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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太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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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于东方神殿闭目凝神,以神识巡视天地万物,神识覆盖山川湖海,聆听着天地间亿万生灵的呼吸与脉动。寻常的祈愿、生灵的嬉闹、草木的生长,皆如和谐的乐章在她心间流淌。然而,一道极不协调的、充满了枯萎与哀伤的“杂音”,却猛地刺入了青帝的感知。
青帝的神识迅速锁定了一片区域。那里本该是生机盎然的太山之地,此刻却呈现出一片死寂的灰败。河流干涸见底,露出龟裂的河床;原本郁郁葱葱的林木,叶片焦黄卷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山野之间,不见飞鸟走兽的踪迹,唯有风中带来的淡淡腥腐之气,预示着瘟疫的蔓延。而在那片荒芜的核心,青帝“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以及从那身影中不受控制、不断溢散出的,充满了衰败与疫病气息的灰色灵力。
没有片刻迟疑,青帝周身空间微微波动,下一刻,她已破碎虚空,悄然立于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之上。脚下是皲裂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适的枯朽味道。她的目光穿透了稀薄的、带有病气的雾霭,落在了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那生灵形貌确实奇特,体若壮牛,通体覆盖着黯淡的毛发,头颅却是诡异的白色,额间仅有一只巨大的、充满了迷茫与痛苦的眼眸。身后一条蛇尾无精打采地垂在地上。然而,此刻这看似凶恶的生灵,并未在散播灾难,而是蜷缩在一棵已经完全枯死的大树旁,双肩耸动,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那哭声并非咆哮,反而像是一个无助孩童的悲鸣,与周围死寂的环境形成了令人心酸的对比。
青帝静立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并未因眼前的瘟疫景象而动怒,反而缓步上前,步履轻盈,未惊起一丝尘埃。她在那生灵身旁停下,柔和的眸光落在它颤抖的背脊上。随即,她素手轻抬,指尖灵光微闪,一方素白无瑕、蕴含着清净安神气息的丝帕凭空出现,递到了那生灵低垂的眼前。
“别哭了。”她的声音清越而温和,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哭泣声戛然而止。那生灵——蜚——猛地抬起头,巨大的独眼因泪水和惊愕而显得有些朦胧。它看见一位女子立于身前,霞姿月韵,神清骨秀,容颜之美难以描摹,周身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令生灵心安的光华。它从未见过如此存在,一时忘了恐惧,下意识地接过了那方丝帕,笨拙地擦了擦眼睛,低声道:“谢谢……谢谢您。”
它原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斥责、攻击,或是更加恐惧的逃离,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份突如其来的温柔。
青帝微微俯身,平视着它的独眼,轻声问道:“你为何如此?”
这一问,仿佛打开了蜚心中委屈的闸门。它的独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哽咽:“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变成这样……河水干了,草木枯了,动物们也病了,死了……它们看到我就跑,叫我“灾星……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青帝静静地听着,眸中怜悯之色更浓。她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着一团无比纯粹、蕴含着无限生机与秩序之力的青色光华,轻轻点向蜚的额头。
“静心,凝神。”
随着她的话语,那点青芒没入蜚的体内。蜚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平和的洪流瞬间涌遍全身,它所熟悉的、那股狂暴不羁、不断向外倾泻毁灭气息的灵力,在这股温和力量的引导与安抚下,竟如同被驯服的野马,开始缓缓收束,变得可控起来。它惊愕地发现,周身那令它痛苦不堪的灵力逸散,停止了!
那生灵看向青帝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无尽的感激。“尊者!谢谢您!谢谢您!”它激动得几乎要再次落泪,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青帝收回手,语气依旧平和:“你乃天地灵力交感,应运而生的精灵,本质并非邪恶。只是你尚在幼年,灵智初开,无法驾驭这与生俱来的、代表了‘衰败’与‘疫病’一面的法则之力,故而灵力失控,波及周遭。”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荒芜,继续道:“你心存善念,不愿牵连无辜,此心难得。你若愿意,我可在此太山设下一重结界。此结界并非囚笼,而是一方护佑之地,可阻你无意中外泄的灵力侵扰外界,予你一片安心修炼、掌控自身之所。待你何时觉得能够完全驾驭自身灵力,收发由心,这结界自会消散。”
蜚闻言,巨大的头颅用力点下,独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愿意!晚辈愿意!晚辈蜚,谢尊者成全之恩!”
青帝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抬起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结出繁复的法印。随着她的动作,天地间的清灵之气急速汇聚而来,道道蕴含无上法则力量的青色神纹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如丝如缕,交织成网,迅速向四周扩散,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青色光罩,将整个太山核心区域温柔地笼罩起来。结界成型的瞬间,外界那弥漫的疫病之气仿佛被无形之力隔绝、净化,而结界内的衰败气息也被约束在一定范围,不再外溢。
结界设下,青帝周身那浩瀚无边的气息也彻底内敛,宛如凡人。
蜚感受着结界内安定下来的环境,心中激动难以平复,它再次恭敬地问道:“尊者恩同再造,敢问尊者,在下日后若有所成,该去何处寻您,以报今日之恩?”
青帝望向它,目光深邃,仿佛已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时机若至,你自会知晓该去往何方,亦会知晓我是谁。”
言罢,不待蜚再追问,她身影微动,便已如梦幻泡影般消失在原地,破碎虚空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蜚,以及这片被结界守护起来的、等待着新生的土地。
蜚怔怔地望着青帝消失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坚定的信念。它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难以想象的存在。它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再散发不祥气息的身体,又望了望这重给它带来安宁的结界,独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我一定会做到的!”它喃喃自语。随后,它调动起刚刚学会控制的灵力,依山势建造了一座简朴却坚固的石屋。自此,蜚便在太山结界之内,日复一日,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修炼之中。它细心体会着体内那股曾被视作诅咒的力量,尝试着去理解、去沟通、去掌控那属于“衰败”与“疫病”的法则。它渴望着那一天,当它能完全驾驭自身之力时,便能走出结界,遵循那冥冥中的指引,去寻回那位赐予它新生与希望的尊者。
它并不知道,那位尊者,便是执掌东方、主万物生发的青帝。也正因青帝并未在一开始点明身份,才给了蜚一个纯粹依靠自身努力去寻求解脱和成长的机会,这份无声的尊重,或许比任何直接的救助,都更为珍贵。
这日,赤帝于南方神殿之巅,以神识巡游天地,见往来于神殿祈求医药、请教医理的生灵络绎不绝,宛如一道道寻求光明的溪流。她心有所感,对身旁前来论道的青帝与黄帝言道:“近日观之,众生求医问药之心愈切,其情可悯,其志可嘉。我欲于神殿之侧,另辟一殿,专司医药讲授、疗疾愈伤之事,使知识得以流传,病痛有处可解。伯姊与叔妹觉得如何?”
青帝闻言,眸中闪过赞许之色,温言道:“善,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黄帝亦含笑颔首,她执掌中央,调和四方,对此利于稳固天地生灵根基的提议自然无比支持:“救死扶伤,乃是大功德,亦是稳固天地秩序的重要一环。叔妹亦愿附骥,共襄盛举。”
于是,在三帝共识之下,赤帝遂以无上神力,于彤宫之旁开辟一方新的洞天。但见赤光流转间,一座巍峨而不失祥和的殿宇群落悄然浮现。殿宇以赤玉为基,琉璃为瓦,隐隐有药香弥漫。主殿匾额上书三个蕴含道韵的神纹—— “济世殿”。
赤帝并未独断专行,她于前来求教的万千生灵中,细心观察,遴选出数位于医术一道既有天赋又怀仁心的佼佼者。
她首先看向一位目光沉静、气息温润的女子,言道:“阿煜,汝于五行辨症之中,尤精木气疏泄,洞察肝腑之机微。今命汝司掌肝脏疾病之治疗与讲授,导引生灵疏解郁结,调和气机。”
阿煜肃然躬身,恭敬应道:“阿煜领旨,必竭尽所能,不负天尊厚望。”
接着,赤帝目光转向另一位气质宁静,眉宇间却透着非凡洞察力的女子:“眠卿,我观你善调神魄,能安纷扰之心。今命汝司掌失眠、惊悸等神志类疾病之疗愈,为众生织就安宁之梦。”
眠卿轻盈一礼,声音柔和却坚定:“眠卿遵命,愿以微末之技,抚平世间焦躁之魂。”
随后,赤帝又对一位手法灵巧,对器物之道颇有心得的女子说道:“阿悦,你于外治之法颇有天分,尤擅引导气血。今命汝专司火罐、艾灸等外治器具之制作与施用之法,授人以技,祛除寒湿痹痛。”
阿悦脸上洋溢着热情,利落应答:“阿悦明白!定将此法悉心传授,使众生免受风寒湿邪之苦。”
分派已定,赤帝自身当仁不让,言道:“本帝司掌世间内体本源之治疗,调和阴阳,拔除痼疾沉疴。凡疑难杂症,皆可来寻我。”
青帝亦上前,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生命气息:“我司春生与复苏,于经络针灸、穴窍引导一道略有心得,可助生灵疏通阻塞,激发自愈之能。此外,若遇躯体残损、重伤濒危之境,我亦可为其重塑躯体,延续生机。”
黄帝亦微笑道:“既如此,我便于针灸稳固、穴窍蕴养之上,与伯姊协同。以大地坤元之力,助生灵固本培元,加速康复。”
自此,“济世殿” 正式运转。殿内,阿煜详解肝经图谱,眠卿演示安神香篆,阿悦指导火罐运用;时而可见赤帝以精纯火力炼化顽疾,青帝以生机灵力施展针灸、甚至进行移形换体的神迹,黄帝则以浑厚土灵之气为康复者巩固根基。前来求学的生灵不仅学到了精湛的医术,更感受到了三位天尊与诸位医官那份“医者仁心,泽被苍生” 的博大情怀。这座医药别殿,成为了天地间一处闪耀着智慧与慈悲光芒的圣地,将健康的希望与生命的尊严,播撒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