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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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简单会面之后，岱森达日的侍卫生活像流水账一样过着。
(一)顺治十二年，四月中旬。
岱森达日在襄亲王府待了七日，仍未习惯这里的氛围。
王府里的侍卫大多出身满洲贵族，对他这个蒙古来的"外藩庶子"并不热络。但奇怪的是，他们对他并无明显的敌意，反而偶尔流露出一种微妙的……怜悯？
"科尔沁夫(注1)侍卫，王爷召见。"
传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嗓音尖细，眼神却机灵。岱森达日点点头，跟着他穿过回廊。
博穆博果尔的住处并不奢华，反而透着几分清冷。庭院里种了几株海棠，此时正值花期，粉白花瓣被风吹落，铺了一地。
推门进去时，博穆博果尔正倚在窗边看书。他穿着常服，整个人瘦削得几乎能被风吹走。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唇角微微扬起。
"岱森达日，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
岱森达日走近，单膝跪下行礼："王爷。"
"不必多礼。"博穆博果尔合上书，示意他坐下，"这几日可还习惯？"
"回王爷，一切都好。"
博穆博果尔笑了笑，忽然咳嗽起来，帕子掩住唇，再拿开时，上面已沾了血丝。岱森达日下意识地皱眉，却见少年亲王只是随意地将帕子折起，放回袖中。
"王爷该多休息。"岱森达日低声道。
"休息？"博穆博果尔微微歪头，眼神清澈得近乎天真，"可我还想多看看这世间的风景呢。"
岱森达日一时无言。
(二)顺治十二年，四月末。
博穆博果尔喜欢在傍晚时去王府后园散步。
他走得很慢，偶尔停下来看花、看云、看飞鸟。岱森达日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四周。
"岱森达日。"少年亲王忽然开口，"你在北疆时，见过极光吗？"
岱森达日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见过。"
"是什么样子的？"
"像……"他顿了顿，"像天上垂下的绸缎，青绿交织，随风飘荡。"
博穆博果尔仰头望着渐暗的天色，轻声道："真想亲眼看看啊。"
岱森达日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为什么皇帝要杀他？
这个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浮现了。博穆博果尔看上去毫无威胁，甚至有些过分单纯。他待人温和，从不摆亲王架子，连府里的下人都敢在他面前说笑。
可皇帝不会无缘无故下令刺杀自己的亲弟弟。
——他到底隐藏了什么？
(三)顺治十二年，五月初。
这一日，博穆博果尔难得精神好些，竟拉着岱森达日下棋。
棋盘摆在庭院的石桌上，少年亲王执白子，岱森达日执黑子。
"你棋风很稳。"博穆博果尔落下一子，笑道。
岱森达日沉默片刻，道："幼时学过。"
"跟谁学的？"
"……忘了。"
博穆博果尔抬眸看他一眼，没再追问。
棋局过半时，博穆博果尔忽然道："岱森达日，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岱森达日指尖一顿："王爷为何这样问？"
"只是好奇。"少年亲王托着腮，目光落在远处，"有人为功名，有人为富贵，有人为仇恨……你呢？"
岱森达日沉默良久，最终道："我不知道。"
博穆博果尔笑了："我也是。"
他伸手去拿茶盏，袖子滑落一截，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割伤留下的痕迹。
岱森达日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道疤上。
博穆博果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轻轻拉下袖子，语气依旧温和："别在意，早就好了。"
岱森达日不知说什么好。
(四)顺治十二年，五月中旬。
夜里，岱森达日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满天星辰。
他摸出那把博穆博果尔赐予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到底是谁？
——一个无辜的少年？还是一个伪装极深的威胁？
——皇帝为何非要他死？
他握紧匕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睡不着？"
博穆博果尔披着外袍站在廊下，月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
岱森达日迅速收起匕首："王爷怎么出来了？"
"做了个梦。"少年亲王走近几步，仰头望向夜空，"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蜉蝣，朝生暮死。"
岱森达日心头一震。
博穆博果尔侧过头，对他微微一笑："你说，蜉蝣知道自己只能活一日吗？"
岱森达日答不上来。
博穆博果尔却似乎并不需要答案，只是轻轻道："回去吧，夜里凉。"
他转身离去，背影单薄得像一抹随时会消散的影子。
岱森达日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看清过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