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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合作对象 ...
yy60
仪轨冗长,好不容易结束,梁若鸢端着圣女仪态缓步退入后殿,身影没入门洞,她脸上虔诚瞬间褪去,侍奉的几个妇人退出门外,木门一关,她衣将饰一件件解开扔在地上。
换上一身棉布衣裙,她松了口气,程墨亭踱着步子从旁侧偏门走进来:“妹妹辛苦,可要随哥哥去吃点好吃的?”
“废话少说,东西。”梁若鸢伸手,冷冷盯着他。
程墨亭叹了口气,笑容似无奈又似宠溺,将从药铺里取回的布袋放在她手里:“那为兄便陪着你。”
梁若鸢将布袋放在桌案上,取出纸笔来:“你去看着门,别让人进来。”
“门外有人看着。”程墨亭扇骨指了指,仿佛在跟自己确定,兀自点头。
梁若鸢笔上沾墨,抬起头来:“谁知你的人到底是不是你的人呢?还是你本人比较放心些。”
“我本人?”他用扇子骨指了指自己,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那我要手下何用?妹妹怕是多虑了。”
梁若鸢剜他一眼,不再搭话,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管不了许多了。
她提笔平稳,线走如龙,方才所见的四枚不同的玉珏很快跃然纸上:“加之你上次给的四张,一共是七块玉珏对吧?”
“正是。”程墨亭扇子一展,闲闲摇了摇,目光落在桌面图纸上。
一块块玉珏图样与实物不相上下,甚至连磨损和裂纹都没有错漏,他不由得赞叹:“梁小姐画技比当年更厉害了。”
“你见不得光的本事也比当年厉害。”她将图纸递给他,“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用假的?”
“七样信物,加上你的血,是打开一份密档的钥匙。”
“密档?”
“关于你父母的密档。”程墨亭神情依旧惬意,将几份图纸收在袖中。
他眼神意味深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而梁若鸢则需在这后殿留到明日祭坛仪式开始之时。
他拿着图样,上街之后七拐八绕进了城南一条专营古董玩器的后巷,眼观六路,确认无人跟踪,闪身进了一家名为石头行的小铺子。
铺子里陈设老旧,很多东西都是修了再用,坏了又修的样子。
些许真假难辨的古董摆在架柜上,一个老者头戴毡帽,正打磨着玉器,听见有人进门,闻声抬头。
“程老板,您要的东西都备好了。”老者眼神一亮,从怀里取出已然打好的三枚玉珏仿品。
“劳烦刘老,再加急几样,样式在此,务必在天亮前完成,要分毫不差。”程墨亭将袖中的图样取出,放在一旁柜台上。
刘老拿起图样,凑近灯下眯眼细看:“这纹路……仿制不易啊,程老板,这价钱……”
“价钱好说,老规矩,五倍。”程墨亭爽快抬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刘老眼神微动,了然点头:“程老板放心,天亮前来取便是。”
程墨亭满意点头,正要走,铺子后帘掀开,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刘老,前日订的玉扣,可做好了?”
程墨亭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布帘上抓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异容后的聂未晨眼神锐利,身着普通力工短打走进铺子里。
他左肩的动作略显僵硬,说话间,直直盯着程墨亭,灰尘和汗水将他脸色染得灰暗斑驳。
程墨亭愕然一瞬,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浮现。
他拍了拍胸口,动作夸张,大吐了口气:“哎呦,这位兄台,走路也没个声息,吓我一跳。”他打量他片刻,一副不认识他的态度,“刘老,您有客,我先告辞了。”
聂未晨绕过他,挡在门前,目光扫过柜台上的图样,又看向他:“这位公子要仿的东西倒是别致,看纹路,是前朝宫里的样式?如今敢碰这个的匠人,可不多了。”
程墨亭挑眉,扇子一展,笑道:“兄台好眼力,不过是家中长辈喜好这样式,弄个把玩罢了,谈不上什么前朝不前朝的。”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倒是兄台,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这扬州如今兵荒马乱的,一人在外,可得小心些,听说城外风桐驿前两日就不太安宁,死了不少人呢。”
聂未晨唇角弧度,目光冷淡:“劳公子挂心,在下命硬,阎王怕是不敢收。倒是公子,如此珍贵的图样,交给旁人仿制,就不怕……被人摸了去?”
程墨亭一怔,大笑,合扇点了点聂未晨:“兄台说笑了,刘老在扬州这行当几十年,名声在外,我信得过。”他顿了顿,眼神挑衅,“不过兄台提醒的是,这世道,人心叵测,是该多留个心眼,就像有些人,明明活着,却偏要装死,也不知道是想骗过谁?”
两人目光交汇,聂未晨怀疑程墨亭身边有探子,甚至怀疑程墨亭本人就是那个泄露消息引他入伏的源头。
而如今他毫不掩饰,显然早已算到他会假死或失踪,他是知道自己的人不干净的。
刘老在一旁低着头,似对两人机锋毫无所觉,专心看着图样。
聂未晨眯了眯眼,冷笑,侧身让路:“公子慢走,雪天路滑,小心脚下。”
程墨亭拱了拱手,笑容依旧:“多谢兄台提醒,彼此彼此。”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时笑意从容,聂未晨跟到门口,看着他一路闲适,身影消失在巷口,没有回头。
他回到铺子里,低声命令:“仿制完成后,东西交给渔夫。”
刘老抬头一笑:“是,大人放心。”
……
夜色渐深,祭坛后殿梁若鸢一人对灯独坐,腕上血纹已几乎不见痕迹,聂未晨,你究竟在哪里?你不来,谁来偷换信物?
石室通道传来脚步声,梁若鸢袖中小刀滑入手心:“谁?”
无人应答,片刻,小门开了一道缝隙,一教中低阶侍者端着木托盘,脊背推开门,后退着走进来。
他低着头,脸上一片阴影,手上木盘托着清水和饭食。
这人怎不说话?梁若鸢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却见那侍者抬起头来,那双眼睛……聂未晨!
他脸上灰尘洗净,异容后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眼下一道道纹路清晰可见,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
他将托盘放在矮几上,动作与寻常侍者无异:“圣女,吃过后早些安歇,明日还需早起,会很顺利。”
他放下木盘,指尖不经意间拂过她的手腕,梁若鸢心头一跳,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他眼睫微微动了动,借着放下碗筷的动作,将半枚鱼佩塞进她的袖口。
腕上一瞬冰凉,梁若鸢反手将袖子握紧,聂未晨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转身。
他默默走出那扇小门,姿态恭顺虔诚,梁若鸢摊开手,发现是她小时候给他的那一半。
他平安,且安排好了一切。
她低头看着,唇角微微勾起,心中忐忑一扫而空,将鱼佩贴身收好,端起那碗清水,慢慢喝了一口,抓起筷子高兴吃饭。
……
扬州城外,一处安全屋地处僻静,燕十、张五和秦啸最后一次核对了所有环节。
张五揉了揉冻僵的脸,咧嘴笑道:“娘的,布置得跟铁桶似的,就看明日能网住多少大鱼了。你那边文绉绉的活儿最多,怕是捞不到几个硬点子。”
燕十慢条斯理擦着他的刀,没抬眼:“你那网眼别太大,小心漏了真佛。我倒是觉得,程墨亭的人里埋伏的那支私兵才是块硬骨头,都敢蹲咱们大人,得看夜不收能不能啃下来。”
秦啸抱着臂靠在门框上,冷哼一声:“啃不啃得下,试试便知……不如打个赌,明日谁拿下的人头……或者说活口,分量最重,回去后,另外两人请一个月的酒。”
张五眼睛一亮:“这个好!老子看那陈香主就不错,肥头大耳的,肯定知道不少事儿!”
燕十抬起头来,刀尖杵地:“我要程墨亭身边那个,听说身手不错。”
秦啸眼珠转了转,淡淡道:“我随便,城外要是来的不止一批人,算我赢双份。”
“成交!”
“一言为定!”
……
渔夫在天亮前走进石头行,刘老刚睡下不久,听见有人敲了敲窗户,又披衣起身。
他微微开了一条窗缝,看清是渔夫的脸,将七枚仿制完成的玉珏一并收进一个布袋里,开门出去。
“大人,您过目。”
渔夫借着微光打开袋口,一枚枚玉珏拿起检查,又一一与梁若鸢绘制的图样比对,点了点头。
“手艺不错。”
他留下银钱,将布袋收进鱼篓里,身影融入渐起的晨雾。
他扮作步履蹒跚,走过湿滑的街道,目光扫过那些看似寻常的院落和货栈,一个个皆是瓦剌人藏匿的地方。
暗桩伪装成寒天受冻的乞丐蹲在街角,早点摊前慢吞吞吃东西的伙计也是他的同僚。
浣花楼高处窗口,一个丝绸客商凭窗煮茶,手中寒光一闪,弩箭随时对准瓦剌人藏匿的宅院大门。
绸缎庄后院,聂未晨一副力工模样,将绸缎布匹扛进库房里,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布料卸完,他靠在布匹上闭目凝神,调整了一下呼吸。
早前去镇抚司送信的小哥抱着一摞绸缎样本,快步门外走过。
他眼神机警,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走进绸缎庄后院小门时,发现聂未晨倚在库房布匹上的身影。
那人虽脏了些,衣裳破了些,可身形样貌,分明就是北镇抚司那个活阎王,小哥脚步一顿。
他不动声色,装作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怀中布包散落一地。
几片颜色鲜艳的绸缎正好飘到库房门口,他“哎呀!”一声,蹲下身,手忙脚乱开始收拾。
他一副笨拙模样,却恰好用自己挡住了可能投向库房门窗的视线,一边收拾,一边大声抱怨:“这破路!真是的……真耽误事儿……”
聂未晨微微蹙眉,侧目看去,发现这个位置从院门外恰好能看见他……他是为他打掩护,提醒他可能暴露。
小哥磨磨蹭蹭收拾,余光里看见聂未晨往前门离开,终于抱起了重新收拾好的布包。
他若无其事,从后院走进绸缎庄前厅,余光瞥见聂未晨坐在货柜阴影中装作休息,与身旁几个力工混在一起,有说有笑。
白莲教地下祭坛人头攒动,教众们身着素服,神情肃穆,按照品阶高低,立于祭坛四周,一切准备井然有序。
檀香烧得浓郁,祭坛气氛庄严,人人低声交谈,三位长老立于圣莲座前,黑莲玺放在了一根雕刻着奇怪咒文的石柱上。
程墨亭站在稍侧的位置,笑容浅淡,目光扫过人群,似在欣赏什么景观。
祭坛后方内殿,在两名力士推动石门,光华自门内流泻而出,梁若鸢身影窈窕,身着圣女服饰缓步而出,祭坛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投向她。
祭服繁复华丽,烛光照在银白丝绸上似有月华流转,金银缠织的绣线将莲花与莲叶勾得栩栩如生,花枝自裙摆向上攀延,直至腰间。
外袍袖袍宽大,裙裾轻盈曳地,行走间如有云霞流动,莲影浮光。
她本就容颜姣好,此番又是精心描画,平添几分不可冒犯的凛然与妖异。
一头乌发梳成飞天髻,髻上一顶莲花冠小巧精致,冠沿珍珠光华流彩,火玉流苏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与耳垂上那对莲花耳珰算是相得益彰。
她走得极稳,极慢,裙裾拂过地面,无声无息。
“恭迎圣女!”
有人高呼一声,随即,叩拜与欢呼声如浪潮般迭起,在祭坛上不断回响。
“圣女万安!”
“圣莲庇佑!”
教众纷纷俯身,三位长老眼神皆有波动,程墨亭看着那个惊艳绝伦的女子,摇扇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欣赏不已,低声轻笑:“我这妹妹……当真是什么衣裳都衬得起。”
石柱阴影后,聂未晨呼吸一滞,他知道她很美,却从未想过她是如此惊心动魄,她美得令人不敢直视,神圣与危险在她眼中交织,这些膜拜在她的举手投足间竟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梁若鸢步履从容,走到祭坛中央的圣莲座前,拿起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划开手心,将血滴在黑莲玺上。
血流顺着黑莲玺周遭的纹路流向四周,石柱上的咒文和图腾尽数染成了血色,而后那石柱当真缓缓转动,伴随着几声机括轰响。
“圣火……重燃!”
她的声音在祭坛上回荡,周遭石壁上,长明灯猛地爆燃。
教众心神激荡,纷纷俯首叩拜,她袖摆微微一扬,进入祭坛前备好的磷粉混着铁片碎屑散落在石柱周边。
圣莲座上空浮出一片莲光幻影,黑莲玺上光点跳动,不少教众失声惊呼,三位长老亦是惊讶不已。
“圣莲显灵了!”
幻影成型的前一瞬,祭坛侧后方传来新的骚动,有人惊慌高喊:“瓦剌人!有瓦剌探子混进来了!”
三位长老刚刚躬身拜下,心神一震,聂未晨身影滑出。
在他们视线脱离玄铁匮的第一息,他挑开了三道锁扣,将仿制的玉珏从袖口滑出,又将真品卷入手中。
第二息已调换完成,他身形疾退,没入祭坛一侧石柱的阴影后退入人群。
祭坛一侧的守卫警惕着骚乱的教中,只觉身后有微风拂过。
梁若鸢扮作惊惶,跟着侍者退至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在栏杆前站定,暗自喝彩,聂未晨顺利完成了这一步,那些暗藏的耳目定是意想不到。
一长老似有所觉,回头看向玄铁匮,眼中厉色一闪。
“啧,真是扰人清净。” 程墨亭手中折扇展开,每一根扇骨都弹出了刀刃,“三长老,这祭坛的规矩,可是不许携带兵刃的,您这……是防着谁呢?”
他看了看那长老手里出现的匕首,带刀的扇子侧面拍了拍他的肩。
三长老又惊又怒:“程墨亭!你!”
程墨亭淡淡一笑,抬眼望去,梁若鸢会意,开始诵经,口中音韵奇异,袖摆一动,磷粉和铁箔飞散,那莲光幻影猛地爆开,点点流萤在空中浮动,教众又是一阵惊呼。
聂未晨如同滴水入海,混入乱涌的人群,铜雀一声短音,埋伏的暗桩将十余个混进来的私兵瞬间放倒。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梁若鸢念诵礼毕,在侍女的簇拥下走向后殿。
“瓦剌人混进来了,你们快走,别跟着我!”
门在侍女们眼前关上,她们犹豫了片刻,交换眼神之后,穿过祭坛往出口跑去。
梁若鸢脱下繁复的祭服,内里是一身夜行衣,她将发冠解下放在案上,扭了扭脖子,总算是利落干净了。
城中,瓦剌暗探倾巢而出,那七件信物果然藏着什么秘密,他们的计划也果然泄漏无遗。
燕十唇角微勾,闪身转入锦衣卫的伏击点,张五出现在阴影中,紧随着他的脚步,将绣春刀递给他。
“来了。”
“动手。”
渔夫从旁闪出,鱼竿还背在身上,递给张五一片烤香的鱼干,两人都啃了一口,转向旧宅后院一条窄巷。
陈香主带人从门里出来,张五揪住他后领将他猛地按倒,动作就在一瞬间,他回头正要求援,发现身后几个护卫皆已遭擒。
蒋石庵带着衙门捕快随后赶到,拘捕过程迅捷干脆,瓦剌人在反应过来前便入了锦衣卫的网,倒地的同时嘴里堵上了棉布。
祭坛礼毕,教众眼看着所谓“瓦剌人”遭擒,安安稳稳从祭坛里出来。
程墨亭身边一个近卫混在其中,燕十守在高处,看见了他鬼鬼祟祟的模样。
“我的猎物来了。”
他纵身一跃,落在宅子门外,那近卫一开门,他打了个招呼,眼看着他一愣,紧随几招将他手脚捆下,直起身来一脸嫌弃。
“这也叫身手好?改日我跟你们练练。”他回头看了看几个捕快,戏谑一笑,把那近卫一把拉了起来,推到他们手里,“蹦!快点!”
祭坛后殿,石门滑开一道缝隙,梁若鸢看了看祭坛上几个人,程墨亭摇着扇子,锦衣卫的暗桩将人犯押在角落里,三个长老还在祭坛上清点信物。
“看来是没发现。”
她自言自语,退回石室,打开一侧小门,正要出去,聂未晨将她一把推回,抖开一件棉布斗篷罩在她身上:“披好,天冷,如此一来,正好不用下水。”
他目光落在系绳上,一个个结扣给她系好,仍是一身灰布衣衫,脸上异容未褪。
“混进人群,从西门出。”
他眼神沉静,带她离开,两人并肩融入人群,似普通教众,低着头,步履匆匆。
“三长老的人似乎在清查。”她低声说着,往他身边靠近了些。
几名神色阴沉的守卫正在人群边缘逡巡,他不动声色,抬手揽在她肩上,用自己半个身子挡住了她,步子刻意拖重,形似相互扶持的普通夫妻。
“没事,他们此刻更忧心的是那些外贼和内鬼,还没时间一个个细查这些受惊的教众。”
他笃定说着,身上的温度将她捂得发热,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侧方一条更狭窄的通道:“这边,人少。”
通道昏暗,两人前后进入,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有金疮药的苦味混在里面。
她脚步稍缓,回头道:“伤……没事?”
聂未晨在她身后半步,目光掠过她颈侧,能看到几缕碎发粘在她细嫩的颈线上,一层薄汗闪着光点。
他呼吸轻了一瞬,摇头道:“小伤,不碍事。”
两人往前几步,他回头看了看,确认身后没人,俯身凑近她耳边:“夫人画技精湛,连裂纹都分毫不差,看来……平日亦是观察入微。”
梁若鸢扬起笑意:“自然要看仔细,万一画错一笔,你失手被擒,我这千辛万苦岂不白费心血?”她脚步不停,回头一眼,阴阳怪气,“倒是聂大人,装死遁形,网外设网,这份稳重,真令人佩服。”
聂未晨走近两步,占着体格优势,几乎将她笼在身前:“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若提前告知,夫人的演技能否逼真,是未可知。”他侧头去看她,眼神深邃,“况且,夫人冰雪聪明,即便我不告知,也定不会乱了阵脚。”
梁若鸢猛地停下,转身抬头瞪着他:“聂未晨,你算计我!”
通道两侧微光摇曳,将她脸上似嗔似怒的神情照得清晰,聂未晨低头看着她,淡淡一笑:“回去但凭夫人发落。”
梁若鸢转身就走:“谁要发落你,别回来了。”
聂未晨小跑着跟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谢夫人宽仁。”
“啧!”梁若鸢用力甩手,“你这人怎还不要脸了?”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一面往前走,一面任她挣扎,临近出口时,梁若鸢一个狠劲将他撞在石壁上,正好磕了他肩上的伤。
“嘶……”他一只手捂在肩上,似痛得龇牙咧嘴,拉着她的那只手却依旧不愿松开。
梁若鸢脚步一顿:“你……”
“没事,我们走。”他眉心紧拧着,忍痛拉着她走向出口。
两人再次混在人群里,从旧宅西门出去,融入了有些混乱的街巷。
聂未晨余光扫过,张五和渔夫站在拐角阴影中,他心中一定,这表示城中安排一切顺利,现在就看夜不收的情况了。
长老们站在祭坛上已然焦头烂额,程墨亭摇着扇子,看了一眼微微开启的石门,无奈一笑:“麻烦事还是我这做兄长的来收尾吧,谁让我宠妹妹呢。”
他合扇敲了敲三个长老的肩,扫过一眼匮中仿制的信物,对暗处几个近卫吩咐道:“清理一下,这些……活口,一个个分开关押,我要亲自审。”
……
聂未晨引着梁若鸢进了附近一处看似废弃的小院,院门在身后合拢,几个暗桩守在了门前。
房中灯火已明,聂未晨身子晃了一下,梁若鸢将他扶住,靠墙坐下,看清他左肩衣裳大片暗红。
“撑不住就别硬撑!刚才拉我不是挺有劲?”她又急又气,动手去解他的衣裳。
聂未晨想抬手挡一下,她一巴掌拍开:“别动!”
她三两下扯开了他一侧衣襟,看见那伤口上的布条一根根凌乱交缠,浸透了血,湿答答地黏着皮肉。
“伤这么深,你还去扛货?还敢在祭坛上动手?聂未晨,你是不是嫌命长?!”她眉头拧紧,一边骂,一边解开那些布条,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傍身的瓷瓶,又扯下一大段内衬的裙摆。
聂未晨头靠在墙上,额角冷汗星闪:“夫人……心疼了?”他笑了一下,目光锁在她脸上。
“我心疼你个鬼!”梁若鸢剜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极轻,滑出小刀一点点挑开他肩上黏连在皮肉里的布条。
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出现在她眼前,边缘红肿,甚至有些溃烂。
“我怕你死在这里,连累我!”她嘴里骂个不停,起身出门去,回来时端了一盆温水,有人从外面帮她关了门。
她洗了软布,一点点擦拭他伤口周围早已凝固的血渍,又拔开瓷瓶塞子,将里面的药粉撒在伤处。
猛烈的刺痛令聂未晨肌肉瞬间绷紧,他牙关紧咬着,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现在知道疼了?早干什么去了!”梁若鸢恼着,撇他一眼,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确认药都上好了,拿起刚刚撕下来的布条轻轻盖在上面,倾身靠近,将布条绕过他背后,又拉回来。
发梢从她肩上滑落,一丝丝扫在他胸前,他低头看着她:“夫人骂得凶狠,动作却似挠痒。”他微微一笑,手指去卷她的头发,“若非如此……怎能让他们确信……我已无力构成威胁?”
梁若鸢打好一个结,用力一勒,听到他抽气的声音,冷哼一声:“苦肉计演得不错,下次别演了。”她收拾起药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再有下次,让我给你撒把盐,这样演得更逼真点。”
聂未晨抬头看她,那模样分明心疼,却偏要扮作凶狠,他心底一点痒意散开。
他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稍稍一拉,梁若鸢没防备,跌坐到他身边。
她挣开瞪他:“你再笑!”
他松开手,笑意不减,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我没事。”
梁若鸢眼一眨,霎时心头乱跳:“谁管你有没有事?我只是不想我的合作对象死得太早,耽误正事!”她抱臂转开,背对他,勉强镇定。
“哦?”聂未晨挑眉,拉长了语调,身子探过去,“原来只是合作对象……那为何在祭坛上,我换玉珏时,你的手在抖?”
梁若鸢一噎,她着实心跳如鼓,没想到他竟都看了去。
她脸上微热,犟道:“你看错了!那是……那是假装施法必要的动作!”
聂未晨低低笑起来,牵动伤口,笑里掺了些喘息,声音更添了几分暧昧:“好……是施法,那方才替我上药时,手又为何那般稳?”
她背对着他,他脖子伸在她颈侧,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她能清楚听见他的呼吸声。
他身上血腥混着药味,烧灼的体温将她包裹着,她一回头便看到了他眼里的血丝,眼瞳深处,是她的脸,和不远处那堆炭火跳动的光亮。
她心跳加速,却不想认输,转过身,将他松落的衣衫拉起来:“你现在是个伤员,我不跟你计较,劝你安分点,不然……”她意有所指,目光扫过他的伤口,“我不介意让你尝尝什么叫手抖。”
威胁毫无力度,便是一种纵容,聂未晨笑意更深,把脸揍得更近。
“夫人尽管试试,”他压低声音,呼吸微喘,“看是我先撑不住,还是夫人先……心软。”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了门。
梁若鸢轻轻推了他一下,起身理好微乱的衣裙。
聂未晨笑意渐收,眼底暗流微微褪去,抬手拉好衣襟,神态懒散:“进。”
秦啸抱拳行礼,看见聂未晨肩上血迹,目光微微一顿,开口道:“大人,城外的落网之鱼已清点完毕,共擒获瓦剌暗探七人,击杀顽抗者五人,留了两个活口。”
他干脆利落,说得极快,似怕耽误了什么:“我们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有些发皱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些路线和标记,炭笔线路粗糙凌乱,“结合这张图,我们确定了他们在城西二十里外,牛头坳的一处据点,兄弟们摸过去看一下,那里面……藏了不少兵器甲胄,数量远超寻常暗探所需。”
聂未晨接过羊皮纸,指尖点在“牛头坳”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上:“兵器制式可辨认了?”
“大部分是瓦剌骑兵常用的弯刀和皮甲,但其中有一部分,”秦啸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制式与边军早年弃用的一批极为相似。”
梁若鸢眉心一拧,边军弃用的兵器,出现在了瓦剌人手里,那军中有内鬼这件事便毋庸置疑。
“知道了。”聂未晨淡淡道,将羊皮纸攥在手里,“加派人手,盯死牛头坳,擒获的瓦剌人分开关押,严加看管,敢跑就杀。”
“是!”秦啸领命,目光再次落在聂未晨肩上,“大人的伤……”
“无妨,你去安排吧,让燕十抽调一队人马,随时待命。”
“是!”秦啸转身出去,将门重新带好。
聂未晨微微闭了闭眼,试图压下肩上挥之不去的钝痛和失血带来的晕眩。
梁若鸢手里拿着剩下药瓶和布条,又在他身边坐下。
聂未晨抬眼看她,刚要说话,她没好气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难不成你打算拖着这么个半残的身子,去审那些硬骨头?还是去端那兵器库?”她一边说,一边戳着他胸口,“你要是倒在了半路上,这烂摊子谁收拾?”
她动作粗鲁,扯开他刚刚拉好的衣襟,看见布条上又再透出了血色。
“边军的兵器……呵,你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能让这些东西流到瓦剌人手里?现在知道疼了?知道事情麻烦了?早干嘛去了!”
她骂得越凶,手上动作便越是细致小心,他由她摆弄,看着她将他的衣裳重新系好:“好,我不去,让程墨亭去,好不好?”
梁若鸢手一停:“你信得过他?”
“他是有些招人嫌,不过手段……竟次于我。”他笑得越发戏谑,身子往后倾,头靠在墙上,手指又蹭了一下梁若鸢的脸。
梁若鸢嫌弃着躲开,神情依旧不悦:“别乱动,天亮前不想理你。”
“问题不大,只是……”他把脸凑过去,“这里有点冷,夫人带我回去?”
他似撒娇般眼里满是央求,梁若鸢看得一愣,往后退了退:“矢美行凶最为可耻!回去就回去,骚什么?恶不恶心?”
她站起来,伸手拉他:“走吧,冷……还知道冷……早干嘛去了……”
聂未晨由她拉着,跟她从院子侧面一个小门出去,脸上笑意越发难抑,梁若鸢时不时回头看他,两人绕着小巷往回走。
梁若鸢暂住的小院院门虚掩,院子里寂静无声,房中透出暖黄的光亮,门帘掀起一觉,有人影在里面走动。
梁若鸢脚步一停,与聂未晨交换了眼神,相互示意警惕。
她正要往前走,聂未晨直起腰背将她拉到身后,右手按在腰间短刀上。
门里走出一个人来,在看见他们的一瞬,脚步停在门边:“哎呀,别紧张,是我!”
程墨亭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侧开一步,指了指屋里:“热茶和炭盆都烧好了,就等二位回来了,进屋暖暖身子吧。”
聂未晨将她牵在身后,小心翼翼往前走,程墨亭过河拆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
两人走进屋里,程墨亭正在给两只空杯倒茶,炭盆在他脚边烧得旺盛,他脸上笑容多了几分暖意,却愈加令人觉得居心难测。
他看了看聂未晨,把一杯茶推向他:“聂大人此番辛苦,看样子着实伤得不轻啊。”
梁若鸢一番思量,扶聂未晨坐下,自己站在他身边:“你早就知道你的人有鬼,却不提醒,故意让他吃了埋伏,玩失踪,改对策,是不是?!”
程墨亭慢条斯理抿了口茶,耸肩一笑:“若非如此,怎能出其不意呢?如今妹妹安然无恙,为兄也就放心了。”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说吧,半夜到这来,又是什么目的?”
“妹妹还是这般急性子,为兄忙活了半夜,替你们收拾残局,审讯那些瓦剌探子和吃里扒外的东西,总也要有点儿辛苦费嘛。”
聂未晨把刀放在桌上,砸出一声响来:“说人话。”
程墨亭倒茶的手一顿,茶水溅出了杯沿,抬眼看向他:“聂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既如此,你从祭坛玄铁匮中换出的那七块真品玉珏可否借我一观?当然,不白借。”
聂未晨看他片刻,端起茶杯,将已温的茶一口喝尽:“你想做什么?”
“合作。”程墨亭身子前倾,眼中兴奋难掩,“方才审讯不久,但已是撬开了一些有趣的嘴巴,不仅确认了瓦剌人与朝中某些败类勾结,利用白莲教和漕帮运送、藏匿军械,人已入狱,蒋石庵还是可靠的,但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开启教中宝库另一道机关的口诀。”
他顿了顿,看向梁若鸢:“那宝库之中,除金银外,确有一份封存已久的密档,关乎前尘旧事,也关乎……妹妹你的身世……而要打开存放密档的暗格,非七玉齐聚,加上圣女之血不可。”
梁若鸢呼吸一紧,依旧冷静:“你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
程墨亭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蜡丸放在桌上:“这便是那口诀,以密文写就,唯有历代圣女方能解读,妹妹看看是否认得?”
梁若鸢拿起蜡丸看了看,他又继续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玉珏由我保管,开启宝库时我们可以一同前往,所得密档,你们可抄录副本,原件归我。至于其他财宝,我对那些黄白之物兴趣不大,也不缺,你们若有兴趣,自可取之。”
聂未晨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玉珏可以交给你保管,但在开启宝库之前,需由我与若鸢共同确认玉珏完好,开启之时,我必须在场。至于密档内容,鸢儿有权知晓全部。”
程墨亭抚掌轻笑:“好!聂大人快人快语,成交!”
他应得爽快,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聂未晨从衣衫内袋中取出一个布袋,里面正是那七枚玉珏。
他将布袋轻轻放在桌面上,软布里传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程墨亭将那枚蜡丸推到梁若鸢面前,笑道:“妹妹,验验货?”
他笑得意味深长,梁若鸢拿起蜡丸,微一用力,捏出里面一小卷绢布,上面写着寥寥数行字迹,一个个笔画奇异,她眼神微变,对聂未晨点了点头。
程墨亭低笑,悠然伸手,将装有玉珏的布袋收入袖中,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二位早些休息,尤其是聂大人,好生养伤,待我准备妥当,自会通知二位,共赴宝库。”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梁若鸢说道:“妹妹,有些真相,或许非你所期,最好有所准备。”
他说完便离开,梁若鸢迟疑片刻,走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房中一时寂静,她手里攥紧了写满口诀的绢布,眉心紧缩,抬眼正要说什么,却见聂未晨兀自倒茶喝,神色透着一抹狡黠,那模样似能再哼个小曲。
“你干了什么?”她在他面前坐下,一副质问的态度。
聂未晨将热茶倒进她的杯子里,抬眼看了看她,放下茶壶,从怀里摸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布袋。
“这叫……瞒天过海。”
“你!”
梁若鸢打开布袋,里面赫然是七枚玉珏,光泽、纹路、裂纹、磨损,与她所见分毫不差。
“这……”
“程墨亭此人心思诡谲,你们都清楚,他既能算到我假死失踪,焉知他不会在得到真玉珏后另生事端,甚至,那宝库本身,就是另一个陷阱。”
梁若鸢将布袋一把抓起,手指戳在他右侧肩上:“聂未晨!你胆子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刚才他拿走拿袋子时,我心里……”她说着有些噎住,不知如何去讲,这东西好不容易得来,要是轻易落在旁人手里……
聂未晨笑意懒散,盯着她的脸:“夫人方才……很担心我?”
“少自作多情!”梁若鸢声音拔高,站起来,“我是怕你玩脱了,连累我遭人算计。”
她目光从他左侧肩上扫过,确认那血迹没有加深,暗自松了口气。
聂未晨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低笑道:“若真告诉了夫人,这戏能演得如此逼真?夫人还能骂得这般……动听?”
他说到最后拖长了语调,目光落在她今夜因着祭礼而精心描过的嘴唇上。
“少来这套,苦肉计加瞒天过海,聂大人手段高明。”她倾身靠近,攥着的布袋里发出几声脆响,“下次再敢这样瞒我,我就……”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威胁,抓起拳头虚虚挥了挥。
“就如何?”聂未晨抬起脸来,两人呼吸交缠,右手悄然抬起,握住了她挥拳的左手,拉到自己心口,“……给我撒点痒粉?”
他目光幽深,似能将人吸进去,梁若鸢想抽回手,却发现挣扎不动:“你!”
她鼓着气,站直了瞪他,可气势莫名就是矮一截。
“我如何?”聂未晨声音压低,伤后的虚弱和骨子里散发的强势交杂出了一股难以抗拒的诱惑,“夫人心跳得很快……是气的……还是怕我死了?”
他紧紧拉着她,梁若鸢脸一热,猛地挣脱,转身去把布袋收进木柜里。
“喝你的水吧,伤成这样还堵不住嘴。”她一眼一眼瞄他,动作略有些慌乱,“赶紧养好你的伤,别想些有的没的。”
她故作忙碌,耳根红透,聂未晨眼底笑意泛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好,听夫人的。”他起身走到她身后,将她的手从柜门上抓下来,俯身在她耳边轻语,“那夫人陪我洗个澡可好?”
梁若鸢轻轻挣了挣:“谁要陪你洗澡。”
他眸色暗了暗,又道:“只是想洗干净再休息。”
梁若鸢头也没抬,转身推开他:“等着,我去烧水。”
浴桶热气蒸腾,水汽将房间晕得朦胧一片,梁若鸢倒好了水,一转身,聂未晨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单薄的中衣左侧肩头满是血污,领口散开,露出的锁骨线条分明。
“你起来做什么?伤口不能沾水!”她抓住他一侧手臂,将他往旁边椅子上推。
聂未晨顺势将她拽到怀里,低头看着她,水汽氤氲中,他眼神愈发深邃撩人:“一个人……不便。”
梁若鸢心头一跳:“聂未晨!你别得寸进尺!我帮你看着门就是……”
她挣扎着往外走,他猛地用力一拉,她猝不及防,整个人撞在他怀里。
“你……”她抬头瞪他,却撞进他暗火翻涌的眼中,霎时心慌意乱。
“夫人,”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她脸上,“方才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如今……换点实际的报酬,不过分吧?”
“谁……谁是你夫人!放手!”梁若鸢脸上绯红蔓延,想用力挣扎,却顾忌着他的伤口。
聂未晨得逞一笑,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脸,沿着颈侧滑下去,停留在她衣领上。
“是戏也要做全套,不是吗?我的……合作对象。”
梁若鸢呼吸一滞,唇角勾起一抹挑衅:“聂大人,就凭你现在这半残的身子?”她手指在他右肩上点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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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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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在更《飞云令》 完结《吞花卧酒养只猫》 预收《白露蒹葭》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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