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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秋·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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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傍晚,苏晚禾在疗养院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张阿姨,”她扒着门框,“能借点东西吗?”
张阿姨正在准备晚餐,头也不抬:“借什么?”
“锅,炉子,还有......海鲜。”
张阿姨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她:“你要做饭?”
“想煮个海鲜粥。”苏晚禾有点不好意思,“给朋友补补身体。他最近......脸色不太好。”
“哪个朋友?经常来找你的那个小伙子?”
“嗯。”
张阿姨擦了擦手,打量她:“你会煮粥吗?”
“应该会吧。”苏晚禾说,“我看过我妈煮,挺简单的。”
张阿姨叹了口气:“算了,我来帮你。你那个‘应该会吧’让我很不放心。”
晚上七点,疗养院的小厨房里,张阿姨手把手教苏晚禾煮海鲜粥。
“米先泡半小时,煮出来才软。”张阿姨指挥着,“虾要剥壳去线,鱿鱼切圈,蛤蜊要吐沙......”
苏晚禾系着围裙,手忙脚乱。
她处理虾的动作生疏,去虾线每次都取不出一条完整的虾线。
张阿姨看不下去了,接过刀:“我来处理海鲜,你看着火。”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海鲜的鲜香味渐渐飘出来。
苏晚禾趴在灶台边盯着看,像在做什么重要实验。
“你对他挺上心啊。”张阿姨一边切葱花一边说。
“他教我打羽毛球,还帮我编康复操。”苏晚禾搅着粥,“我就想......表示一下感谢。”
“嗯,知恩图报是好孩子。”张阿姨把葱花撒进锅里,“好了,关火焖五分钟。”
八点,粥煮好了。
苏晚禾找了个保温桶,盛了满满一桶,还特意多放了虾仁。
“谢谢阿姨!”她拎着保温桶往外跑。
“路上小心!”张阿姨在后面喊。
苏晚禾一路小跑到镇西。
谢临洲家亮着灯,她敲了敲门。
门开了,谢临洲看见她手里的保温桶,愣了一下。
“给你的。”苏晚禾把桶递过去,“海鲜粥,补身体。”
谢临洲接过,保温桶沉甸甸的,还烫手。
“进来坐?”他侧身让开。
苏晚禾进了屋。
谢临洲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热气混着海鲜的香味涌出来,粥熬得很稠,虾仁、鱿鱼、蛤蜊满满地铺在上面。
“你煮的?”他问。
“张阿姨帮忙的。”苏晚禾实话实说,“但我有参与。”
谢临洲去厨房拿了两个碗,盛了一碗给苏晚禾,一碗给自己。
两人在书桌旁坐下,安静地喝粥。
粥确实很鲜,米煮得软烂,海鲜也嫩。
苏晚禾喝了几口,抬眼看他:“好喝吗?”
“好喝。”谢临洲说,“谢谢。”
“不客气。”苏晚禾笑了,“下次我再学别的。”
喝完一碗,谢临洲又盛了一碗。
苏晚禾注意到他吃得很慢,但把一碗都喝完了。
“够吗?还有。”她说。
“够了。”谢临洲放下碗,“很好吃。”
两人聊了会儿天,主要是苏晚禾讲康复操在疗养院的受欢迎程度,谢临洲安静地听。
九点半,苏晚禾起身告辞。
“保温桶我明天来拿。”她说。
“好。”
“那你早点休息。”
“嗯。”
离开谢临洲家,苏晚禾心情很好。
她哼着歌回疗养院,路上还在想下次煮什么,鱼汤?鸡汤?还是排骨汤?
凌晨两点,她被手机铃声吵醒。
迷迷糊糊接起来,电话那头是谢临洲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苏晚禾......”
“怎么了?”她瞬间清醒。
“我......不太舒服。”谢临洲的声音有些喘,“我好像过敏,起了疹子,痒,呼吸也有点......困难。”
苏晚禾猛地坐起来:“你海鲜过敏?”
“可能......”
“我马上过来!”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一路跑到镇西。
谢临洲家门没锁,她推门进去,看见他坐在床边,呼吸急促,脸上、脖子上都起了大片红疹。
“你吃药了吗?”苏晚禾冲过去。
“吃了抗过敏药......没用。”谢临洲说话有点费力。
“去医院!”苏晚禾当机立断,“能走吗?”
“应该......”
她扶他站起来。
谢临洲脚步虚浮,几乎靠在她身上。
苏晚禾咬咬牙,半扶半架地带着他往外走。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
云港镇医院在码头附近,走路要十五分钟。
苏晚禾扶着谢临洲,走得很慢。
她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烫,呼吸越来越急。
“坚持住,快到了。”她不停地说。
终于到了医院急诊室。
值班医生一看谢临洲的情况,立刻安排抢救。
“海鲜过敏,喉头水肿,要上激素和肾上腺素。”医生快速说着,护士开始准备药物。
苏晚禾被拦在抢救室外。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门上的红灯亮起,脑子里一片空白。
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煮海鲜粥,他就不会过敏。
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送什么补品,他现在应该好好在家睡觉。
她抱住头,手指插进头发里。
肩膀上的旧伤突然开始疼,但她没在意。
半小时后,医生出来了。
“病人情况稳定了。”医生说,“送得及时,再晚点可能就危险了。你是他家属?”
“朋友。”苏晚禾站起来,“我能看他吗?”
“在留观室,可以去看,但别太久,他要休息。”
苏晚禾走进留观室。
谢临洲躺在病床上,脸上红疹还没完全退,但呼吸平稳了。
他闭着眼睛,手背上扎着点滴。
她轻轻在床边坐下。
过了几分钟,谢临洲睁开眼睛。
看见她,他微微动了动嘴唇:“你还在。”
“嗯。”苏晚禾声音有点哑,“对不起......”
“不怪你。”谢临洲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海鲜过敏。”
“你应该告诉我的。”
“我也不知道。”谢临洲说得很慢,“以前吃海鲜没事。可能是最近免疫力下降,体质变了。”
苏晚禾不说话了。
她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在静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回去吧。”谢临洲说,“我没事了。”
“我陪你。”
“不用。”
“我就要陪。”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谢临洲叹了口气:“随你。”
后半夜,苏晚禾就坐在病床边。
护士进来查了几次房,看她还在,也没赶她。
凌晨四点,谢临洲睡着了。
苏晚禾靠在椅背上,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早上六点,她被护士叫醒。
“小姑娘,回去休息吧。”护士轻声说,“病人情况稳定,等点滴打完就能出院了。”
苏晚禾揉了揉眼睛:“几点能打完?”
“八点左右。”
“那我八点再来。”
她回到疗养院,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
七点半,她去食堂打包了两份早餐,又去了医院。
谢临洲已经醒了,正靠着床头看窗外。
疹子退了不少,但脸色还是不好。
“早餐。”苏晚禾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白粥,馒头,咸菜,绝对没海鲜。”
谢临洲看着她,没说话。
“吃啊。”苏晚禾把粥端出来,“还是你要我喂?”
“不用。”谢临洲接过粥碗,慢慢喝起来。
苏晚禾自己也吃了一份。
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餐,护士进来拔针。
“可以出院了。”护士说,“回去注意休息,按时吃药。海鲜暂时别碰了。”
“知道了,谢谢。”
离开医院,两人慢慢往回走。
早晨的阳光很好,海风清爽。
“对不起。”苏晚禾又说了一遍。
“你已经说过了。”谢临洲说,“而且粥真的很好喝。”
“差点害死你的粥?”
“除了让我进医院这部分,其他都很好。”
苏晚禾被他逗笑了,但笑到一半又想哭。
她别过头,吸了吸鼻子。
“我真的吓死了。”她小声说。
“我知道。”谢临洲说,“我也吓到了。”
走到谢临洲家楼下,苏晚禾说:“这几天我每天来给你送饭,直到你完全好。”
“不用......”
“用。”苏晚禾很坚持,“我要赎罪。”
谢临洲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好。”
接下来三天,苏晚禾真的每天来送饭。
早餐是疗养院食堂的包子馒头,午餐是她自己学着做的清淡小菜,晚餐是张阿姨帮忙熬的各种汤——鸡汤、排骨汤、蔬菜汤,绝对没有海鲜。
谢临洲恢复得很快,疹子第二天就退了,只是人还有点虚。
第三天晚上,苏晚禾送完饭准备走,谢临洲叫住她。
“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苏晚禾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海豚挂坠,银色的,做工精致。
“这是......”
“谢礼。”谢临洲说,“谢谢你照顾我。”
“可我害你进医院了......”
“那也是因为我自己的体质。”谢临洲说,“而且,你煮的粥确实是我这段时间吃过的最好的东西。”
苏晚禾看着手里的海豚挂坠,眼眶有点热。
“我给你戴上?”谢临洲问。
“嗯。”
谢临洲拿起挂坠,走到她身后。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后颈,有点凉。
扣好扣子,海豚挂坠垂在她锁骨下方,凉凉的。
“好看吗?”苏晚禾低头看。
“好看。”
两人都沉默了。
窗外传来海鸥的叫声。
“下周我就能去球馆了。”谢临洲说。
“急什么,多休息几天。”
“躺够了。”谢临洲说,“再躺下去,关节都僵了。”
“那......下周一?”苏晚禾问。
“下周一。”
离开谢临洲家,苏晚禾慢慢走回疗养院。
她摸着胸前的海豚挂坠,金属已经被她的体温捂暖了。
回到房间,她坐在桌前,拿出日记本,这是她来云港后开始写的,断断续续。
今天她写了很多:
“差点害谢临洲出事。吓死我了。
但他不怪我,还送我礼物。
海豚挂坠,很漂亮。
他说粥很好喝。
下次我要学更多菜,但要先确认他不吃什么。
不能再让他进医院了。
绝对不能。”
写完,她合上日记本,看向窗外。
夜色渐深,灯塔的方向亮着微弱的光。
她想,等谢临洲完全好了,他们还要去看星星,去打球,去游泳。
还要完成漂流瓶的愿望清单。
还要做很多很多事。
她摸了摸海豚挂坠,笑了。
而在镇西的旧居民楼里,谢临洲也在日记本上写:
“海鲜过敏进医院。
苏晚禾送来的。
她守了一夜。
这几天她天天来送饭。
送我海豚挂坠当谢礼。
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她在意我。
谢谢她照顾我。
谢谢她......还在。
下周去球馆。
继续教她打球。
继续。”
写完,他放下笔,看向桌上的座头鲸玩偶。
玩偶的黑眼珠在台灯下反着光,像是在看他。
他轻声说:“我没事。”
窗外,潮声温柔。
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