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温馨日常》羲和常仪

37、神界昼暖

　　东方既白，羲和尚未驱策日车行至中天，青帝神殿已被一片柔和的晨光笼罩，如铺开了的织锦，青帝正于花园中俯视一株兰花。

　　这兰花吐露芬芳。青帝指尖流淌出极其细微的青色灵光，轻轻拂过花瓣，调整着它周围汇聚的朝露与霞光的比例。

　　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却依旧收敛的脚步声传来。是女魃。她今日换了一身鹅黄色的劲装，发梢似乎还带着演练术法后未散尽的热意。

　　“青帝阿母，”女魃恭敬行礼，眼中带着一丝求教的渴望，“我按您昨日指点，尝试将体内的暖意更精微地控制，用以催发‘赤焰稻’的种子，可总是要么火力不足，种子难以萌发，要么稍一不慎，就将稻种烤得焦脆……始终找不到那个平衡点。”

　　青帝直起身，温和地看向她，并未直接解答，而是指了指身旁那株兰花：“女魃，你来看这株花。它既需要晨曦的暖意唤醒生机，又需要夜露的清润滋养灵脉。多一分光则露干，多一分露则光掩。你体内的力量，亦是如此。

　　她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一缕极其纯粹、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甲木清气浮现，其中包裹着一颗赤焰稻的种子。“看仔细了。”

　　只见那缕甲木清气轻轻“叩开”了稻种坚硬的外壳，引导出内部一丝微弱的生命力。紧接着，青帝并未引入外火，而是从那缕甲木清气中，分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暖的“意”，这意念如同春日阳光，温和而不灼人，轻轻环绕着那萌发的嫩芽。

　　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生出洁白纤细的根须和翠绿的嫩叶，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一丝烟火气。

　　“你的力量，源于大地，亦能反哺大地。不要想着去‘催发’或‘控制’，试着去‘理解’它，像理解阳光理解雨露一样。将它视作滋养的源泉，而非锻造的火焰。”青帝的声音清越柔和，如同微风拂过琴弦，“来，你试着感受我方才引导的那份‘暖意’，而非‘热量’。”

　　女魃屏息凝神，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青帝方才那份如春日暖阳般的力量感觉，她周身那令人不适的燥热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温和的暖意。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一点微光在指尖凝聚，尝试靠近另一颗赤焰稻种。

　　第一次，稻种毫无反应。第二次，稻种表面微微发烫。她并不气馁，回想青帝引导时那份如同呵护幼芽般的“心意”，再次尝试。第三次，那点微光终于稳定下来，带着令人舒适的温暖，稻种在她指尖轻轻颤动，外壳微微裂开，露出一点充满希望的嫩白。

　　“成功了！”女魃惊喜地睁开眼，虽然只是初步引导，却让她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可能性。

　　青帝赞许地点点头：“很好。记住这种感觉。修行之道，不在于力量的强弱，而在于与万物的共鸣。你多练习这份‘共鸣’。”

　　女魃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豁然开朗的喜悦。

　　忽然间，一股热烈而欢快的气息由远及近，伴随着清脆的笑语，赤帝如同一团移动的暖云，出现在了青帝神殿。

　　“伯姊！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赤帝今日穿着一身烈焰般赤色长裙，裙摆缀着细碎的金色晶石，行走间流光溢彩。她手里提着一个多层的大食盒，尚未打开，一股混合着蜜糖、奶香与灵果清甜的气息已经弥漫开来。

　　“快来尝尝，我新试的‘七转玲珑酥’！用了南海的椰粉，西山的松仁，北冥的寒潭藕粉，还加了点我特调的‘焱心蜜’！”她将食盒一层层打开。

　　只见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精巧可爱的点心。有做成小凤凰形态、羽毛栩栩如生的红豆酥；有仿若层层火焰包裹、内里是流心芒果馅的“烈焰包”；还有晶莹剔透、能看到里面悬浮着完整灵果的果冻糕……琳琅满目，色香诱人。

　　青帝含笑走近，拂去指尖沾染的露水，坐在她对面。“你这般兴师动众，怕不只是让我品鉴点心吧？”

　　赤帝嘿嘿一笑，拈起一块玲珑酥递到青帝唇边：“先吃先吃！边吃边说。”待青帝优雅地小口品尝，露出赞赏的神色后，她才心满意足地道出缘由：“还不是为了女魃那丫头。我瞧她近日修炼总不得法，心里着急，火气都旺了几分。想着做些甜食，让她开心一下，也给我自己……嗯，降降火。”

　　她说得直白，青帝不由莞尔：“你呀，关心则乱。女魃方才来过了，我已引导她初步感知力量的本源。循序渐进便好。”

　　“真的？还是伯姊有办法！”赤帝眼睛一亮，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女修呢？那丫头心思细，最近帮着少妹整理星图卷轴，怕是也耗神，得给她也补补。”

　　正说着，女修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亭外，她似乎刚从星宿阁过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如同夜露星辰般的清冷气息，手中捧着一卷刚修复好的星图。

　　“赤帝阿母，青帝阿母。”女修柔声问候，看到满桌精致的点心，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快来快来，正说你呢！”赤帝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将一盘特意准备的、造型清雅、以月光花和星屑草为馅料的“静心糕”推到她面前，“瞧瞧，这是按你喜欢的清淡口味做的。”

　　女修接过，小口品尝，清甜不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她微微眯起眼，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很好吃，谢谢赤帝阿母。”

　　众神坐在亭中，一边品尝点心，一边闲聊，赤帝说着巡天时遇到的趣事，逗得女修掩唇轻笑；青帝则偶尔补充几句，或是对点心的火候、食材搭配提出更精妙的建议。阳光透过缠绕在亭柱上的灵藤，洒下斑驳的光影，时光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馨。

　　午后，青帝去调和天地间过于旺盛的木灵之气，赤帝则被请去处理南方山林中灵脉微滞一事，神殿内暂时安静下来。

　　女修来到神殿西侧的“织梦斋”。这里是她的一个小小天地，收藏着各种颜色的灵丝、星屑以及承载记忆的水晶。她准备将今日感受到的这份宁静与温暖，织入一个新的“安神梦”中，以备日后赠与需要安抚的生灵。

　　她选取了代表晨曦的淡金丝线、代表赤帝热情温暖的赤色丝线，以及代表青帝生机的青碧色丝线，指尖灵巧地穿梭，一个充满安宁与暖意的梦境雏形渐渐显现。

　　不知过了多久，斋外传来熟悉的、带着阳光气息的脚步声，女魃修炼暂告一段落，走了进来。

　　“女修阿姊，”女魃的声音比平时更软和了些，带着一丝依赖，“你在织梦吗？我能看看吗？”

　　女修抬起头，温柔地笑了笑，招手让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个梦境的光影是否足够柔和？”

　　女魃凑近，仔细看着那流光溢彩的半成品，感受着其中传递出的平和暖意，由衷赞叹：“好舒服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阿姊，我今日按照青帝阿母的引导，好像……好像有点摸到门路了。那种温暖的感觉，很不一样。”

　　女修放下手中的丝线，轻轻握住女魃的手。女魃的手心是温热的，如同暖玉，而女修的手指则带着一丝夜色的微凉。两种不同的温度交汇，却奇异地和谐。

　　女修没有说话，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女魃的背，织梦斋内，只有灵丝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平稳的呼吸声。

　　夜幕降临，羲和已驾日车归去，常仪正牵引着月华洒向大地。青帝神殿笼罩在一片清辉之中，少了白日的喧闹，多了几分朦胧与宁静。

　　晚膳时分，青帝神殿的膳厅内已是一片暖意融融。玉质的桌案上摆放着精致的肴馔，灵蔬鲜翠，汤羹氤氲着热气，那盘灵炙鹿肉被特意放在了女魃近前。女修与女魃方才坐定，两道小小的影子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

　　“女修阿姊！女魃阿姊！”

　　正是那两只饮青帝花酿而化形的小葫芦。她们显然也是刚结束今日的“修行”——多半是在花园里扑蝶嬉戏，小葫芦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满桌食物，尤其是那几碟造型可爱的点心。

　　“慢些跑，当心摔着。”女修莞尔，伸手替小葫芦妹妹理了理跑歪的衣领，又拈起一方温热的湿巾，轻轻擦拭她鼻尖上沾着的些许泥灰。

　　女魃看着她们，方才修炼时的沉静神情也柔和下来，她将自己面前那碟赤帝特意留下的、做成小太阳模样的奶酥往桌子中央推了推：“一起吃吧。”

　　“谢谢女魃阿姊！”小葫芦们欢呼一声，乖巧地爬上特意为她们准备的、垫高了云锦坐垫的椅子。

　　青帝与赤帝也相继步入膳厅。

　　“哟，都到齐了？”赤帝笑着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正小口啃着“小太阳”奶酥的小葫芦姊姊身上，“看来我这点心很受欢迎啊。”

　　就在此时，厅内空间泛起一阵沉稳而温厚的波动，一身影悄然浮现，正是黄帝。她手中托着一只白玉浅盘，盘中盛着几枚形似小兽、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灵果。

　　“远远便闻到仲姊点心的香气，看来我赶得巧。”黄帝含笑开口，声音温和，她将玉盘轻置于案上，道：“正好佐茶点。”

　　几乎在黄帝落座的刹那，另一侧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寒意浸润，水汽微凝，玄帝的身影在清辉中悄然清晰。

　　小葫芦妹妹似乎格外喜欢女魃身上那股暖意，吃着吃着，便忍不住从自己的椅子上溜下来，蹭到女魃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女魃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唇角微微上扬，伸手将小家伙抱到自己并拢的膝上坐好。小葫芦妹妹立刻满足地窝在她怀里，小口啜饮女修递过来的一盏温蜜水。

　　赤帝看着这一幕，眸中笑意更深，顺手给身旁的女修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玉髓藕，又给黄帝也布了一块烈焰包，黄帝优雅接过，尝了一口，点头赞道：“仲姊手艺愈发精妙了，这流心火候恰到好处。”

　　小葫芦姊姊将自己碟子里一块最大的灵果费力地用小手叉起，摇摇晃晃地递向玄帝：“玄帝阿母，吃！”

　　玄帝清冷的目光落在小家伙努力举高的手上，微微一顿，终是俯身，就着她的小手，极快地轻轻咬了一小口，声音依旧清淡：“尚可。”

　　小葫芦姊姊受到鼓励，又叉起一块，转向黄帝：“黄帝阿母，也吃！”

　　黄帝笑容温煦，俯身接过，还顺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发顶：“乖，很甜。”

　　赤帝道：“伯姊，明日我再研究一道新点心给你尝尝？”

　　青帝莞尔，执起茶盏，与她轻轻一碰，目光亦扫过黄帝与玄帝：“好，我等着。叔妹，少妹，若有暇，也一同来品鉴。”

　　黄帝含笑颔首。玄帝亦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云榻之上，那维系着天地火元平衡的赤帝陛下，正以一种极其豪放的姿态，宣告着睡眠的霸主地位

　　唇角却毫无仪态地微微张开，一线晶亮的口水正不受控制地、缓缓沿着嘴角滑落，浸湿了青帝素白寝衣的一小片肩头。而她竟还兀自不觉，睡得无比香甜酣畅。

　　忽而，她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的咕哝，像是梦到了什么，然后——

　　“呼……咻——”

　　一声算不上响亮，但绝对清晰可闻的、带着哨音的呼噜，从她微张的嘴里溜了出来。在这万籁俱寂的神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而赤帝对此浑然不觉。她只是咂了咂嘴，仿佛在梦里品尝到了什么美味，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伯姊……再、再来一块……嘿嘿……”脚踝还蹭了蹭玄帝冰凉的肌肤

　　青帝于半梦半醒间，感受到肩头的湿意和身旁骤然下降的温度，无需睁眼，便知缘由，她只得无奈地在心中叹息，微微侧首，避开那濡湿的源头，同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柔地抚上玄帝骤然绷紧的脊背，如同安抚一只被惊扰的冰凰，将那几乎要逸散出来的寒意无声地化解、抚平。

　　黄帝在另一侧，呼吸依旧沉稳，只是那唇角，似乎在朦胧星光下，极轻微地、无奈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赤帝翻了个身，继续她雷鸣般的呼吸与自由奔放的睡姿，将“毫无形象”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