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允肆

2、她说的第二句话

　　每一年冬天，都要在一起

　　《冬季回忆录》这个视频，立冬他们就拍了一份，就这样在某一天某一夜拍一份，直到冬天结束，将他们拼接在一起，从多份成为独一份。

　　立冬那天，他们拍的是自我介绍和一些关于他们拍这期视频的初心和内容。

　　视频中，许诺张开两只手，手心对着镜头：“Hello呀，大家，我是许诺。”，她将站在旁边的男生拉了一下，魏雨缇身体很僵硬，就这样闯入镜头。

　　“然后这是我们帅气迷人的魏雨缇先生。”她低下身子靠近镜头，一手捂在嘴边，就像和好朋友说悄悄话那般。
　　“悄悄问一下你们，觉得魏雨缇是不是好帅？但他真的好呆，哈哈哈。”她的笑声溢出来的瞬间，魏雨缇呆愣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闹。

　　他听不见她说什么，但能看出她很开心，嘴角也不禁上扬。
　　许诺的手很不客气的拉着他的袖子拽过去，小声说：“喂，你是企鹅吗？快点来做自我介绍。”
　　魏雨缇笑着走入镜头，一只手仍插在裤兜，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的头偏向许诺，漫不经心的说：“听她的。”

　　他看着她付出时间去认认真真拍这个视频，自己也跟着认真起来。
　　“今天已经立冬了，是我们一起过的第十二年冬。希望每一年冬天，我们都要在一起。”

　　魏雨缇占了大半的镜头，而许诺蹲在地上捧着雪，回眸轻笑，闻言，跟着他说了一句。
　　“每年冬天，我们都要一起过。”

　　*
　　魏雨缇今天一整天都在床上，喊他吃饭也不吃，许诺叹气，这人怎么这么懒，能一觉睡到下午两点。
　　许父许母还都不在家，她从小就有生物钟，每次都是最早起床的，所以她依然觉得正常。
　　她对着魏雨缇的卧室大声喊：“小鱼，快起床吃饭了！”

　　许诺点的是外卖，就自然而然叫他吃，不是她懒，她做饭和炸厨房没啥区别。
　　就那次，还是她14岁的时候，自己醒了一个人无聊找不到事做，他们又都还在睡梦中，就突发奇想做顿饭给他们吃。
　　结果她刚做，他们就醒了。
　　被爆炸声吓醒的。

　　他们以为是遭遇什么抢劫之类的了，结果当许父光着脚丫跑出去看的时候，是一个顶着爆炸头和酸溜脸的人，嘴里像含了灰。
　　许母和魏雨缇接着也跟了过来，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
　　许诺尴尬的嘿嘿笑，抬起手打招呼：“Hi，你们好啊。”

　　他们连忙上前查看她是否受伤，见一点事儿没有还乐呵呵的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一点也不放心啊。
　　后来，他们说：“以后别下厨，我们又不是死了，要你下厨。”

　　许诺不好意思的笑笑：“别乱说，我这不是想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吗？”
　　“想谋杀？”魏雨缇顺势插了一句。
　　许诺皮笑肉不笑的踩在他的脚上碾，力道逐渐加重。
　　魏雨缇面色铁青，却仍装作没事人。

　　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许母听见后转头问他：“小鱼，怎么了？”
　　魏雨缇强颜欢笑，憋着气儿看了一眼许诺：“嗯，最近网上有一个学蛇叫的视频很火，我跟着学一下。”

　　“奥，那应该挺好玩吧。推荐给妈妈试一下。”许母自从收养了魏雨缇后，一直把他当自家儿子。
　　魏雨缇愣了一下。
　　“若若跟我说的，我没原视频。”

　　他下意识看她。没有反应。
　　他默默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许母闻言也朝她看去。
　　许诺：？

　　我委屈但我不说。

　　她随口糊弄：“奥，找不到了，多久之前刷到的了。”

　　可是魏雨缇仍没起床，尽管她怎样呼喊。
　　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保持适当距离，可一种后怕的情绪接踵而至。
　　她呼吸一下变得不顺畅，她一把将门推开，魏雨缇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是那样轻，没有一点动静。

　　若不是他翻身时床跟着动了一下，许诺都快以为……

　　她跑过去又呼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
　　她着急的快要哭起来，他的脸好红。
　　许诺轻轻将手探上去，好烫。
　　他发高烧了。

　　在这个家几乎没她能操心的地方，这些事情也太不擅长。

　　她第一时间想到给许母打电话。
　　声音里带了点哭腔，电话被接通，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情绪，跟着声音一起吐露出来。
　　哽咽的很明显：“妈，小鱼他病了。”

　　通话了十几秒，通话间断。
　　许母很担心女儿，可自己现在工作的地方信号特别差，几乎是接不通的那种偏远地区。

　　她几次想回拨过去都以失败告终。
　　最终她放弃了。

　　许诺来不及多想，把魏雨缇从床上拉起来，自己蹲在床边，背起他。
　　力量悬殊，再加上男女差距，许诺背的无比吃力。

　　165的个子女生背着一个身高188的男生。
　　一个84斤的女生背着一个132斤的男生。
　　可是魏雨缇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没有触碰到地。

　　家里离医院不远，她早早联系网约车，下楼时差点摔倒，不巧的是天气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在那尽情冲刷。

　　她只好背着他躲在屋檐下，双手扶住旁边的围栏减轻重力。
　　地上太凉了。

　　几分钟后，司机来了。帮着许诺把魏雨缇扶车上去。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值班护士来探查时看见他醒来，趴在病床上睡着的许诺不禁感叹：“哎，你醒啦！这你小女朋友啊，寸步不离的照顾你，也不休息，劝都劝不住。你们真相爱啊！”

　　魏雨缇想说不是。
　　却欲言又止。

　　护士问：“怎么了？”
　　他淡淡摇头没事。

　　“没事我就先走了啊，有事再按床头的按钮叫我们。”

　　他点头，待护士走后。
　　他半撑起身子，一手撑着脸，一脸痴迷的看着许诺。

　　用手轻轻描绘她脸的轮廓，先是眼睛，再是鼻子，嘴唇。
　　他忍不住轻笑，好可爱。
　　半晌，他又皱起眉来。
　　小姑娘为了照顾他累坏了。
　　他又心疼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那天半夜发高烧，烧到头脑发昏，竟然是许诺背他下楼打车去的医院。

　　他无法想象这么瘦弱的女生如何才能这般。

　　*

　　今天下起了小雪，却仍有温暖和熙的阳光透过云雾缭绕洒下来，给雪镀上一层金光，闪闪耀眼。
　　许诺吃力的抬着桌子，压在整个人身上，一瞬变得轻盈，她抬头便见得，那个少年轻笑着，将桌子夺过去扛在自个儿肩上。

　　没说什么，大步向前走。
　　见她还愣在原地，回头望了一眼：“喂，还不打算过来？你是想一直站在那里被冻成冰雕吗？”

　　许诺无语。
　　这人说话真毒。
　　长这么帅，不应该让她躺在他的腹肌上尽情享受这一切吗？
　　偏偏生了这么一张让人讨厌的嘴。

　　她把桌子往右边拖了一下，把相机放上去，调整好角度。
　　今天的雪不像鹅毛大雪，是小颗小粒的，掉落在身上没多久便化成一滩水，如此简单轻易的融化了。

　　她拉过魏雨缇，每天的自由发挥总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所以他们不会去刻意练习什么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才真实。

　　她拉半天又拉不动，这人真是。
　　她啧了一声。
　　魏雨缇很识趣的就过来了。

　　他怎么这么爱发呆。

　　“魏雨缇，你这张嘴长来就是天生欠揍。你给我闭嘴吧！”

　　“闭不上，就这样。”

　　开始录像。

　　许诺和魏雨缇并肩站着，身后飘着的雪成为两人的背景板。
　　“Hi，又见面了大家。看，今天下小雪啦！是不是很美。我跟你们说奥，魏雨缇这个人真讨厌，说句话跟喷敌敌畏一样，见谁滋谁。你们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迷惑到，这人其实贼幼稚了。但不得不说，长的是真帅，其实他也很好嘿嘿。”

　　“又偷说我坏话！我明明很善解人意，聪明勇敢，坚强，反正我身上全是优点哈。”

　　“滚吧你，死自恋鬼。”许诺用胯将他顶开，咦了一声，嫌弃的说道，眉眼却是弯弯的。

　　魏雨缇偏头失笑：“哥就这么自信，怎么的吧，我的大小姐。”

　　许诺还是第一次听他叫这个称呼，有点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哎呀，谁跟你废话，快拍拍拍！”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有许诺在拍摄过程中说话他才会接上去。
　　“在小城的冬天，下了一场雪，我们共同沐浴着，处于同一个世界，彼此陪伴着对方。我想，我应该许一个愿望。”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放在胸前，闭上眼睛。

　　嘴轻轻动着：“愿佛祖保佑，家人平安顺遂，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小鱼岁岁平安，都要和许诺长长久久。”

　　“若若雨缇，永不离弃。”

　　魏雨缇一直不说话，许诺也就放弃撬开他像钢铁一样硬的嘴了。
　　而这时他突然跟上。
　　“若若雨缇，永不离弃。”

　　他恢复往常那副样子，仿佛对世间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唯独一点。
　　他的目光所及，都是许诺。
　　如果可以，他想娶到这个女孩，名叫许诺的女孩。
　　如果不可以，那他希望，他还能以朋友和哥哥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如果可以，他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也要遇见她。
　　如果不可以，那就希望她长命百岁。

　　他们之间有一个坎，难以跨越。
　　像毁灭世界那样难。
　　像赤脚踏上火焰。
　　像被拦腰斩断。
　　像被架在烧红的铁上，在身上割了一刀又一刀，而他是清醒着去面对凌迟。

　　她是一个聪明，可爱，善良，勇敢，坚强，大方，无私，乐于助人，纯净，清冷，温柔，话多，有时大大咧咧，爱搞怪，幽默，清醒，独立，优秀，勤奋，活泼，开朗，乐观，积极向上，三观正，强大，努力，奋斗，诚信，真诚，自由，无忧无虑，自信，细心，真挚，和谐，漂亮的女孩。
　　她身上的优点太多，他有点数不过来。

　　他无法将自己和这样一个好的人联系起来，但命运让他们相遇，那就是缘分。
　　试一试吧。
　　他对自己说。
　　放手一搏吧。
　　别再顾虑了，为自己争取一次吧。

　　怎么试，他不敢。
　　如何才能放手一搏，顾虑真的太多了，他无法为自己争取。

　　每当许父许母在餐桌上时聊起他们的未来。
　　他就像感觉到一次又一次的抛弃。
　　他们在不断警醒着他，他和她是不可能的。
　　他们在告诉他，她以后是要嫁人的。
　　他们说，他是许诺的哥哥。
　　他们说，以后他们会有各自的家庭。

　　“小鱼啊，感觉若若这姑娘是离不开你了啊，你看你给她宠成啥了。十七岁还被你惯成这样。”
　　魏雨缇耸耸肩，你们不也宠。

　　离不开他吗，他不敢说，这是他想要的。

　　那一年，她向他展开手心，手心里是一颗星星糖，外面裹着一层彩色糖壳。
　　对他说：“别人欺负你为什么不反击回去？”的那个人教会了他许多东西。

　　她。
　　如今依然还在。
　　以后也一定会在。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