时候，转眼朕坐上这个皇位已经有十八年了。大秦这些年扩大的版图，王猛一人的功劳要占一半。”苻坚一边批着奏章，一边跟赫公公说道。

　　“丞相大人是一直向着大秦的，向着陛下您的。”赫公公说道，“丞相大人有些事虽然没有顺着陛下，但他的考虑总归是为了陛下的大秦好。”

　　“这些天看了送到王猛那儿的公文，底下这些官员真的是事毫无巨细都要汇报，这些琐事根本无需丞相批阅，王猛居然不厌其烦地每件事都要批注，这种小事都要丞相做，朕还要其他做什么！”苻坚又把一本奏章扔了出去，对赫公公说道：“把地上这些退回去，让他们自己想，做不好让他们自己掂量着，这也好意思呈上来，浪费朕的时间。”

　　赫公公将地上的奏章拾起，对苻坚说：“丞相也是想为陛下多分担些，让陛下可以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准备一下，朕也去社稷坛。”苻坚说。

　　苻坚到社稷坛时，文武百官皆跪在坛下，傀儡皇帝一个人正往大殿前的社稷坛走去。一旁的一个太监跟上前，将一根一米长左右的香递到傀儡皇帝手里。

　　傀儡皇帝手持香烟，恭敬地对着社稷坛拜了三拜，台阶下的文武百官跟着傀儡皇帝的节奏叩首三次。

　　站在台阶下的一名太监，高声念着手里傀儡皇帝亲手写的诏书。

　　“丞相王猛，大秦功臣，朕肱骨之臣，今朕以天子之名向苍天祈求保佑我大秦丞相身体康健……”

　　伴随着太监的朗读声，苻坚身处于社稷坛后的大殿内，将手中的三支香插入香炉的正中间。大殿中没有其他人，周围烛火摇曳，火影跳跃在苻坚脸上明明灭灭。苻坚看着香炉中的三支香缓缓燃烧，第一支——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大秦一统天下，第二支——希望王猛身体尽快康复，第三支——希望慕容冲可以毫无计较地和他在一起。对于第三个愿望，苻坚只能对自己的想法自嘲地一笑。果然这种事只能乞求菩萨保佑了。苻坚也没想到从来不信神佛之事的他也会有今天。苻坚站着，直至三支香完全燃烧殆尽。

　　傀儡皇帝的仪式还没结束，苻坚按照原路返回，刚到门口就看见赫公公已经站在那边迎接他。

　　“陛下回来得好早。”赫公公接过苻坚的马绳。

　　“嗯，去把苻睿叫来。”苻坚径直走进了宫殿。

　　少顷，苻睿来到了苻坚的宫殿里。

　　“父王。”苻睿对着苻坚跪下行礼。

　　“丞相的事想必你已经很了解了，朕命你自明日起去吏部任职，有些丞相的职责你需要开始承担起来了。”苻坚示意赫公公将桌上的一摞公文交给苻睿。“这些奏章朕都已经批阅完了，你带回去学习一下。”

　　“是，父王。”苻睿顿了顿，问道：“王丞相他……”

　　“不管这次如何，总会有那么一天，有些担子总是要由你来担起。”苻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