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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碗碗之墓 ...

  •   跑出很远以后,我才发现莲池是建在院子里的,院子很大,远处灯火通明,可惜这里没有。我甩着手,光脚在附近到处乱逛,突然听到附近有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咚咚咚咚的。
      四周不是很空,我很快找到了可以躲着的地方。来人是一个有点老的老头,经过我身侧时,目光好像穿透了掩体,看到了我。他看着我说道:“去叫少主来,让他管好自己的东西。”
      他是在让我做事吗?我犹豫了半晌是不是要去叫那个他所谓的少主,旁边的人先我有了动作,“是,王上。”
      我长舒一口气,在来人继续往前走到一个院门前的时候,那位少主将将裹着一条布在下身来了,我一愣,居然是天杀的妖王的儿子。
      老头见他来了,也不磨蹭,转身进了宫殿,少主嗅了嗅,最后看向我所在的地方,我以为又是虚惊,不是很放在心上,
      不料他一抬手,我的脖子自己就飞到了他的手上,“你是何人?穿成这样,勾引我父王?”
      真是很坏了!我就算不知道勾引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很好的话,“妖王的儿子,这是你老婆给我的衣服,我只是穿着走到这里而已!”
      “老婆?”他好像听到什么很好笑的话,开始从上到下打量起我,很快,他眉头一皱,把我扔到很远的地方,“你是花妖。”
      “我是霄生。” 我纠正道。
      他张了张嘴,最后无力地闭上了,“从我家离开,要么呆在你那个池子里好好当朵花,我不会摘你,要么滚出这个地方。”
      “为什么呢?”我问道。
      “有什么为什么!这里是我家啊!”
      “你家我就不能呆了吗?”我也觉得他很奇怪,一指跟在他后面的人道:“那他们也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行?”

      我被打晕了扔出去,这是我苏醒以后意识到的,天已经锃亮,不由让我想到一件事情。
      碗碗。
      这不行,我得找个机会回莲池。我原先就比她蠢,我吵不过她,要是再不占理,那我更完了。
      不过我连我是怎么被扔出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再进去。我苏醒的地方是条街,我说服了自己一会,找人问进去的路是怎么走。
      诡异的是,来来往往如此多人,竟都以一种很恐怖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后飞速地离开了。我忍不住了,问道:“为什么这么看我,你们平时不进去吗?”
      被我拉住的是一个鱼妖,她直接跪下了。
      “苍天有眼,妖王开眼啊——小民无意冒犯——”
      她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跑开了。不料正在路上的一个箱子上披着的布突然掀开了,里面是一个看着面色就很死的女人,掀开布的手轻轻地搭在外面,惨白惨白的,她径直看向我,说道:“你要进宫?为什么?”
      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伸出一只手,这让本就被吓了一跳的我又跳开了几步,几乎是同时,车边一群呆立的男人用不知道哪里掏出的刺指着我的脖子。虽然没有相关经验,但是我很肯定,这些刺戳进我的脖子,我就可以跟碗碗说再见,跟潮生姨姨他们见面了。
      为首的男人一字一顿道:“回小姐的话。”
      这个时候,就算什么都不知道,我也知道我该说点话,于是抬起手,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说道:“我想进去这里,我跟我的朋友约了中午要见面。”
      “你朋友?中午?”她听得一头雾水,“你认识那里面的朋友,她为什么不告诉你怎么进去?”
      “她没有出去过,所以不知道。我也没有。我是被人扔出来的。”我替碗碗解释道。
      “你以前住在里面?”她更疑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霄生。”
      “霄生……”她皱了一下眉,“听起来不像什么好妖的名字啊……”
      她苦思冥想了一会,说道:“算了,反正我也要去,我把你带到门口,能不能进去,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点点头,“谢谢你。”
      她把手从布上放下,吩咐道:“让车慢些,方便霄生姑娘跟着。”
      话毕,这个箱子突然动了起来,我往前侧头,这个箱子前面绑了四个骷髅状的东西,正有人拿着很长的绳子鞭打他们。
      “这是什么啊?”我一边走,一边问箱子旁边的男人道。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我,“骷髅车。”
      “那这个,这个有什么用呢?”
      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坐在上面,就不用走了。”
      “哦——”我知道了,伸手摸摸这个,旁边男人想拦,被跟我对话的男人拦下了。

      走了一会后,车子停了下来,我一看,这是一个很宏伟的门口,骷髅车里面的小姐对我说,“门就是这个,至于进去,我不能帮你。”
      我跟她道了谢,打算先在角落里学一下她是如何进去的,只见她踏下骷髅车,紧接着就有一双大手紧紧地搂住她,随即
      她高兴地叫道:“少主哥哥!”
      这个称呼很熟悉,我眼睛一亮,也跳出来说道:“妖王的儿子哥哥!”
      此言一出,在场多人,全都愣在原地,那位小姐更是呆呆地看着我,只留那位少主在短暂地思考过后,跳起来道:“莲花妖,你想怎样!”
      “少主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在我答话前,那位小姐先说道,有人替她拍着胸口,看起来受了很大刺激。
      原先留给我的污言秽语被硬生生拦下了,妖王的儿子转头笑着安慰她道:“这是我们殿里池中的一颗莲花妖,昨日我不巧看到了她化形,不知道是为什么,又在这里碰到了。她应该是刚开灵智不久,什么都不懂,说话尊卑不分就算了,你别忘心里去。”
      那位小姐听后,沉思一会,问我道:“你说你一直住在里面,后来被扔了出来,现在要进去找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真是有趣的小妖!”
      这个少主仅用只言片语,就让这位小姐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好了起来,真是不一般。
      听她夸我,我低头害羞道:“也没什么啦,谬赞啦~”
      “没人在夸你。”少主道,“你要找什么人,我一并丢出来。”
      小姐赶紧拦住他道:“容殷,你别这样,人家本身就住在那里呀。你仔细查一查,要是没问题,就放她进去嘛。”
      妖王的儿子瞪了我一眼,“在这里等着,有人带你进去找你朋友。”
      这个结果看似是最好,我没有再闹和碗碗的正午之约,点了点头,乖巧地在旁边蹲下。

      直到夜半,我睡得迷迷瞪瞪,有人猛推我,我揉眼睛睁开,发现是妖王儿子的脚。
      “宴会结束得晚,起来,我带你进去。”
      我点点头,做了妖以后,方便的事情很多,却也有了很多限制,比如我从前几乎不用睡觉,而现在到晚上,多少还是需要睡会的。
      “进去了以后,什么都不准看,不准动,找到你的朋友,立刻就走,知道了吗?”他低头,命令道。
      我又点头,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停下来,我一抬头,是池塘。
      “去吧,给你一炷香时间。”他倚在栏杆上,用眼神推我去。
      已是天黑,我没想能有什么结果,不料那个长了一年四个月的莲花突然叫我道:“霄生?”
      “嗯,是我。”这是没想到的,如果他一直在岸边,怕是可能知道些,我问道:“今天正午,有没有一条鱼来过?”
      他皱眉:“来来往往的鱼多了去了,你至少得说是什么品种,多大,来了做了什么吧。”
      “嗯……她应该又你半个又半个叶子那么大,是条青鳉。我托另一条小鱼帮我找的,如果来了,应该在等我?”
      “什么?青、青鳉?”那朵莲花愣了一下,“今天,确实有条小鱼领着……来了。”
      “哦!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没想到那条小鱼这么快,我赶紧凑到池边,兴奋地说。
      那莲花欲言又止,道:“……算了,你自己来看看,那条小鱼,应该在草里。”
      莲花说的是池塘边的野草,这种野草长在水里,头露在外面,里面的小虫最多,碗碗估计是在里面加餐。我闭不做声,悄悄了走近,随后扒开草丛,大叫道:“哈哈!碗碗!我来接你了!”

      草里没有什么青鳉,草里只有一条死鱼,看上去死了半天了,眼球已经变得有些浑浊,身上原先的鳞片不再旖旎着月光,甚至鱼身有几片破损的鳞片。

      这确实是我的碗碗。

      我小心地把她抱起来,她身上黏黏的,弄得我的手很不舒服,我看向那朵莲花,问道:“那条小鱼有说什么吗?”
      “他说,这条青鳉鳞片刮掉了,没及时处理就在水中游来游去,跟个疯子一样,应该是伤口感染死的。霄生……你别,你别太难过……”
      我跪着将她捧到我的脸旁,仔细地看着她,说道:“没有啊,我没有很难过。”
      月光之下,就像船来时那样,我们曾仔细地看过彼此,用尽全力记住对方,我现在也想记住碗碗,哪怕现在的模样她自己肯定不喜欢。
      一阵风吹来,我闭上眼睛,眼泪滑过嘴唇,从下巴右边一些滴下,我慢慢地把她送到我嘴边,张嘴,轻轻地咬住她。

      突然一道很大的力拉住了我,说道:“你在干什么?你要吃了她吗?”
      是妖王的儿子,我看他,说道:“当初我的族人死了以后,青鳉都是这样的。”
      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乍听很像生死不休的二族恩怨,妖王的儿子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只见过你族人死亡,而他们死后,是青鳉吃的,对吗?”
      “对。”我点点头。
      他很无奈地摇摇头说:“你们死后是这样,但是青鳉不是,他们死后,要埋到土里。”
      他蹲下来,随意地折了一根树枝,问道:“你想要你的青鳉朋友住在哪里?只有这个花园给你选,别的不准。”
      我望了望四周,说道:“那,那就这颗树这里吧。”
      这里,好像是碗碗想等的垂者坐的地方。

      “行,”他用树枝在树下划了一个点,借着月光问道:“就是这里吧?”
      “嗯。”我点点头,捧着碗碗,说道:“然后怎么做呢?”
      他看了我一样,妥协说:“你就捧着她吧,我来帮你挖。”

      他一直挖了一个挺深的坑,旁边的土堆得像个小山丘,“把你的朋友放进来吧。”
      这土很恶心,还有虫子的断肢截面,我有些不想,“就这样放吗?”
      “我死了的话,会给我做一个棺材的,不过这只是条鱼,而且我们现在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装着她不是吗。”
      “那,那摘我一片叶子吧。”我鼓起勇气说,“她是因为我才死掉的,我想陪着她……”
      “你刚化形,没怎么修炼,摘叶子就相当于折你寿命,搞不好你现在就会死在她旁边。”
      “那怎么办呢……”
      “摘我的吧。”那棵一直在旁边听的莲花说道,“我修炼了一年,一片叶子,应该不会折到寿元。”
      “也行。”妖族少主伸手去摘,我赶紧拦下。
      “这怎么行呢,我们非亲非故,而且这片叶子又不是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笑起来,“霄生,我们应该是朋友吧,下次再来时,记得还我就好。”
      “还你?”我眼光动了动。
      “对啊,你修炼好了以后,把这片叶子折我的修为还我就行。”
      “那很好了!真是谢谢你!”我眨眨眼睛对他笑道。

      他笑着递给我叶子,我把碗碗小心地放到宽大的绿色叶子中,又轻轻地用叶子裹住了她小小的身体。
      成了妖,有了人的身体以后我才发现,这些花啊草啊,鱼啊虫啊,都是很渺小很脆弱的东西,日子每天一成不变地过着,却可能因为一颗石子荡起的涟漪那样小的波澜死去。
      填坑的事情没人帮我代劳,我用树枝一点一点从土丘中削下一层薄薄的土,盖在碗碗身上。每一次她身上多一层土,我就想到一件我们之间的事情。
      所有的土回到坑里后,我按照妖族少主教我的那样在碗碗的坟墓上来回踩了好几脚,把她的坟踩扎实后,又找了一块木板,歪歪扭扭地刻上几个字。
      碗碗之墓。

      我很惊讶地发现我竟然只能莲语写下这句话,不知道碗碗日后想来这里看看,找自己的时候,是不是能够认得出来。不过我转念又想,他们青鳉负责帮我们写族谱,应该认得莲语吧,那碗碗就能回家了。

      埋掉碗碗后,我没什么理由再呆在这里,临走之前,我悄悄跟那朵莲花说道:“再过一年,我把叶子还你。”
      领在前面的妖族少主阴恻恻地回头说:“我可听到了。这次能来,算你好运。下次你进来,就得凭你的本事了。”
      我冲他赔笑,转而看向那朵莲花,“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稷生。”

      带我出去时,妖族少主说:“你在里面的时间超了两炷香。”
      我抱歉道:“不好意思。”
      他看了我一眼,耸肩道:“算了,我今天晚上也不怎么想睡。”
      他一直把我送到宫门口,见我一直低着头,如来时一样,叹了一口气,揉揉我的头道:“我曾经养过一只小乌龟,但是最后它死了,我也把它埋了起来。”
      “乌龟?乌龟也会死吗?”
      据我所知,整个池塘的动植物从未见过乌龟死亡。
      “当然会,但是他们能活很久很久。我的乌龟是从祖上传来的,我想可能到我这也该死了。”想起伤心的事情,他的表情也没那么难看了,笑着看向我,真挚地安慰道。

      “妖族这么大,你肯定还能交到朋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碗碗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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