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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来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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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挣扎着想要起身,她只动了一下却扯到肩上伤口,疼得不行。
回想起前天夜里王贞妃端着药来找她,还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如今看来对方是知道自己性命堪忧才如此这般。
穆安立刻想到死得不明不白的穆钰和周贵嫔,眼中含着泪水,半是难过半是焦急。
可她被困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药熬好了,景玉捧着托盘进来,明显察觉到这不寻常的气氛。
妙环端过药,吹凉了,一勺一勺喂给穆安。
穆安小口地饮着,双手因为握拳在掌心留下了指甲的掐痕。
在穆安没有注意到地方,景玉对角落里侍候的两个小内侍使了使眼色,三人一同出去了。等景玉再回来时,也是换了一副凝重的面容。
还不等穆安将药喝完,春棠忙急忙慌地跑进来,“陛下来了,陛下来看娘娘了!”
听得这话,妙环也是十分高兴,赶紧把才躺下不久的穆安又半扶起来,又替她梳拢好了碎发才赶紧退到一旁。
穆安眉头微蹙,皇帝这时过来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必然不是好事。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像吞刀片一样疼。
皇帝的步伐沉稳有力,他一进来,四周的人个个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都退下吧。”皇帝一来便屏退了众人,连问她伤势如何的表面功夫都不做,穆安越发觉得不安。
众人一起称是,紧接着都纷纷离开了。
人少了,穆安感觉舒坦了许多,可偏偏剩下的这个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陛下……妾的嗓子……”穆安从喉咙里硬是吐出这几个字。
皇帝似是不在意,“抱歉了,过了这么些时日才来看你。”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更是让穆安如临大敌。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你确实救了朕性命,朕理应谢谢你。”皇帝直勾勾地盯住她,声音透着些许冷漠。
穆安低垂着眼眸,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朕问你,你可看清了那日的行刺之人是谁?”皇帝站在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皇帝的问话这正是太后要她做的事,她应该将祸水往贵妃侄儿身上引。一瞬间穆安的脑海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皇帝朝她一笑,“贞妃王氏说此事是她做的,与广王无关。”
穆安瞪大了眼看向皇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贞妃为什么要把弑君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揽,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朕想将她交给大理寺审理,但听说她已经畏罪自裁了。”
穆安缓缓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朕也觉得此事与你无关。”
“贞妃……为何要……”穆安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问出心中的疑惑。
皇帝却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朕是马背上亲自打天下的皇帝,还从来没被女子救过。你好好休息,将身体养好。”
皇帝说完就要离开,并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
穆安无力地闭上眼睛,皇帝来此只是要告诉她他是真的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也好,她的目的似乎达到了。
只是现在,一场刺杀,凶手从贵妃侄儿到宣璨,如今以王贞妃畏罪自裁作结。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贞妃怎么可能弑君,她不信皇帝也肯定不信。
除非这件事本就是皇帝授意的,穆安捂住嘴咳嗽,嗓子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皇帝一走,屋子里又齐刷刷围进来一大群人。
“陛下国事繁忙,日后一定还会来看娘娘的。”妙环应当是觉得皇帝只在高华殿待了一会儿,惹了穆安伤心了。
穆安在人群中盯向景玉,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向自己最信任的人祈求温暖。
案几上剩下的半碗药已经凉透了。她的高热是香薰引起的,这些药大概也治不了病。
“你们……下去。”穆安哑着嗓子说道。
春棠朝其他人使了使眼色,权当她是因为皇上而不开心。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春棠和妙环两个大宫女,妙环贴心地将穆安的枕头放好,又把撩起的纱帘垂下。穆安终于可以清静了。
迷迷糊糊中,穆安闭上了眼,可一闭眼脑海中便浮现起王贞妃的模样来。
她说自己的女儿和她一般大,可她看起来也就三十余岁,想必入宫生子时也是她如今的年纪,一晃就在宫里蹉跎了十几年了。
想着想着,穆安开始在心里描摹着穆锦的样子,想象着她的母亲该是什么样子,然后落下一滴泪。
没过多久,穆安沉沉睡去。
一直等到深夜,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等从梦中醒来,整个人好像清明了不少。
穆安晃了晃脑袋,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昏沉了,应当是香料的作用开始减退了。
“娘娘?”
一个清冽的男声传来,声音虽然小却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穆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还是哑着。
景玉似乎以为穆安还没有醒,便也不再开口了。
穆安也不再发出动静,两人隔着一道帘子就这么僵持着。
等着等着,穆安居然又睡了一觉,她一睁眼便察觉到屋内不止有烛火之光,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这一次醒来,穆安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连肩伤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她试着清了清嗓子,还是疼,但有所缓解。
“娘娘?”景玉听到动静又换她,他声音也有些沙哑。
穆安闻声被吓了一跳,景玉竟然还没走,他这是在她床前守了一夜吗?
“我醒了。”穆安道,“你怎么在这?”
知道景玉在这里守了一夜,她先是诧异,可又从心里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屋外便有守夜的宫人。若是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大可以叫醒她。
“奴弄来了一只老参掺在了娘娘的药里,想着娘娘喝了药会不会好些。”
穆安想到自己还没有告诉景玉她的病是王贞妃所为。又因为陛下突然来了,白天的药她只喝了半碗,倒是可惜了。
“我好像好了不少。”穆安实话实说。
“奴打听到,现在的下的罪论是,祭典那日贞妃买通了刺客,要刺杀五公主驸马。”景玉开始说正事。
穆安一惊,怎么会这样?“那贞妃自裁这件事就了了?”
“丈母娘要杀女婿,这种事在寻常人家也是不能外传的丑闻,想必不会闹大的。”
穆安苦笑,五公主婚姻不幸,贞妃爱女心切于是想出了刺杀驸马的招数,这么一看倒是合情合理。
“陛下知道此事与广王有关,不想让贵妃家背上这么大的罪名,于是让王贞妃顶罪,既了结了此事,也是在敲打太后和广王。”穆安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贞妃侍奉皇帝多年,又为他诞下一女,最终母女都成了他的棋子。
陛下梦见真龙向西,应该是王贞妃的手笔。宣璨又趁机在祭典上行刺杀之事,除了想嫁祸贵妃家,拖慢前线进度之外,还存了告知天下皇帝德行有亏的心思。
此局环环相扣,绝不会止步于此。
“你们还有后招吧。”穆安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从皇帝有梦开始,广王是想攻陛下的心。”
景玉微微一愣,随即勾唇一笑,道:“娘娘冰雪聪明。”
穆安却没什么得意之色,她向来不喜欢景玉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
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突然语调一沉:“跪下。”
话音未落,景玉已经屈膝而跪,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穆安眼底泛起一丝冷意,缓缓道:“广王在谋划些什么?”
见景玉不说话,穆安眯起眼莞尔道:“景大人手上有人命,又与沈家有私仇……你说,我是把你交给慎刑司好呢,还是送去沈家更合适?”
景玉静静地望着她,眸光清冷,仿佛夜色下的一汪寒潭。不远处,风过檐角,似有积雪融化的水滴落在青石地上,溅起微微回响。
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要想宣玖成功继位,有两个人不得不除,一是沈家,二是广王。”
穆安不动声色地听着,景玉继续道:“奴借祭典之事敲打沈家,让他们以为奴是广王的人,这下,两家是彻底结下梁子了。”
虽然看不清,但是穆安知道景玉的官帽之下藏着好大一块疤,是那日沈家派人寻仇时留下的。
景玉垂眸,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述说旁人的棋局,“奴将广王行刺的疑点悉数抛出,想让陛下处置广王,没成想陛下让贞妃娘娘背了这罪名。”
“宣璨身边有你的人?”穆安警觉起来,景玉知道宣璨这么多事,一定是在宣璨身边安插了人,而且这个人还与宣璨颇为亲近。
景玉垂头,“事关那人性命,恕奴不便言明。”
穆安微微颔首,也不再追问了。
“还有呢?”她语调微冷,“宣璨既然已经动手,就不会停。他接下来还想做什么?”
景玉坦然道:“奴暂时还未打探清楚。”
穆安目光微闪,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她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轻声道:“那景大人自己呢?你又想做什么?”
景玉抬眸,眼中泛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奴想着,既然广王想诛陛下的心,奴自然该助他一把。
穆安神色不动,心头却微微一紧。
景玉忽然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娘娘可知六公主?”
穆安一怔,随即淡淡道:“六公主和七皇子是双生子,皆为沈庆妃所出,可惜六公主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错了。”景玉轻笑,“六公主乃是孟贤妃所生,只是皇帝怀疑孟贤妃与侍卫有染,便将母女二人一并处决了。然而孟贤妃至死都咬定自己是冤枉的。”
穆安心头猛地一跳,眼神骤然凌厉:“此话当真?”
景玉淡淡道:“此事正是广王心头的一根刺。”
穆安屏息凝神,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宫廷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