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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孤男寡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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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安拿着水壶往回走,走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越看周围的环境越陌生,心里暗叫了声糟糕,居然迷路了。这路一迷就迷晕了头,任她前后左右怎么来回绕着走,就是找不到米兰歇息的那个小山坡。没多久暮色降临了,这森林里本来就阴暗,现在更是一片模糊。暗处还有奇奇怪怪的声响不时传来,玛丽安把持不住了,开始心慌意乱地的乱奔一气。但是神并不照顾她,跑了半天还是在陌生的地方孤独地打转。
“完了,这地方不会有怪物吧?”她抱着颗参天大树当救命草,准备一有不对就往树上爬,站高一点总不是坏事。这次神应验了她的猜想,没多久森林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凄厉狼嚎,乌鸦也很应景地在头上呱噪,弱一点的动物们都藏得没影了,只有强悍的野狼们成群结队地寻觅而来,那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里简直比凶神恶煞还要渗人。玛丽安看着那越来越多的绿眼睛,心里只觉得呜呼哀哉,真是天要亡我斯图亚特,趁狼群还在观望状态,转身抱紧树干就准备往上爬。
正卯足了劲往上爬,忽然脚上一紧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她心下慌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猛踹了一脚,等到一声痛呼传进耳中她才反应过来,这貌似是人类的声音,而且还是男人的声音。玛丽安爬到了树上往下一看,被她刚才一脚狠踹到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久寻不见的米兰殿下。
“是你呀,殿下。”
“不是我还能是谁!”米兰揉着痛得发青的胸口怒道,这女人下手也太狠了点,是头狼也给踢飞了。玛丽安也觉得过意不去,毕竟现在两人是患难相依,米兰若真被踢严重了受拖累的还是她。于是赶紧对他道:“殿下快上来,对面好多野狼,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咱们。”
“不必了,小姐自己在上面呆着吧。”米兰说。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耍什么王子脾气,待会儿被群狼分尸了我可不会同情你。”玛丽安只当他还在生气,恨铁不成钢地说。米兰笑了笑,抬头看着她说:“还是你下来吧,要死我们两死在一起。”
“谁要跟你死在一起,你自己去死了。”玛丽安觉得他简直神经病到家了,抱紧了树干骂道。两人正吵得起劲,对面的狼群表示不满了,仰天长啸几声,直奔两人而来。看着狼群来势汹汹,玛丽安整个神经都绷紧了,一叠声地催米兰上树。
米兰不仅没往树上爬,反而大模大样地往树下一站,对着奔来的狼群也咆哮了几声。玛丽安一怔,心想完了,米兰真疯了。但狼群听了他的咆哮却迟疑起来,也跟着又啸了几声,米兰又对之,如此往复几番,狼群竟然在离他十米之外停了下来,只有带头的狼王缓缓走上前来,径直站到米兰身前。米兰蹲下身摸了狼王的头两下,又对着它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狼王抬起幽幽的目光打量了两人一眼,转身仰头又是一阵长啸,然后便领着狼群默默地散去了。
玛丽安爬在树上,默默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既觉诡异又觉纠结。诡异的是米兰一个堂堂的帝国王子居然会说这种闻所未闻的古怪兽语,纠结的是危急时刻人家如此风度翩翩,她自己就被衬得越发狼狈不堪了。
“喂,你还要在树上呆到什么时候?”米兰抬头看着玛丽安问。玛丽安无言地跳下树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说话。她现在觉得从未有过的困窘,好在米兰也没多说话,只埋头捡了树枝来生火。
“干嘛在这儿生火,不回去了吗?”玛丽安问。
“扎克说这森林很危险,晚上尽量不要乱转。”
“扎克是谁?”
“狼王。”米兰简洁地回答完,便忙着专注地用火石点燃一只细小的枯枝,然后慢慢引燃其它树枝.
玛丽安看着那火慢慢燃起来,心里又开始浮想联翩。感情狼跟人一样,见面也要先自报家门的。但是它对米兰怎么这样友好,难道因为他是王子?也不对啊,人要杀猪吃肉的时候也不会因为那是猪王子就网开一面。还是因为他会兽语,那这就算是门好技艺了,回头也学点来傍身,不光狼语,最好是鸟语鹿语龙语都学一点,鸟语学会了能传消息,鹿语之类的学会了至少能保证再森林里不会饿死。至于龙语那用处就更大了,大陆上的龙虽然稀少,基本只存在于传言之中,不过也不是就没有,而龙素来爱藏宝,一个龙穴基本上就等于一个华丽丽的宝库。等学会了龙语就可以跟巨龙们套个近乎,就算骗不到宝藏也能忽悠点值钱的兵器之类的。巨龙的宝藏里那是不乏精良的魔法装备和武器啊。。。
“水。”米兰一句话打断了玛丽安开阔的思路,她撇了撇嘴,把挂在腰畔的水壶解下来递给米兰,看他咕噜噜一气喝了大半后才靠过去试探性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会学狼语的?”
“机缘巧合。”
“真的,怎么个巧合法?”
米兰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玛丽安讪笑一声,转了话题,“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在路上采了些药草。”
米兰把衣服解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下数十处,最严重的是手臂上的一道给长矛拉开的口子,血液已经凝结在伤口表面了,但看着任然骇人。玛丽安从裙子上撕下一块丝绸沾了水替米兰把伤口清理了一番,然后将药草嚼碎了抹到伤口上包起来。米兰随意地靠在树上,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忽然说道:“我小时候时常跟父亲出去打猎,时常会在野外呆到很晚,有时候听到狼的叫声从远处传来,我觉得很有意思便跟着学。没想到真的把狼引来了,有一次我走丢了,迷了路,有一头灰色的狼一直跟着我,那座森林很大,我在里面足足困了七天七夜,开始我哭,没人回应,后来就学狼叫,狼却回应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跟他们交流,或许只是一种巧合。”
玛丽安怔怔地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哪有人只用了七天就能学会跟兽类沟通交流的,除非这人本质就很禽兽。
“那你后来是怎么走出去的?”玛丽安追问道。见米兰只是闭着眼睛躺那里不说话,她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坚持不懈地催问,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这种打听别人童年秘辛的八卦兴头就显得尤为高昂。米兰受不了她的骚扰,叹了口气道:“是我母亲救了我。很多人出去找都没找到我,说我一定已经死了。我母亲不相信,她用自己的生命力为引,动用了一种叫做魂印的黑暗召唤魔法。最后我得救了,她却死了。”
“对不起。”玛丽安很想衷心地表示一番歉意,但是卯足了劲也做不到感同身受的伤感,于是只好闭了嘴,默默地嫌弃自己嘴贱。正尴尬中,米兰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玛丽安低头看去,只觉得他的虽然浑身是伤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眼神却比之前的更锋利深沉了。那双湛蓝的眼瞳在火光中闪着异样的光,有如实质般照在她脸上。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玛丽安有些不好意思,呐呐地问。米兰的唇角掠过一丝笑意,淡淡地道:“没什么,我觉得你很漂亮。”
对于玛丽安这种在素以语言的优美,优雅以及花哨性泛滥的宫廷社交圈中浸淫大的女人,这句话简直质朴到境界了。以财政大臣萨尔茨堡公爵弗朗哥为例,他若是想要恭维一个女人(虽然这种可能小之又小)就一定会亦真亦假戏谑讥诮地说上一堆俏皮话,然后在该位女士被逗得亦喜亦悲亦嗔亦怒的当口轻描淡写地,拐弯抹角地暗示一句:所有的女人在本公子眼里都是木头,除了你。再例如约克郡伯爵拉斯蒂涅,他若是想要俘获一个女人的心就会毫不吝啬地说出一长篇堪比咏叹调的华丽称颂,并且是发自肺腑的。再冷漠骄矜的夫人和小姐们在这种最高规格的崇拜和赞美之下都难免要心花怒放起来。
就算是歌利亚这种淡泊闲散的少年,要称赞一个女人也绝不屑用‘你很漂亮’如此简陋的话。但偏偏是这样简单质朴的一句话,从米兰嘴里说出来竟然叫玛丽安莫名地感动不已,比看了一整篇文采斐然的情诗还要澎湃不安。她难得腼腆地说了句谢谢,然后腼腆地垂着头,等着米兰继续。可惜米兰却没下文了,他只是直接吻在了她的唇上,热烈而野性的吻,玛丽安被吻得晕头转向,一时没了主见。米兰却很有主见,狂风暴雨一样的挑逗过后忽然就结束了,摸了摸她的脸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说完自己就径直睡过去了。
面对米兰这种率性突兀的态度,玛丽安深感莫名其妙,但又不能认真去追究,用目光谴责了米兰的背影半天,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倒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