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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窥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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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霎时听得这词,乌月九有些怔愣。
啊……
她慢半拍地想起来——哦,在他们眼里,路拾余和自己好像还是城外来的未婚夫妻。
在地牢里待了几日,总觉得恍若隔世,分明只是几天时光。
乌月九换上衣服后跟着那位摊主,她一直不知如何称呼对方,摊主带着她一面避过来往巡视的侍卫,一面道:“……叫我老李就行。”
李?
她有些狐疑地想了一通。面上还是乖乖点了点头,“老李。”
“……我晕的时候,”她想问她身上装着骨笛的荷包在谁手上,偏偏迟疑地问不出口,老李并不是她能信任的人,如今能跟着对方走,也不过是迫于形势,“唔,那位大娘现在何处?”
“你说英娘?”老李蹙着眉,回头瞥她一眼。
乌月九虽换了身不打眼的小厮衣裳,小脸染了些灰,瞧起来却还是憨态可掬,睁着双圆溜溜的眼,正紧紧盯着他。
老李心里一紧,一时不知该不该讲实情告知。
路拾余将他与英娘查了个底朝天,连那传闻中闹鬼的“李实”都认出是他本人。死的人实是他的胞弟李满,两人长得相似,还没有人能完全将他们区辨。
他们两兄弟自小相依为命,来此处谋生,李实做些手艺,李满则入了县主府当差,偏偏运气不好,撞破县主秘辛,被灭了口。
李实一时气不过,却又无法近县主之身,为弟弟报仇,只得迂回寻了此法子,帮着县主寻民间适配的女子,纵着哄骗坑害她人跳火坑的勾当。
而英娘则是助他一道祸害姑娘们,那什么被抓去失踪的女儿自然也是个借口。
——原是如此的。
可那日,路拾余睨他的眼神,总叫他遍体生寒,似是在诘问他:“确是如此么?”
偏偏路拾余一言不发,只叫他将乌月九送去作饵。
虽是警告他们,切不可伤她害她半分,可送来作饵,迟早有被“献祭”的那日。
见老李不言语,乌月九又问:“我夫君可将我的东西收好了?”
怕对方起疑,她又煞有其事道:“再过几日,便是我与夫君相识的第三年了,我还偷偷准备了些小玩意儿想赠予他呢……”她嘀嘀咕咕着,“希望他别乱翻呀。”
老李“嗯啊”了声,想了想,似乎路拾余的确替她收了些东西,点头道:“顾郎君都收好了。”
看来装着骨笛的荷包确实在路拾余手上,乌月九缓了口气。没落在别人手里就好。
瞧着乌月九为这位薄情寡义的郎君费尽心思,面上还存余着羞态,老李微微蹙起眉……真是真心错付,那位郎君都将她当作诱饵送来县主府,时刻有性命之忧,虽胁迫他与英娘顾好她,可一旦入府,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这些不都是空话么?
只会说些话唬人。
想到此,他扯动唇角冷笑了一下。
将乌月九带到了约定的地方,他正准备离去,“顾郎君说,若是等到酉时他还没来,就请姑娘先自行出府。”
让她先逃?乌月九蹙眉,问:“那其他姑娘们呢?”
“会救她们一起逃出去吗?今夜不就是献祭之时么?”那献祭手段残忍又血腥,生生将人锁在木架上,放血流干。
“这……就不知道了。”老李心里冷笑,有些蔑视,真是天真,同她那只会说空话的未婚夫君一模一样。
乌月九拧起眉,退了一步,才轻轻道:“我知道了。”
见她乖乖的,似乎没有什么反抗之意,也信了他的话,李实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看不到老李身影,乌月九才蹲在地上,抹了一手灰,往脸上凃了些阴影。
她连路拾余都不是完全信任,更遑论老李。
在这里傻等风险太大,谁都说不准会不会有人经过这里,也无法确信老李没有骗她。
更何况,她答应过其他人,会想办法救她们一起走,做不出自己逃跑的举动。阿爹和娘亲教过自己,无论何时,都得问心无愧,她不能留下愧心。
她不知道路拾余究竟是如何想的,想做什么,又做了如何的局。她只想做个问心无愧之人。
乌月九辨认着路,她方才跟着老李走时,沿途留下些不显眼的石子作记号。
先前小五塞给她的纸团,便是让她借口出来,他会想办法支开人。虽然出来这么久,也没见着小五。她认着纸条上写的地点,一路摸索过去。
还未走几步,便有石子丢在她脚边。
“娘子,娘子,我在这!”
分明还没行过正礼,便就如此唤上“娘子”了。
一个身影正躲在树后,乌月九嘴角一抽。
她快步挪了过去,就被扯着一道躲藏。
小五单身多年,家里有人为他说亲,都嫌他身量矮小,生得瘦削,一穷二白,没什么出息,没姑娘瞧得上。
来此当差没多久,便抱得美人归,自然是对方说什么,自己就美滋滋晕乎乎的,飘飘欲仙了。
龇着大牙,瞧着傻里傻气的。
“娘子,我们走吧,我早已经打点好了,顺着这里走,这边没有守卫……”
乌月九认真听着他的话,忽而往天上一指,“夫君,那是什么?”
被“夫君”一词冲得恍惚,小五未多想,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此时,乌月九抬手肘晕了一点也不设防的他。
幸亏是个傻子。她轻轻缓了口气,翻动着小五带出来的包袱,只挑去护身的匕首,其他银两钱票分毫未动。
刚将人拖进草堆里,忽而感到背后视线如炬,乌月九身形一僵。
分不出那人是何时就窥伺着她,更无法知晓对方是否对她怀抱恶意。
她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液,手里握着那柄匕首,缓缓回身——
路拾余正正巧巧站在廊道上,面上无甚表情。
瞧着她紧绷的小脸倏而松懈,朝他扬起带着深深酒窝的笑来。
在她开口前。
路拾余朝她迈了几步,视线瞥向掩在杂草里的小五,轻飘飘地笑讽了一句:“你到底有几个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