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补魂（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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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中秋夜，可惜人月不团圆。
“韩兄今夜有安排吗？”中午毓卿在廊上遇到重言，随口问道。重言摇了摇头，他在许昌无亲无故，早就不讲究逢年过节这档事了。
“ 我约了一班好友打算一起过节，韩兄若不嫌弃，今晚不妨随我进城，与吾等同乐。”毓卿说。
“谢谢毓卿兄，我也正好要进城见我义弟一面，如此甚好。”重言说。摩柯任职相府已经一个多月了，为了避嫌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没有联系。今日趁着中秋相府也要阖家团圆，摩柯才得闲出来一趟，与他谈一谈自己的境况。
青州惯例，凡逢年过节都祭祖拜佛，值此乱世流落异乡的人也多，因此入夜后许昌街上倒还是一如往常地车如流水马如龙，茶馆酒肆人声鼎沸，佛堂道观香火缭绕。
重言跟摩柯约在了醉月楼见，凑巧毓卿约的朋友们也在醉月楼，因此一路搭着顺风马车进了城，直接停在酒楼门口然后相携而入。
二楼的包厢里早有一桌风雅之士等在那里，见了毓卿都纷纷活泛起来。毓卿一一打过招呼，又拉过重言引荐给众人。重言一一见过礼，方知道这些大都是毓卿昔日的同门和好友，皆是名噪本城的风雅之士。而这些人里又以毓卿为中心，一群人对酒高歌吟诗起舞，虽然不及阖家团圆的温馨，倒别是一番好风景。
“我听闻丞相的二公子新著了篇论文，点评陈琳孔融之辈，时人因而附和，皆谓之‘建安七子’，概以为其才能代我河洛之风骨精神。须知建安以来，许昌繁盛远胜邺城，艺之一道也未仅限于文才一隅。”酒过三巡，座中一客叫舒伯的道。
“那是自然，陈琳之辈不过墙头野草罢了，怎堪‘风骨’二字。就是文采斐然如植公子，闻毓卿兄之歌，观凌川姑娘之舞也执笔慨叹，情难自已。”另一人抚髯道。
毓卿客气了两句，附耳对重言笑道：“这般人平素就给人追捧着，轻狂惯了，韩兄不要介意。”
“怎么会，我觉得他们很有趣。”重言说。他是个武将，对文学也是一窍不通，真要比起来，倒更欣赏这般畅饮高歌舞尽风月的做派。
“不知韩公子是哪里人士？”金缕坊第一花魁凌川姑娘正坐在重言对面，应付左右的间隙抽空问了一句。
“在下祖籍淮阴，如今四海为家，居无定所。”重言说。
“那可巧了，我也认识个姓韩的淮阴人。”凌川说。
“哦，何人？”
“淮阴侯韩信。”
“姑娘真会开玩笑。”重言笑道。凌川也不禁莞尔，举起酒杯道：“初次见面，我敬韩公子一杯。”
重言很多年没正经跟女人来往过了，他见识过天下最美也最毒辣的女人，自此面对美人总不自觉地有些发憷。但这位美艳动人的凌川姑娘却像青睐上他了，顾盼流波间都只看着他。重言叫她看得心乱如麻，只好埋头饮酒。
“韩公子，这屋里太闷，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凌川看重言不做回应，干脆直接开口邀约。
“这。”
“公子不乐意吗？”
“绝没有，在下荣幸之至。”重言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眼睛一亮，看到救星来了。“啊，我义弟到了，摩柯，这里。”
摩柯远远看到重言和一桌子的人坐在一起，迟迟疑疑地走过去，刚走近就注意到坐在重言对面的女子，盯着对方看了几眼，神情顿时变得很奇怪。
“这就是你义弟吗？”凌川落落大方地问。
“正是，这是我义弟摩柯。摩柯，毓卿公子你见过了吧，凌川姑娘和在座的都是他的朋友。”重言起身来介绍说。
“你就是摩柯？”毓卿抬眼看他，只见他抱剑站在一旁，英挺俊美又狂狷不羁，一副全然洒脱的派头，心里冷不防打了个突，世上竟有这样的人物。“时常听重言说起阁下，只是缘悭一面，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过奖了，我虽没见过你，可睡着的时候听过你的歌声。”摩柯笑得一副痞子样，回头趁人不注意坐到了凌川身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说着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全当他们是在调情，又不免觉得重言这义弟虽则长了副好皮囊，但过于轻浮浪荡了。
“你看上凌川姑娘了？”两人借着散步赏月单独出来后重言问，私心里这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花魁虽然漂亮，但这乱世之中美人如壁玉，又岂是普通人能受得起的。他若真跟凌川有了什么，怕不是又要惹出麻烦来。摩柯惯常笑谈风月，自然能应付得来。
“ 呸呸，我虽爱美人，但她我可消受不起。”摩柯的回答叫重言很意外。
“那你们俩刚才在席间如此亲密，却是在说什么？”
“我叫她赶紧滚。”
“滚？”重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困惑，“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吗？”摩柯讪笑了一声：“我可不敢跟她有过节，没人惹得起那位姑奶奶。”
“这么说你们还是旧识，什么时候的事？”
“六百年前，比你还早，她就是无色，掌柜的妹妹。”
重言呆住了，他是听说过掌柜的有个妹妹，但也是听说而已，其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谁想今天竟然撞上了本尊。“她就是掌柜那传说中的妹妹，那也就非凡尘中人了，为何会来此？”
“谁知道，不过我回头就去通知掌柜的来把人领走，免得祸害人间。不说她了，说正事吧。”摩柯找了块街边的大青石头坐下,抬头问,“我在相府呆了一个多月，时不时还在曹操眼前晃，可还是个近身侍卫，你觉得你真能指望我去做平定天下的大事吗？”
“我听说曹操打算休整一年就一鼓作气平定天下。”重言沉思道，“得赶在他挥师中原前让你成为统领万军的将领，否则一无用处。”
“这是说的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曹操麾下可不缺人才，李典曹仁张颌夏侯惇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当时名将，我一个小小侍卫怎么能挤到他们中间去。”摩柯客观地分析说。
“有一个办法可以尽快让你在曹操面前立功。”重言沉思半晌后说道。
“什么办法？”
“救驾。”
“救驾？”摩柯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可是哪来的刺客？”
“我来做刺客。”重言说。
建安十二年九月初九，曹府上下皆出城祭坟，回城途中于东城门外突遭刺客袭击。是时曹仁许褚等大将皆随行左右，见一群蒙面刺客突然自天而降，身形鬼魅步伐奇诡，众将奋起抵抗，竟防之不住，其时操携六子冲坐于马车中，混乱之中险些毙命，幸得冲侍卫摩柯拼死护驾，击退刺客，方得幸免于难。
这是一场预谋的失败，重言什么都算准了，唯独没想到曹丕会拼死挡在车前护驾。他那借自修罗王的焚城一剑连自己都不能完全掌控好，暴戾之气怒发如雷，几乎当场将曹操乘坐的马车震散了架。若非这样的威势也不能令许褚夏侯惇等束手无策，曹丕却不要命地挥剑来挡，结果他的剑断了，手也几乎脱臼，却在交错的那一瞬间叫他认出了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昨日在城门外行刺父亲的人是你？”曹丕反身锁上门，一步步逼近重言问。
“是我。”重言早知他回来问罪了，也未加否认。
“为什么，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曹丕觉得自己从来没这样怒气难抑过。“你当时怎么不一剑把我刺死算了呢，啊?”
“那怎么可能，你现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重言预想到了曹丕会来问罪，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怒不可谒，忍不住解释道：“而且我并不是真的打算行刺丞相。”
“哈，我明白了。”曹丕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扮刺客，让你的兄弟救驾，从此他就能平步青云，得到父亲赏识重用。”
“丕公子，我只是希望摩柯人尽其才，他今日能为丞相效力，明日也一样为你。”重言试着安抚怒火满腔的曹丕，话刚说完就被曹丕一剑架到了脖子上。
“当初你跟我说会平安地从战场回来，结果却一走了之，我不怪你背诺食言。你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一切听我吩咐，我也不怪你虚与委蛇。可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但与其让你将来惨死在父亲手上，不如我现在先一剑了结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补魂（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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