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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机场大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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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没见你开原来那辆?”
夏夏坐后座也不老实,一左一右,两只手牢牢扒着主副驾驶座的靠背。
他的头快顶到车顶。好奇心和头发丝恨不能直接黏在温颂身上——温颂不是好玩车的人。
不同于一车库超跑的夏夏。
赵竞明结婚当天送给他的宾利,温颂一开就是三年。
这几天突然不见那道线条流畅的黑色身影,夏夏忍不住要问:“车坏了吗?”
机场大楼入口处的高架里面,车流如水,游客如潮。
温颂没有立马回答,他把车停下,停在T2航站楼的12号大门,一道身影显然已经在那里等了他们一会儿,并且提前有过通信。
见到这辆不起眼的白色奥迪打起双闪,那人确认了车牌号,顶着逐渐下大的淅淅沥沥雨,小跑两步靠近,将行李放进打开的后备箱,又坐上副驾。
“真不好意思。”
樊知许顾忌身上淋到的雨,没有立刻去靠后背靠椅。
他用手拨弄几下沾满水汽的额发,快三十的男人,沉稳又英俊,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在外打拼的经历,不可避免地为他眉宇间增添几分疲倦的痕迹。
他抱歉地对温颂笑笑。
又扭头看着夏夏说:“这么大的雨……一开始也没想着麻烦你们。但是落地了才收到接机司机取消订单的通知,现在还没出正月,车也难打,幸亏还有你们这两个老同学。”
夏夏嗨了一声:“别瞎客气了!咱们什么交情?以前念书的时候还每周都指着你给我抄作业!靠你我少挨多少骂?我都管你叫大哥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这话说得相当给面子。
樊知许暗自松了口气,笑起来:“你妈妈那么疼你,原来也舍得骂你。”
“那可不!超能骂。”
送客区不许长时间停车,接上了人,温颂重新发动车子。
机场大道两侧种植的花卉在雨里被锤打得七零八落,雨刮器不断来回摇摆,清理玻璃雾面。
温颂:“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来发展?”
樊知许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算得上一枝独秀——草根出身,书念得实在不赖,在他们那个拥有超强师资团队,然而招生一般给大钱就能念的集团附属初高中连读学校内,属于用来拉升学率,给他钱请他上的学霸阶级。
后来毕了业,大伙各奔天南地北,留在海外的同学居多。
樊知许却相当具有奋斗精神,从川省一直奋斗到首都,听说这两年发展势头不错,温颂原本还以为他会在首都安家落户。
没想到下午接到他的信息,人要回来发展了。
温颂颇感意外。
樊知许笑着摇头,简单地说:“离家太远,这么多年,也漂累了……再说我家就我妈一个人,我不在身边,她也想我。”
“那边的公司呢?”
“年前给了一笔遣散费,就关了。”樊知许轻叹一声,“有两个元老的骨干,倒是说正好趁年关歇歇脚,问我以后在滨城发展有没有困难,有的话也能来帮我……但是这年头,想做点事哪儿那么容易呢?我不敢说死,想着自己先回来闯闯看。”
话到这里,就有点沉重。天色渐渐暗了,车窗外风雨如晦,车里倒还算暖和舒适。
温颂开车一向很稳,车速不快不慢,像他这个人一样八风不动。
“回来也好,多陪陪家人,机会总会有的,多看看再争取也不迟。”温颂说着,目视前方,顺手开了电台。
电台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怀旧金曲,外头雨声沙沙,恰好与沙哑的女声互为伴奏。
白色奥迪恰好在歌曲结尾的时候拐了一个大弯,驶向市区方向。
温颂在这时候才问他:“去哪里?直接回家吗?还是一起去吃点东西……正好我们都还没吃过晚饭,想吃点什么,夏夏?”
夏夏心道才吃过好吗?!吃的是——
“好啊好啊,”夏夏心谤腹诽,嘴上笑嘻嘻应道,“樊大哥你想吃什么?中餐西餐日本菜?火锅烤串本帮菜……?”
“我定了餐厅。”樊知许说,“临滩三号,静水公园那边的店。原本就想请你们一起去吃,感谢你们冒雨来接我回家,没想到被你抢先。”
他说着,侧头看向温颂。
天色渐渐暗了,雨声阴沉。
温颂伸手关掉电台,平稳行驶了一路的奥迪,终于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意味不明的视线与樊知许短暂对视了两秒。
随后,夏夏嫌弃车里太静,又把车载音响打开,放了首劲歌热曲。
“你很会挑。”温颂声音温和地说道,“那家餐厅今晚热闹。”
樊知许笑了笑,不置可否。
临近接风宴尾声,开始陆续有人告别,端杯酒专程凑近来说,话里话外,好似亲昵。
然而这个晚上贺言铮见过太多人,或引荐,或自荐,说认识也不尽然,因为只是见过,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印象。
因此不管是谁,他都露出一个千篇一律的微笑,举起酒杯,但一口没喝。
坐的时间久了,屋里闷,暖气混着几种食物香气掺在一起,硬生生发酵出点沉闷的臭气。
贺言铮被熏得有点难受,忍不住在又一人作势凑近之前,皱下眉头。
他起身,没说什么,走到餐厅二楼的阳台外,推开窗,吹风。
风没吹够劲,雨泼得人难受。
这时电话响起,是贺绍钧。
贺言铮接起来:“喂,老爸。”
贺绍钧那边难得很热闹,似乎是在一个什么聚会上,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于是当众打电话来表示关心和慰问:“滨城的天气怎么样?”
“不好。”
“听你二叔说今天他请你吃饭了?”
“嗯,还在吃。”
“吃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难吃。”
“……”
他这样有问有答,没一句中听的,贺绍钧再次深觉无能为力:“别装傻,我是问你今晚认识了什么人?有没有什么收获,下一步准备怎么做——别忘了,回国之前,你是怎么告诉我的?你说你回国是要做件大事的。”
“是啊。”说到这里,贺言铮更惆怅了,他语气依稀透露出几分难过,“是要做大事……但他好像不愿意见我。”
“那你就应该积极主动点。”
“……”贺言铮犹豫道,“……我还不够主动?”
“贵人难求呐,阿铮。想我当初起家想要求人,也是三请四求,天不亮就上门拜会,”贺绍钧开始像每个老男人那样,回忆发家史,“就这样,也要连吃不知多少次闭门羹!”
贺言铮疑惑地问:“所以真的很正常?”
“当然!”
“……好,”贺言铮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谢谢爸。”
贺绍钧听完这声“爸”,先是老怀欣慰,心说孺子可教,子肖其父,果然不假!
可很快,想到贺言铮不过叫了自己三年老爸,却在赵家当了快二十年的小儿子……再一联想贺言铮才毕业接手一部分集团工作不久。
不光执意要回国发展,回的还是滨城!
贺绍钧骤然警觉:“说起来,你二叔说你今晚还想邀请你那个嫂子……”
“不是嫂子。”贺言铮皱眉打断,“他是男人。”
“你知道我的意思是……”
知道什么知道,人也没来,一辆宾利都换不到他来参加自己的接风宴。什么破车,吃什么饭。二叔也是,请人也说,嘴巴真多。
贺言铮懒得再听,说:“知道了,挂了爸。”
说罢不待电话那头回答,兀自挂断电话。
贺言铮收起手机,视线没着落地随意扫了一圈别墅周边,清新淡雅的法式庭院中轴线上,铺了直通大门的马路,一辆白色奥迪缓慢行至门口。
接着,有人下车,将车钥匙递给泊车门童。
贺言铮随意一瞥,接着定住,眯眼望向来人。
不多时,他瞳孔紧缩小,不需要再看,本能和从风雨中传递而来的气味自会言明那人是谁。
贺言铮骤然兴奋起来。
夏夏胃口一般,他不爱运动,但很风骚,执着于保持身材,因此只能靠少吃不吃,来控制热量摄取。
时间久了,就不爱吃饭。
但临滩公馆的菜品卖相一直不错,摆盘精致,菜肴小颗。
几个老同学兼老朋友边吃边聊,一口一道菜,不知不觉也吃到尾声。
樊知许正欲借口起身,出去结账,被夏夏一眼看破,几乎像条八爪鱼一样黏在樊知许的身上,扒着腹肌大占便宜,不忘催温颂叫来服务生,刷自己的卡。
他行事无所顾忌惯了,全被家里宠出来,交的两个朋友一个陈年一个温颂,也由着他,都觉得他这样可爱,引起旁人注目也不觉丢脸。
温颂反而笑得真心实意,一手招来服务生:“结账,尾号8888,姓赵……”
“已有人结过账了,先生。”服务生轻声说。
樊知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温颂却仿佛并不意外,他平静道:“是吗?”
夏夏愣了一瞬后,哈哈大笑:“你忘了吗?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有好多人给小颂写情书,男女都有!读高中的时候更加……我还记得那会一起去剪头发,一男的光给小颂结账不给我结,快把我气死。”
“谁?”身后有人发问,语气隐含不爽。
听见这个声音,温颂没有回头,笑容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