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王纪》泗段锦

15、逃生

　　米兰不回答，甚至看都不看她，倒是伽尼墨兰那里还派了一骑赶来迎接玛丽安。那人走到马车前，没看玛丽安，反而对着车内一抱拳，低声道：“二殿下。”
　　“是你吗，沙夏？”
　　“是我。”
　　“沙夏，你是我最信赖的近卫队长，想不到连你也变节了。”
　　“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二殿下谅解。”沙夏难掩满面愧色。

　　“算了，我不怪你，你带她走吧。”事情到这个地步，米兰早就已是心寒如冰了，那口气连玛丽安听了都不免有些感触，沙夏更是饱受煎熬，他默然两秒，忽然下定了决心似地道：“沙夏十四岁起就蒙殿下提拔栽培，如今是报答的时候了。”说完突然起身一跳，转瞬落到托着马车的马上，然后勒紧马缰双腿紧夹，忽地一下窜了出去。玛丽安原本稳稳地站在车门边准备离开的，让这突然的一下前窜摇得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又跌回了马车内。

　　“不好，他们要跑，放箭。”事出突然，伽尼墨岚的反应却也不慢，立刻下令击杀。然而沙夏身手本就不凡，动作又出人意料，硬是忍着箭矢穿身的痛苦将马车赶到了包围圈边缘，他突破的正是伽尼墨岚站着的方向，双方离得近了下属们怕误伤主人便不敢再用箭射，换成骑兵们持枪上来截杀。

　　米兰原本一直握着拳潜伏在车内，此刻忽然如猛虎般扑出，劈手夺过一杆长枪便护着沙夏冲杀起来。米兰的武技得了大帝真传，临阵时横扫千军，素来叫敌人闻风丧胆，这时满腔怒火借着手上的枪爆发出来，那股煞气更是叫人丧魂落魄。伽尼墨岚虽然严令告诫属下不准后退务必截杀，但还是让马车突破包围逃了出去。

　　马车沿着小路狂奔数里后慢慢停了下来，米兰身上早已伤口无数，而沙夏一口气松懈下来，爬在马上便再也起不来了。
　　“沙夏。”米兰把沙夏扶起来，只见他已是身中数箭血流不止，眼看就不活了。“沙夏，我果然没看错你。”
　　“呵呵，殿下快走，追，追兵很快就到了。”沙夏看着米兰，吃力地开口道。
　　“好，我背你走。”
　　“不，不，我不行了，殿下快，快走。五殿下手段阴毒心思狠辣，绝，绝不会让你活着见到陛下。你要小，小心。”沙夏拼着最后一口气吐出这句话，然后便慢慢闭上了眼。米兰静静地看着他满面血迹的容颜，忽然将他紧紧抱住。“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那个，殿下，人是不能复生，你节哀吧。”米兰抱着沙夏的尸体正悲痛着，玛丽安忍不住开口了，“后面还有追兵，我们是不是，那个逃命要紧。”

　　米兰闻声转头，这才意识到还有人跟着：“你怎么跟来了？”

　　“我不是没来得及走吗。”

　　米兰站起身来，看着玛丽安思忖了片刻，心想不能放这女人走，不然让伽尼墨岚抓到的话很可能会泄露自己的行踪，若是不放的话就只能带着一块儿或者就地杀了灭口。但刚才一战过于激烈，他现在实在是没把握能杀得了玛丽安，只能带在身边了。想到这里悲痛之余更添头痛，他一人要躲避伽尼墨岚的追杀就已经不易了，再添上个花拳绣腿的拖油瓶更是麻烦至极。

　　“殿下，你在想什么？恕我直言，有什么感慨都先留着吧，再不走追兵就来了。”玛丽安没留意米兰的阴晴不定，一心只考虑着后面凶神恶煞的追兵。

　　“走吧。”米兰将沙夏的尸体掩在草丛中，弃了马车顺着旁边的小路前行。两人都虽然都带着伤，逃起命来倒也不含糊，一路不停地顺着崎岖隐蔽的山路前行，到下午时分已行至蜿蜒狭窄的山路尽头。
　　“这是什么地方？”玛丽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问。
　　“不知道。”米兰打量着眼前的环境，他们已经站在山顶，而百米外的对面是另一座绝壁险峰，两座山峰之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座木制的吊桥连着两座山峰。他转过身去看身后，低头就看到山脚下正往这里赶来的追兵，他们必定沿大路追击了一段后折返而来的，否则也不会落后这么多。

　　“快走，他们追来了。”米兰催促说。
　　“等，等等，你拉着我，我害怕。”玛丽安刚踏到随风摇晃的桥上腿就开始打颤，逃命的勇气也克服不了脚下骇人的万丈深渊。米兰没办法，只好牵着她走。刚走了两步一阵狂风刮来，吹得老旧的吊桥不断摇晃，玛丽安立刻腿软了，死死地抓住粗麻绳索不肯再动一下。米兰简直想一脚把她踢下去，叹了口气将伸手将她的腰牢牢搂住，一边安慰道：“你闭上眼睛，跟着我的步子走。”

　　磨蹭了半天总算走完了吊桥，脚一踏上陆地玛丽安就恢复正常了，还自认为思虑周详地提起剑就去砍吊桥的绳索。
　　“你做什么？”米兰问。
　　“把桥砍断，待会儿他们就过不来了。”玛丽安说。
　　“你到底是哪个蠢货教出来的，这里群山连绵，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过来吗？”米兰实在忍不住了，“你把桥砍断就等于是直接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他们人多势众，又骑着马，就算从另一条路绕过来也绝对能追上我们。”

　　“请不要随便侮辱在下的老师，论起愚蠢来阁下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玛丽安火冒三，立刻把米兰之前的帮助忘得一干二净，冷冷地骂完就走。米兰不跟她计较，随后面前的森林。两人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森林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林中迷雾重重，树木又繁茂，基本上就没有一条清晰的道路，两人走了饶了半天都没找到方向，恍惚是迷路了。

　　“这鬼林子，怎么老走不出去。”玛丽安忍不住抱怨。“他们快追上来了。”
　　“别走了。”米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说,“先找地方藏起来，这里迷雾重重，地形又不清晰，他们就算进来也未必能找到我们。”

　　玛丽安正累得要死，当然双手赞成以逸待劳。“我们藏那儿去吧。”玛丽安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坡，说着就要往那儿去，却让米兰一把拉住了：“这森林人迹罕至，你这么走过去一定会留下痕迹。”

　　“那怎么办，飞过去吗？”玛丽安刚说完就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米兰提着跃到了旁边的参天大树上，然后又一路沿着树枝飞跃到了小山坡之后。这翻动作让玛丽安对米兰很是另眼相看，经过中午那一场以一敌众的厮杀及这半日的亡命奔逃他居然还有力气带着个人一路飞跃过来，可见实力不俗。

　　“看够了没有，怎么，爱上我了? ”米兰一路带着伤，此刻体力已经是完全透支了，见玛丽安这样盯着他看忍不住有气无力地调侃了一句。玛丽安脸红了红，觉得米兰这样还真有几分英雄气概。可惜米兰不再理她，转身爬在山后留意起追兵来。

　　大约半个小时候森林中响起了马蹄踏在落叶上的声响，二三十名马其顿骑兵果然追了进来，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在森林里茫然地转了几圈，最后也不耐烦起来，两名带头的商量着，都认为米兰应该是从别的路逃走了，于是带着手下们又疾驰而去。

　　等到追兵们尽数远去后玛丽安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对米兰道：“咱们快走吧，他们在别的地方找不到咱们说不定还会倒回来。”

　　“我走不动了。”米兰背靠在参天巨树上懒懒地说，“放心吧，天马上就黑了，这森林阴森诡秘，他们就算要追也会等到天亮，我们养好精神再走不迟。”

　　玛丽安承认自己在作战和逃命上的经验不足，虚心听从了米兰的意见。伸手拍了拍米兰的肩膀问道：“你的伤没事吧，是不是痛得厉害？”

　　“外伤而已，还死不了。”

　　“那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水，顺便找点止血的草药来。”玛丽安沿着小山坡后往下走，走了一会儿便看到前面树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仔细看去却是成群的野鹿。她顿时高兴起来，有动物的地方一定有水源。鹿群见了生人就跳跃着跑开，玛丽安一路跟着，没多久果真看到条小溪。她自己先喝够水解了渴，然后才打了一壶往回走，一边还暗自佩服自己的英明聪慧，早上吩咐海因克里希准备马车的时候因为正好口渴所以顺便让他在车里备了水和食物，虽然因为担心他们在里面做手脚最后都没碰，但弃马车逃走时却没忘了把水壶带走，不然米兰就只能等着渴死了。一路上玛丽安又摘了些有疗伤止血功能的药草揣兜里，斯图尔特家最小的女儿维多利亚在师从魔药大师斯宾诺莎前就酷爱研究医药，时常在家里捣鼓各类药材，玛丽安耳濡目染，也多少学了点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