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润物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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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尊。”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清亮，一柔静。
羲和与常仪并肩而来。羲和身着金缕缀日的霓裳，步履间带着晨风般的爽利；常仪则是一身月白云纹的裙裾，行动间如流水般悄无声息。
青帝见羲和与常仪前来，眉眼间自然漾起笑意，“今日来得这般早？日车尚未备好吧。”
“想着来蹭天尊一盏‘晨露凝香’再当值。”羲和笑道，语气亲昵。
常仪虽未说话，但目光已落在玉案上，一套素色陶壶正氤氲着热气，旁边摆着三只玉盏，几碟精致的、做成花苞模样的小点心已然备好。
青帝执壶，为她们斟茶。那茶水并非寻常碧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极淡的、流动的青色光华，仿佛能直接沁入灵台，涤荡神识。
羲和迫不及待地端起，小心吹了吹，啜饮一口，闭目感受那暖流带着奇异的生机在四肢百骸化开，不由赞叹：“每次饮天尊的茶，都觉得神识像被最轻柔的春风洗过一般。”
常仪则双手捧起玉盏，小口慢饮，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暖，她轻声说：“谢天尊。”
青帝对羲和道：“南禺之山近日多雨，生灵畏寒，光照可酌情多予半刻，但需以温和的霞光过渡，勿要骤然曝晒。”
羲和道：“是。”
常仪安静地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茶盏边缘，目光偶尔掠过廊外渐亮的天空，那是她刚刚结束的领域，青帝将一碟形如铃兰、内蕴月白色馅料的点心轻轻推到她面前。
“这是太阴星月桂的落花，混合了玄圃的玉髓蜜制成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心意。”
常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拈起一块，放入口中，那清冷又温柔的甜意让她微微眯起了眼。“很好吃。”她低声道，语气里是难得的满足。
羲和驾着六龙神车，牵引着太阳，踏上了巡天的征程，常仪则并未立刻回去休息，她有时会留在青帝神殿，在青帝的书房里，为青帝整理一些星图卷轴，或是用她特有的、能安抚心神的灵力，滋养神殿内那些对光线敏感的灵植。
这日，青帝正于书房内，以神识遍观下界草木生长状况，其面前悬浮着一幅巨大的灵力图谱，上面光点明灭，代表着不同区域的生机强弱。
“常仪，”青帝忽然开口，目光并未离开图谱，“你来看此处。”
常仪闻声走近，顺着青帝指尖望去，那是图谱西北角一片区域，光点略显稀疏，光芒也有些黯淡。
“此地名为‘枯石原’，土质贫瘠，水脉深远，草木难生。”青帝解释道。
“天尊是要施法降下甘霖，催发生机吗？”常仪轻声问。
青帝道：“强行灌注生机，如同拔苗助长，非长久之计。此地缺的，并非只是水。”青帝沉吟片刻，对常仪道：“你去我后园，取一捧‘息尘土’来。”
常仪领命而去，很快取来一个玉盒，盒中之土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五色光泽，蕴含着惊人的活力。
青帝接过玉盒，并未立刻使用。她走到窗边，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云海，落在那片荒芜的原野上，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捧息尘土缓缓悬浮而起。她对着泥土轻轻吹出一口气，那气息中蕴含着无尽的生之法则。
接着，她将这把泥土向着下界轻轻一洒。只见那捧土在坠落过程中，化作亿万微不可见的尘芒，均匀地融入了枯石原的土地之中。
“我已赋予此地土壤一丝自行蕴养、逐渐改良的灵力。”青帝对常仪说道，“接下来，需借你之力。”
“我？”常仪有些疑惑。
青帝道：“此地日辉酷烈，新生的微弱生机难以承受，你可愿在接下来的夜晚，引动太阴星清辉，照耀此地？每日一个时辰即可，太阴之力能中和白日的烈阳余威，滋润土壤深处，助我播下的灵力悄然生长。
常仪道：”定不负天尊所托。”
青帝看着她，眸中满是赞赏与信任：“此事不急，慢慢来。有时，最慢的方法，反而是最快的途径。”
午后，羲和结束了半日巡天，风风火火地回到了青帝神殿。她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神采却愈发飞扬。
“天尊，今日我见下界有新生的灵鸟初试飞翔，那姿态真是漂亮！”她一进来便迫不及待地分享见闻，又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青帝正与常仪在偏厅欣赏一幅新织的云锦，闻言笑道：“看来今日巡天很是顺利。正好，我与常仪新得了些东海进贡的‘鲛人泪珠’，光泽独特，正想着如何点缀到这云锦上，你来参详参详？”
羲和立刻凑上前，她于色彩光影之道天赋极高。
青帝似是不经意地问起：“羲和，你近日驾驭日车，可曾感觉运转时，左翼灵枢处略有滞涩？”
羲和一愣，仔细回想，讶然道：“天尊如何得知？是有些微感觉，但我以为是自己灵力运转偶有不顺所致。”
青帝摇头：“非你之故，我将日车重新淬炼一番便好。”
羲和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那点微小的滞涩，连她自己都未太在意，天尊却早已察觉并默默为她准备好了解决之法。这种被细致关怀的感觉，让她这个平日里飒爽的神女，也忍不住露出依赖的神情。
“谢天尊。”
日影西斜，常仪已回去休息，准备夜间的职守。羲和也暂歇下来。青帝却带着她，来到了神殿后方花园中。
园中皆是天地间各种奇花异草的灵魂本源或灵体化身。它们依时令、依心境、甚至依青帝的意念而绽放、休憩。
青帝行走在□□之间，指尖流连。她在一株含苞待放的、通体如琉璃的花前停下，对羲和说：“此花今夜当开。它开花时，需吸纳月华与星辉交泰之气，花瓣会流转七色，对夜行生灵的修行颇有裨益。常仪今夜当值，你稍后去与她交接时，可提醒她留意此处，若得闲，可引一缕星月光华照拂它片刻。”
“好，我记下了。”羲和认真点头。
她们走到一丛青翠的竹子旁，微风拂过，竹叶相触，发出悦耳如琴筝的声响。青帝驻足聆听片刻，笑道：“这丛竹子近日长势甚好，清心宁神之效更强了。羲和，你巡天时若觉心浮气躁，可来此稍坐片刻。”
夜幕降临，常仪已起身，准备接替羲和，司掌长夜。
“常仪，今夜天穹清澈，星河璀璨，正是梳理星轨的好时机，你按我前日教你的方法尝试即可，若有不懂之处，可来寻我。”
“羲和，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日车将修复完毕。”
两位神女躬身告退，一个化作金光投入即将沉入虞渊的日车，一个化作银辉融入渐起的夜色。
夜色如一幅巨大的玄色织锦，被常仪以神力缓缓铺展开来，缀上无数璀璨的星子。她静立于云端，开始依照青帝日间的指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星轨，将几颗略显散逸的星辰引回既定的路径。工作伊始，尚算顺利，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安然。
然而，当她试图调整一处较为复杂的星璇时，力量稍显凝滞，虽未脱离掌控，却也不如预期那般顺畅，常仪微微蹙眉，正欲再次尝试，一道温和的声音便在她心神间悄然响起：
“静心，星轨如丝，强引则易断，感受它们的韵律，随之而动。”
是青帝。她并未现身，但那清泉般的声音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抚平了常仪心头的些许焦躁。
常仪依言屏息凝神，不再强行催动神力，而是将神识如同蛛网般轻柔地撒出，细细感受着那片星域独特的运行节奏。渐渐地，她捕捉到了那几颗星辰之间微弱的引力牵绊和固有的轨迹惯性。
那几颗星辰顺着她引导的方向，流畅地滑入了应有的轨道，星璇瞬间稳定下来，光华内敛，运转有序。常仪轻轻松了口气，心底对青帝的敬佩又深了一层。这种“顺势而为”的教导，远比直接告诉她答案更为受用。
就在这时，她记起了青帝日间的嘱托。目光流转，望向青帝神殿后方花园的方位。她指尖轻抬，引动一缕最为精纯柔和的月华清辉，混合着几许邻近的星辰碎光，如同抛洒下一匹银白色的轻纱，精准地覆盖在那株含苞待放的花朵上。
在星月光华的滋养下，那琉璃般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花瓣层层绽开，流转起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梦幻光晕，美得不可方物，幽微的香气甚至穿透了空间，萦绕在常仪鼻尖，让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而此刻，已回到居所歇息的羲和，在沉入梦境之前，心有所感，望了一眼窗外。她虽未亲眼见到那株花朵的绽放，却能通过天地间光与热的微妙变化，感知到常仪正在履行青帝的交托，以及那片花园中悄然勃发的生机。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日月交替之间静静流淌。
青帝独自在殿中，并未刻意观察，却对天地间这细微的和谐了然于心。她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下井然有序的星辰，以及神殿花园中那一点柔和的七彩色光，目光温润。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再度降临，羲和驾驭着经过青帝深夜淬炼、已然焕然一新的日车，感觉灵力运转圆融无比，再无丝毫滞涩。她精神奕奕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巡天。
常仪则在交接后，特意去看了那株花朵。经过一夜绽放，它此刻在晨曦中收敛了光华，花瓣却愈发晶莹饱满，显然获益良多。她又想起昨夜顺利梳理的星轨，心中充满了宁静的成就感。
两人在神殿前相遇，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们知道，这平静而充实的日常，背后始终有着那道温和而深远的目光，如春风雨露，无声地滋养着她们，也守护着这片天地间最细微的美好与秩序。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润物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